“母親！”
慕錦月才一進門，便聽得林榭心神俱碎地呼喊聲。
慕錦月快走幾步，便來到了榻前。
此時榻上仰躺著一個雙眸緊閉、形容枯槁的婦人，看著氣色灰敗，幾乎毫無生息。
榻邊圍了許多人，而林榭則是雙膝著地跪在榻前，目色血紅地緊緊抓著榻上那婦人的手。
“都讓開。”慕錦月見那婦人面色，便知情況危急，此時便沉聲道。
圍在榻前的眾人原本并未注意到慕錦月，此時聽聞此言，均不由得回頭看向她。
“表哥，這位是……”
此時一個看著與白若桐年紀相仿、眉目清秀的少女皺著眉，打量了慕錦月一眼，而后轉向林榭道。
林榭茫然地看向慕錦月，原本已滿是絕望之色的眸子在看到慕錦月之時，霎時便泛起了灼灼的光芒。
“對，慕大姑娘！”
他驀地站起身，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撲到了慕錦月的面前，卻仍是有所顧忌，在離她幾尺遠的位置停住了身形，不敢離她太近。
林榭雙目泛紅看著慕錦月，幾乎有些語無倫次：“慕大姑娘，我母親……求慕大姑娘救救我母親！”
“都讓開。”
慕錦月盯著林榭，眸色肅然地又說了一次。“這里太多人，林夫人需要新鮮空氣。”
“都讓開！不，都出去！”林榭聽聞慕錦月所言，立時便提聲道。
“都出去！快！全部都出去！”
眾人聞言，一時都是不敢言語，便紛紛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慕錦月一眼，而后便行禮退了出去。
那位喚林榭表哥的女子眸色不明地看著慕錦月半晌，直到眾人都已離開，這才最后一個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待眾人離開，屋內立時便只剩了慕錦月與林榭二人。
白若桐與靈云等人怕打擾到慕錦月，自進了門起便未曾進到內屋，只是立在門廳處遠遠觀望。
慕錦月在榻邊坐了，利落地伸手拉過婦人的手臂放平，而后便凝神將手搭在了婦人的手腕處。
林榭渾身緊繃，緊張的目光在慕錦月與榻上婦人之間不斷切換。
他此時清俊的面容上不斷滲出細密的汗珠，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唯恐打擾了慕錦月。
慕錦月凝神為婦人切脈，不過半晌之后，便眉頭一蹙，看向了婦人的面容。
此時這婦人面上的灰色更甚，看著已是奄奄一息、氣若游絲，仿佛隨時都會呼吸停止。
她伸手扒開婦人的眼瞼，仔細看了一瞬，又使力捏開了婦人的嘴巴，看了看婦人的口舌。
“還請林大人回避一下，我要為林夫人施針。”半晌之后慕錦月收回了手。
她并未看向林榭，但言語之間卻不容置疑。
“好，我出去，我這就出去。”林榭聞言忙點了點頭，轉身便向外走。
但他到底是心內擔憂，才走了兩步便腳下一頓。
林榭微微側頭，語帶懇求地望著慕錦月道：“慕大姑娘，勞煩你……救一救我母親……”
“林公子放心，我自會盡力。”
慕錦月并未回頭，應了一句后便對著門外道：“春枝，靈雨，進來幫忙。”
春枝與靈雨聞言忙快步走進內屋，林榭深深地看了慕錦月忙碌不停的背影一眼，這才退出門去。
等在屋外的白若桐心內有些惴惴，但還是硬著頭皮問慕錦月道：“錦月姐姐，可要桐兒幫忙？”
“不必，靈云和春枝便夠了。桐兒安心等著便是。”慕錦月溫聲道。
白若桐聞言應了一聲，心內不由得松了口氣。
平心而論，她并未見過這種場面，此刻是真的有些害怕近距離觀看床上面色灰敗的婦人的。
“表哥，剛剛那位姑娘是誰？”
此時見林榭出了門，那位稱呼林榭為表哥的女子便上前問道。
“那位是慕大姑娘，是我請來為母親診治的。”林榭此時仍是擔憂母親，便愁眉不展地沉聲道。
那女子聽聞停頓了一瞬，而后才又道：“便是那位有‘神醫圣手’之名，在京中被傳的沸沸揚揚的慕大姑娘么？”
慕錦月之名，她是聽過的。
近來慕錦月研制的養顏敷面方子很是被京中夫人貴女們追捧，她也曾慕名購買，也已用過了幾次，的確是效果奇佳。
林榭此時并無心情顧及這女子，便只是嗯了一聲。
“這慕大姑娘如此年輕，怎么看也不像是醫術精湛的樣子，這樣將姑母單獨留在屋內，我不放心。”這女子見林榭并不做聲，便又繼續道。
