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藥來了！”
待趙氏為慕秋霜細細擦凈身子，又換了干凈的寢衣與被褥后不久，吳嬤嬤便匆匆地端著煎好的藥走了進來。
“我來。”
趙氏隨即放下手中的巾帕，接過了吳嬤嬤手中的藥碗。
慕秋霜此刻雖然并未完全清醒，但卻十分配合，將趙氏一勺一勺喂到口中的藥汁全數吞咽了下去。
“二小姐此刻瞧著好了許多，今日真是多虧了大小姐了。”吳嬤嬤配合著趙氏扶住慕秋霜，見她將藥喝了下去，這才滿面欣喜地道。
慕錦月聞言并不在意，只是淺笑了笑，反倒是從始至終未對慕錦月提半個謝字的趙氏，面色頗為尷尬。
“唔……好痛……”
吳嬤嬤才將慕秋霜放在了榻上不久，她便輕哼了一聲，悠悠轉醒。
“霜兒，你醒了！”趙氏見狀忙滿面喜色地對著慕秋霜輕聲道。
慕秋霜先是蹙眉看了趙氏半晌，在瞥見一旁收拾針囊與藥物的慕錦月之時，立時便要強撐著坐起身。
“霜兒，你不要動，你現在身子還弱！”
趙氏見此忙上前欲扶住慕秋霜，卻被慕秋霜慘白著臉揮手將她的手撥開，趙氏立時便僵在了原地。
“慕錦月……我的孩子……”慕秋霜不理會趙氏，強撐著支起半個身子，只牢牢地盯著慕錦月，顫聲道。
“沒了。”慕錦月并未轉身，利落地道。
慕秋霜聞言立時怔在原地。
她不敢置信般地將手覆在小腹的位置，原本便是一片慘白的面上此刻更是褪凈了最后一絲血色。
“沒……沒了？”慕秋霜似乎不敢置信一般喃喃地道。
“你服下的藥已傷了腹中孩子的性命，我只能救下你，卻不能起死回生。”慕錦月此刻已將針囊等收拾完畢，微微側頭看向慕秋霜道。
“不……不可能！我明明吐出了大半，我……我聽見吳嬤嬤和林嬤嬤說，說若是服藥不足量，是不足以墮下胎兒的！”慕秋霜此刻雙眼遍布紅絲，牢牢地盯著慕錦月啞聲道。
“你所服藥量，的確不足以墮下胎兒，但卻足以傷他性命。”慕錦月道。
“因藥量不足，死胎滯留在你的體內不能成功排出，引起出血，這才導致你有了血崩之兆。”
原本以慕錦月與慕秋霜如今的關系，即便慕錦月受趙氏所托為她診治、救她性命，但以慕錦月的性子，也斷不會向她解釋這許多。
但慕錦月可不想慕秋霜將失了孩子這筆賬記在她的頭上。
“不！我不信！”慕秋霜此刻沙啞著嗓子，怒聲嘶喊道。
她撫摸著小腹，淚水已是不由得奪眶而出。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會就這么沒了！”
“霜兒，孩子……已經沒了，你再悲傷也是無濟于事。”
此刻默然呆立了半晌的趙氏終于開口道。
“如今不影響你的閨譽才最是要緊。待日后母親為你尋一門好親事，你成親后，自然會再有自己的孩子……”
“你閉嘴！”
卻不想還不待趙氏說完，慕秋霜便驀然抬眸，一對血紅色的眸色惡狠狠地看向趙氏。
“是你！是你殺了我的孩子！”
“還有你！是你們一起殺了我與殿下的孩子！”慕秋霜顫抖著伸手指向趙氏，又指向了慕錦月聲色俱厲地道。
“你的醫術那般厲害，怎么可能救不了我的孩子！”
“我……我不會原諒你們的！待殿下得知了此事，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的事原本便與我無關，我并不想管。今日受母親所托前來救你性命，你不感激便罷了，但也不要這般是非不分，將這帳算在我的頭上。”
慕錦月此刻看著狀若瘋癲的慕秋霜冷聲道。
“你的孩子沒了，與我無關。”
“你最好平心靜氣，不要過于激動。此刻血才剛剛止住，若是激動之下再引發血崩，神仙難救。”
“母親，她已無大礙，仔細休養、按時服藥便可，女兒便先告退了。”
慕錦月說完，便不再理會仍是狠狠瞪視著她的慕秋霜，對著趙氏福身行了一禮后，便走了出去。
待慕錦月走出慕秋霜的臥房，走向霜雪閣的院門之時，卻遠遠看到趙氏的貼身丫鬟丁香正滿面焦急之色地立在門口，不斷地向著院子里張望。
見到慕錦月出來，丁香立時眼前一亮，忙對著慕錦月福身一禮后道：“大小姐，夫人與二小姐可在房中？”
“在的。出什么事了？”慕錦月見丁香此狀，不由得略感疑惑地問道。
“回大小姐，剛剛宮中來人了，說是來宣旨的，侯爺也已回來了，眼下正在正廳陪著。”丁香道。
“那宮中來的公公說，要請夫人和二小姐過去一同接旨呢。”
“可是這看守說，夫人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內，便將奴婢攔住了。大小姐是否方便為奴婢通傳一下，讓夫人與二小姐盡快到前廳去？”
慕錦月聞言不由得一頓。
宣旨？要慕秋霜前去接旨？
她略一聯想到近來雍王不停召見太醫的舉動，以及方才慕秋霜所言，她便已猜到了今日的圣旨是為何事。
只怕是雍王已發現自己日后怕是于子嗣上無望，而慕秋霜偷偷著人送信，將她懷了身孕的消息告知了雍王，于是雍王便求了皇上，下旨賜婚。
念及至此，慕錦月不由得心內一陣冷笑。
竟這般巧。
慕秋霜前腳才剛剛被趙氏強行墮了胎，宮中的人后腳便前來宣旨了。
若是趙氏晚上一步，以她對慕秋霜的疼愛，只怕屆時雍王真的能得償所愿，也未可知。
可惜，雍王還是失算了。
還真是……陰差陽錯、造化弄人啊。
即便此刻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知道了自己與雍王、長平公主及安寧郡主等人均為血親，但慕錦月對于皇室中人的厭惡卻未有絲毫減少。
雍王自血緣上來說算是自己的兄長，但她也未曾打算將雍王所做下的惡事輕輕揭過。
不過是一絲血緣而已，有何重要，她全然未放在心上。
若論感情親疏，十余年未曾有過絲毫往來所謂的至親之人，又如何能及得過自小千寵萬寵她長大的慕候。
“母親與二小姐就在屋內，你自進去通傳便是。”
慕錦月意味不明地淺笑了一下，而后對著丁香道。
“事出緊急，母親不會怪罪你們，不必阻攔。”話音剛落，慕錦月又轉向了把守著霜雪閣的幾位護衛道。
“是，大小姐！”幾名護衛方才也已聽了丁香所言，此時又見慕錦月發了話，便忙不迭地應聲道。
“多謝大小姐！”
丁香面上一喜，此刻對著慕錦月行了一禮，而后便快步跑進了霜雪閣的院子中去。
慕錦月又回頭望了丁香離去的背影一眼，這才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平心而論，慕錦月救慕秋霜的性命，既是完成趙氏以她身世秘密的交換，也是因為不想此事影響她今世苦心孤詣才樹立起的威遠侯府名譽，更不想慕候因慕秋霜而傷懷。
但……
今日這圣旨賜婚，以慕候的性子與慕秋霜的執迷不悟，怕是無法歡笑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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