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霜聽聞此言便一時語塞。
即便她不明白今日這事因何而起，趙氏此刻為何如此提議，但她心內卻是明白……趙氏說得是對的。
她無比厭惡嫉恨慕錦月，但她卻也不得不承認，慕錦月似乎有通天之能，無論如何艱險的處境，慕錦月最終都能逃出生天，而無論多么難解之事，她似乎都能處置得當。
此番她已是無路可走，除了前去求慕錦月一試，她也的確不知還能如何。
趙氏見慕秋霜此刻雖面上仍是憤憤難平之色，但到底不再出言爭辯，便知道她已知個中輕重，此刻語氣不由得緩和了下來。
“霜兒，你且記著，稍后去了聽竹苑，無論慕錦月說什么，如何刁難于你我，你必要態度恭謹，絕不可出言頂撞爭辯。你可做得到？”
慕秋霜聽聞趙氏此言，一時氣憤難耐，恨恨地并未言語。
趙氏見慕秋霜并不答話，此刻直直地看著她，不由得又加重了語氣道：“霜兒，你可做得到？”
慕秋霜看著趙氏此刻一派肅然的面色，終于咬了咬牙，恨聲開口道：“霜兒明白，霜兒……決不與慕錦月頂撞便是。”
趙氏看著面前的慕秋霜，眸色不由得便是一軟，此刻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頂。
“好，那便……隨母親一起，去聽竹苑見慕錦月。”
…
待趙氏帶著慕秋霜來到了聽竹苑，慕錦月正坐在軟榻之上，隨手翻著一本醫書。
見到趙氏與慕秋霜走進了屋內來，慕錦月毫不意外，似乎早便知道她們回來，且已等候多時一般。
“見過母親。想不到，母親今日竟會來我聽竹苑。”
慕錦月看著趙氏與慕秋霜，卻并未起身行禮，只是仍坐在軟榻上淡然地看著她們二人道。
“你……！”
見慕錦月如此目無尊長、大逆不道，此番見到趙氏前來竟敢不起身行禮，慕秋霜不由得一怒，便欲開口責問。
趙氏此刻卻伸手拉住了慕秋霜的手臂。
慕秋霜側頭看見趙氏正一派肅然之色地看著自己，驀然想起方才趙氏的叮囑，便硬生生將已滑至舌尖的質問之言咽了下去。
“月兒，你先……屏退左右，母親有話要對你說。”
趙氏制止了慕秋霜，此刻又回過頭，故作鎮定地看著慕錦月道。
慕錦月并未言語，只是看了立在身旁的靈云靈雨一眼。
靈云靈雨立時會意，此刻頗為提防地看了看趙氏，這才對著慕錦月行了一禮，而后退出了廳去。
從始至終，靈云靈雨未曾給趙氏這威遠侯府的當家主母好臉色，更是未對她行過禮。
自那日趙氏算計慕錦月與文王不成，聽竹苑便與春暉園幾乎斷了往來。
大婚之事一應交由趙氏自行準備，慕錦月甚至懶于過問一句。
左右經過了那日之事，趙氏已是知道她徹底惹怒了慕錦月，自然會有所忌憚，絕不會再在她的大婚之禮上動什么別的心思。
而靈云靈雨春枝春菱四人也是被趙氏當日之舉惹怒，徹底與春暉園劃清了界限，如今只認慕錦月這一個主子，再不把趙氏當做她們的主子看待。
雖然府上的下人們均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見聽竹苑中之人儼然一副自成一府的模樣，且趙氏看似竟也默許了此事，不由得私下便議論紛紛。
如今聽竹苑中日常之事全然便交給了春枝做主，而春枝與靈云她們幾人與春暉園的接觸，便只剩了對接慕錦月的大婚之禮流程與嫁妝，以及按例支取當月月銀，其他時候幾乎再無往來。
趙氏倒是并未在這些瑣事上為難她們，月銀也是照例支付。
但即便趙氏于銀錢上有所克扣，也無法制約聽竹苑。
以雅閣的進項，即便聽竹苑中人不再領取威遠侯府的月銀，也足矣支撐聽竹苑上下開銷至少三月有余。
待靈云靈雨退出了門去，此時廳內便只剩了慕錦月與趙氏、慕秋霜三人。
趙氏裝作對方才靈云靈雨的提防與無禮視而不見，待屋門被關好、確認靈云靈雨已經走遠后，趙氏這才看向一臉泰然自若之色的慕錦月。
“月兒，母親與霜兒今日來，是……有事相求于你。”
趙氏說完，不由得抬頭看向慕錦月。
在看到慕錦月也正眸色微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時，趙氏心內不由得一凜，此刻咬了咬牙，對著慕錦月跪了下去。
“母親！您……您這是做什么！”
立在趙氏身旁的慕秋霜見趙氏竟對著慕錦月下跪，一時便是瞠目結舌。
她想過今日來到聽竹苑，怕是要放低身段對慕錦月軟言相求，但她萬萬想不到趙氏竟會做到如此地步。
慕秋霜一時震驚無言，不由得便看向軟榻上的慕錦月。
讓她更為震驚的是，原本一向最會裝腔作勢、假作孝順的慕錦月，此刻竟穩穩地坐在遠處一動未動，仍是一派淡然地看著趙氏與她。
慕秋霜一時心內震驚猶如驚濤駭浪。
這可是她與慕錦月的嫡母啊！
嫡母跪女，這在整個南充均是大逆不道、忤逆人倫之舉，慕錦月……她怎么敢？！
正在慕秋霜一副難以置信之色、不知是否該開口之時，跪在地上的趙氏沉聲開口了。
“霜兒，跪下。”
慕秋霜聞言立時便又轉向趙氏，滿面惑然之色，卻又憤憤不平地道：“母親……”
“跪下。”
還不待慕秋霜說完，趙氏便又加重了語氣，打斷了她道。
慕秋霜已是被趙氏此刻的舉動驚住，即便心內仍是憤憤不平，但卻也不敢再開口，此刻滿是不甘心地也跪了下去。
“母親這是做什么，錦月……如何敢當。”
慕錦月看著面前跪著的二人，終于淡淡開口道。
即便她口中說著不敢當，但此刻面色語氣卻均是極為淡然，仍是穩穩地坐在軟榻之上，絲毫沒有半點的不敢當之意。
“月兒，明日皇后娘娘派來的太醫就要前來府上為霜兒診脈，母親求你……助霜兒度過此關。”
趙氏此刻跪在地上，微微垂著頭沉聲道。
慕秋霜聽聞趙氏此言此刻心內立時一虛，原本面上的憤然之色也微微收斂，此刻跪在趙氏身旁一語不發。
“母親此言，錦月倒是聽不懂了。”
慕錦月此刻似乎聽到了什么極為好笑之事一般，微微勾了勾唇角道。
“錦月以為，那日已是全然說清楚了，日后錦月與母親……以及慕秋霜，再無干系。”
“錦月也以為，母親那日所言那般決絕，是已打定了主意日后再不與錦月有何牽扯。何以如今，母親竟會求到錦月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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