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侯爺，這可使不得啊！”
那帶隊前來的男子此刻忙急聲道。
“這婚事與婚期均是圣上親自定下的，內務府也已是將一切禮節準備完畢，就待王妃進門了，若是驀然改期，不僅圣上那邊不好交代，只怕……只怕雍王殿下與王妃日后也會為人笑柄……”
“慕侯爺，還請您三思啊……”
“哦？”慕候此刻眸光如電一般盯著那男子，冷冷地道：“我竟不知，雍王殿下身子突發不適，所以將大婚改期，有何不妥？又有何人會因此恥笑？”
“倘若雍王殿下在意這門親事，若是身子可以支撐，今日即便不能騎馬，便是坐車想必也會親自前來迎親。”
“既然殿下未曾前來，自然便是極為不適、難以成行，想必之后的大婚之禮也難以進行。”
“既是如此，又何必非要今日成婚？”
說到此處，慕候冷冷地瞥了一眼雍王府前來的眾人，又繼續冷冷地道：“還是說……雍王殿下本就并不在意這門親事，意有怠慢，這才不肯親自前來迎親？”
慕候此刻眸色冷然，周身一股久在軍中所成的、威嚴赫赫的殺伐氣勢，直看得雍王府的眾人不由得微微一顫。
“慕侯爺，殿下的確是極為看重這門親事，也極為在意王妃的……”
那帶隊前來的男子此刻竭力克制住心內的惶恐之意，誠惶誠恐地道。
“只是……只是殿下他今日實在……”
“父親。”
就在那帶隊前來的男子挖空心思想著要如何才能說服慕候，且又不會引得慕候愈加憤怒之時，自方才進了這正廳起便一直未曾言語的慕秋霜開口了。
她這一開口，廳內的眾人包括慕候與趙氏在內，均是看向了她。
慕秋霜蓋著蓋頭看不見眾人的神情，但此刻也感知得到眾人定然均是在注視著她，不由得緊緊地握緊了籠在袖中的雙手，而后竭力平靜地道：“父親，女兒……愿隨他們一同前往雍王府。”
慕秋霜此言一出，廳內的眾人均是一愣，而后均是滿面的難以置信之色。
正位之上的慕候此刻面色看似未變，只是眸色如水地盯著立在廳前的慕秋霜，但那緊緊握住了椅子扶手的手卻已是骨節泛白。
趙氏聽聞慕秋霜此言，此刻也是心內一凜，旋即便是面色煞白。
慕候對慕秋霜懷了身孕又流產之事一無所知，但趙氏卻是最為了解的，因此她也最為了解慕秋霜對雍王的執迷不悟。所以……早在方才慕秋霜進了正廳之時她便明白，慕秋霜今日怕是定然會跟著這些人前往雍王府。
此刻她心內對慕秋霜既是擔憂又是心疼，同時也有著些微的后悔之意。
她后悔的是，她與慕秋霜一樣，似乎都過于自信雍王日后定會善待慕秋霜了。
此刻她不由得想起韋皇后欲派太醫前來為慕秋霜診脈，她前去求慕錦月助慕秋霜度過此關之時，慕錦月那一番勸告的說辭。
那時她雖有所觸動，但為了助慕秋霜達成所愿，她還是選擇視而不見，將那絲隱憂埋在了心底。
可是此刻……這憂慮卻再度升騰而起，且比先前更為濃重。
此刻在雍王的眼中，慕秋霜可仍是懷有他的骨肉之人，但即便如此，雍王卻竟仍對她如此怠慢，便連迎親都不肯親自前來。
那么日后，當雍王得知了慕秋霜已是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又如何指望他真的會善待慕秋霜？
念及至此，趙氏便像是已經看到了慕秋霜于王府中受苦的景象一般，一時心內猶如油煎火燒。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最是清楚，如今什么都再阻止不了慕秋霜。
“霜兒，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就在趙氏心思繁亂難安之時，便聽得身旁的慕候沉聲道。
慕候此刻的聲音并不大，但卻明顯帶著山雨欲來的怒意，直聽得趙氏心內又是一凜。
立在廳中的慕秋霜也是被慕候的語氣嚇得微微一顫，在蓋頭的遮掩下不由得咬了咬唇，而后還是堅定地道：“父親，今日是雍王殿下與女兒的大婚之日，女兒……不想推遲婚期。既然殿下身體不適……女兒便自行前去見他。”
慕秋霜話音未落，廳內的賓客已是又難以置信地看向她，此刻眸光中滿是毫無遮掩的輕視與鄙夷之色。
他們未曾想到，這堂堂鎮南侯府嫡女，竟會如此自輕自賤，即便雍王如此輕慢于她、輕慢于慕侯爺，她竟能全然不顧，竟說出自行上門這樣的話。
果然是為了攀上高枝，便連她自己與慕侯爺的臉面都顧不得了。
“霜兒，你……你不要一時……”
趙氏聽聞了慕秋霜此言，此刻忙站起身欲去到慕秋霜身旁，卻被慕候一把拉住了手臂。
“侯爺……”
“好。既然你已是做了決定，本侯不攔你。”慕候拉住趙氏，卻并不聽她所言，而是眸色冷沉地看著慕秋霜道。
“只是……你要明白，今日做下了這個決定，便再無法后悔。日后萬般后果，皆要由你自行承擔。”
“你……可是果真不會后悔？”
慕候此時一番言語并未如先前一般帶著強烈的怒意，只是如同一個普通的父親一般鄭重而懇切。
此刻慕候身旁的趙氏聽懂了慕候的言下之意，廳內的賓客也聽懂了。
慕候一番言語，分毫未提及慕秋霜此舉有損于威遠侯府與他自己的聲望名譽，只是單純地擔憂慕秋霜這般嫁去了雍王府，會為人所欺凌，被他人看不起。
而屆時慕秋霜已是雍王正妃，即便威遠侯府有心相護，只怕也是鞭長莫及。
慕秋霜自然也是聽懂了，此刻心內不由得驀地一暖。
自慕候發現了她與雍王之事，且她執意要應下與雍王的親事之后，慕候便再未曾對她有過往日那般的和顏悅色。此次慕候回京之后，也幾乎未曾與她說過幾句話。
她本以為慕候已是徹底對她失望，再不會在意她，而此刻她卻才明白，慕候仍是極為在意她這個女兒。
只是……雍王殿下是她認定之人，無論如何，她都要嫁給他，成為他的王妃。
若是她仍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或是沒有那么在意雍王殿下，她今日定會如慕候所言那般推遲婚期，直到雍王肯親自上門迎親才會出嫁，但……她不是。
如今她只擔心時間拖的久了，雍王若是發現她已失去了腹中的孩子，會徹底厭棄她，從而退掉這門親事。
“女兒已經想好了，女兒……絕不后悔。”
慕秋霜強自壓下澎湃的心緒，重重地道。
慕秋霜此言一出，趙氏便似早已預料到了一般，不由得滿面痛楚之色地閉上了眼。
“好。”
慕候聽聞了慕秋霜此言，又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之后，這才出聲道。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日后你便不再是慕家女，而是雍王妃，是喜是憂，再與我威遠侯府無關。”
“既然雍王殿下未曾前來迎親，也不必行禮拜別。”
慕候說完，便自行起身，面色悵然地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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