林榭聽聞此言，終于抬眸看向了女子，眸中滿是不悅之色。
“玲兒，慎言。”
“慕大姑娘是我特意邀請來為母親診治的，我自然信任于她。”
被喚作玲兒的女子見林榭面色不虞，便訥訥地住了口，但眸色仍很是不甘。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等在外面的眾人均是有些不耐煩，不由得頻頻探頭看向屋內。
便連一向行坐有度的林榭此時也是坐立難安，不由得蹙著眉盯著屋門。
“林大人，請進來吧。”
就在此時，慕錦月的聲音自屋內響起。
林榭立時心內一喜，忍不住三步并作兩步地沖進了屋內。
玲兒沉吟了半晌，隨后便也跟著林榭進了屋內。
林榭一進了內屋，便立時疾步行至榻前，矮身去看母親的面色。
榻上的林夫人雖仍是雙眸緊閉、昏迷不醒，但先前那毫無生氣的面上竟多了一絲紅潤之色，且呼吸也均勻了，聽著有力了不少。
林榭心內一喜，而后這才轉向慕錦月，滿目不確定地道：“慕大姑娘，我母親……”
此時慕錦月看了跟進來的玲兒一眼，心內不由得一動。
她轉向面前一臉期待之意看著自己的林榭，沉聲開口道：“林夫人的病，很是蹊蹺，我一時也無法確認原因，此番只是施針，暫時緩解了林夫人的癥狀。”
林榭聞言，面上原本的希冀之色立時一凝。
此時慕錦月在幕籬的遮掩下瞥向玲兒，果然見她面上神色一松。
慕錦月心下了然，眸色便是一冷。
看來林夫人的情況，與這位叫作玲兒的表妹逃脫不了干系。
“林夫人病因復雜，只怕稍后我要再為林夫人細細診斷一次，還請林大人見諒。”
慕錦月心內有了判斷，便不再理會玲兒，而是轉向林榭道。
林榭聽聞慕錦月所言，立時便又是一喜，忙揖手行禮道：“慕大姑娘客氣，姑娘需要做什么，請自便便是，在下一定配合。”
慕錦月點了點頭，便又道：“林大人請留下，其他人等，還請暫時回避。”
林榭聽聞慕錦月所言，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一直立在一旁默然不語的玲兒。
“玲兒，你今日照顧母親也累了，便先去休息吧。”林榭看著玲兒，溫聲道。
自林夫人生病以來，因林榭是男子之身，多有不便，一直是玲兒自告奮勇貼身照顧著，從無絲毫怨言，林榭很是感激。
雖然有時他很是不喜玲兒一些捧高踩低的做派，但看在她一直盡心照顧母親的份上，他也均耐著性子忍耐下來，從未批過她一句。
“表哥，玲兒不累，玲兒想留下來陪著姑母，盡一份心力。”
“玲兒姑娘有心了。”還不待林榭再開口，慕錦月便語調清冷地道。
“只是若玲兒姑娘留下，不僅幫不上什么忙，反而會添亂。”
“想必……玲兒姑娘也不想干擾我診治林夫人，也想林夫人早日好起來吧。”
慕錦月說完，便眸色肅然地盯著玲兒。
玲兒被慕錦月盯得心內一凜，只覺得幕籬之后，慕錦月的目光有如實質一般，冷寒刺骨。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慕錦月方才所言……意有所指。
“那……表哥，玲兒便先回去了。”
玲兒此時心內慌亂，便不再堅持，避開慕錦月的目光看向林榭道。
“嗯，玲兒近來辛苦，回去好生休息，畢竟，之后母親還要勞你照顧。”林榭并未發現玲兒的異常，此時仍是溫聲道。
玲兒聞言面上染上了一絲羞色，對著林榭行了一禮后，便轉身輕盈離去。
“林大人，林夫人此次病倒之前，可有得到什么稀罕之物，自此后便不離身的？”
待確認玲兒已經離開，慕錦月便眸色一冷，轉向林榭道。
林榭聞言不由得一愣。
他看著慕錦月，似乎不明白慕錦月此言何意。
“林大人，可有？”慕錦月見他只神色愣怔，并不回答，便又加重了語氣重復了一遍。
“有的有的，是一串瑪瑙珠子，上次玲兒來時送給母親的，母親很是喜歡，便一直戴在手上……從不離身。”
林榭話畢，面色不由得便肅然了幾許。他此時心內隱隱有所猜測，卻又不敢確定。
“慕大姑娘可是說……母親此病，是因這瑪瑙手串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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