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幫父戒癮
轉眼春天到了,開始春播。去年種大豆的地,今年不能再種了,大豆這東西,怕重茬。
這樣一來,去年的大豆地上,今年只能種苞米和花生,去年種苞米的五畝地,今年種上了大豆。
去年種大豆,嘗到了甜頭兒,今年只種五畝大豆,老海怪心有不甘。恰好這時,緊挨著自家田地的吳寡婦家,有十畝好地要賣。
吳寡婦和老海怪家,是本家,沒出五服,論輩份,老海怪該叫她二大娘,從年輕時開始守寡,只帶著一個女兒過活。三年前,女兒從日本人辦的公學堂畢了業(yè),在城里找了工作。
城里人腦筋開化,不大講究三從四德,女兒見她媽守寡不易,就攛掇她媽再嫁,在城里給她媽物色了個好茬兒。
吳寡婦這些年,也受夠了守寡的苦頭兒,現(xiàn)在見女兒勸她,也樂意順風吹火,裝模作樣說了幾句難為情的話,就應承下來,眼下正打算賣了家里的田產,到城里成親去呢。只是貨到地頭兒死,吳寡婦開價也不高,十畝好地,只開價三十塊大洋。
老海怪一得消息,就活了心,趕巧他正為今年不能多種大豆的事兒犯愁,一聽說和自家田地緊挨著的吳寡婦家的地要賣,而且價錢也不貴,只三十塊大洋,當即撂下家什,就往吳寡婦家跑。
一個急著賣,一個愿意買。吳寡婦嘴上說了幾句千舍不得萬舍不得的牙外話,很快就和老海怪談妥了。老海怪也不含糊,當即跑到劉老三家,把買地的事告訴了劉老三,求劉老三出面,作中人,又跑到村后,央求在村中能說會道、識文斷字兒的吳大白話寫約。
中人和寫約人到了吳寡婦家時,吳寡婦已經把寫約的酒席做好了,只等吳大白話把地契寫成,買賣雙方簽字畫押,這筆買賣就算做成了。
老海怪到底年輕,辦事無根兒。幸虧劉老三低聲問了一句,“海怪,你錢帶來了嗎?”
這時,正坐在炕上,看著吳大白話在炕桌上寫約的老海怪才想起,自己買地的錢還沒帶呢,便從炕上跳下,呼哧呼哧往家跑。
到了家里,父親正在灶上做飯,見兒子氣喘吁吁地跑著回家,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心臟猛一緊縮,從地上站起,問道,“出了什么事?”
老海怪也不搭理父親,直奔里屋炕前,到了炕洞邊上,跪到地上,撅著屁股,伸手向炕洞里摸去。
摸了一會兒,總算把裝大洋的陶罐摸到,拖出來端在手里,卻覺得陶罐比當初藏進炕洞時輕了許多。瞅瞅陶罐里面,滿滿的草木灰還在,倒過罐口,往地上一倒,除灰塵飛揚的草木灰,并無一塊大洋。
老海怪渾身一顫栗,像兀然掉進了冰窟窿里,冷汗當時就從額頭流了下來。
蹲在地上盯著空罐子,愣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抬頭看了父親一眼,見父親這會兒,像一個知道自己犯了錯的孩子,站在身邊,蹙著眉頭,眼神兒恐懼不安地望著兒子。
老海怪從父親驚恐不安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聳身從地上站起,擎著空陶罐問父親,“怎么回事兒?”
“那什么,”父親不敢拿正眼看兒子,躲開兒子斗牛似的眼睛,囁嚅道,“爹早先,欠了吳矬子的賬,吳矬子逼著爹要……”
老海怪一當明白了就里,不待父親說完,狠狠把陶罐摔到地上,陶片迸飛了一地,抬腳沖出門去。
老海怪到了吳矬子家的大煙館門口,還沒想好,該怎樣開口,和吳矬子說話。推門進去時,吳矬子正坐在茶桌旁邊喝茶。
吳矬子已過了四十,身子開始發(fā)福,只是保養(yǎng)得好,平日不下田里干活兒,細皮嫩肉的,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平日總穿著緞子馬褂,早早謝了頂,為了遮丑,常年戴著黑緞子瓜皮帽,像一只鐵碗,扣在禿頭上。雖說和老海怪同宗,卻早已出了五服,論輩份,老海怪得叫他大叔。
見老海怪一臉怒氣地進來,憑著職業(yè)經驗判斷,吳矬子已經猜出老海怪今天來的用意,只是這種事,他見得多了,心里并不驚慌,放下茶杯,瞇縫著眼睛,裝著沒事似的,微笑著和老海怪調侃道,“嗬,什么風,把大侄子吹來了?”
老海怪并不和吳矬子周旋,強壓著怒氣,直耿耿地問道,“大叔,俺爹前些日子,來還你賬了嗎?”
吳矬子佯裝糊涂,翻了幾下金魚眼,才像恍然記了起來,輕拍了下腦門兒,說道,“可不嘛,是有這么回事兒,倷爹前陣子來過,還清了三十塊大洋。”
吳矬子邊說,邊拿起茶桌上泛黃的賬本,翻了幾頁,指著給老海怪看,“這是倷爹欠的賬,前些天才還清呢。”
老海怪掃了賬本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寫著他父親的名字,名字上還摁了父親的手印。
“倷爹可精著呢,誰都別想糊弄他。”吳矬子說著,把賬本合上。
老海怪氣得嘴唇發(fā)抖,原想和吳矬子大吵一架,理論理論。可是張了幾下嘴,卻又說不出話,憋了半天,才嗑嗑巴巴地說道,“大叔,我求求你,往后,你別再賣大煙給俺爹了,行嗎?”
吳矬子聽過,當即翻了臉,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冷言冷語道,“你這孩子,好歹也是讀過書、明事理的人,今天怎么說出這等不通情理的話來?這常言道,賺錢的,就是買賣,揀到籃子里的,就是菜,客到開張是生意。小公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兒,你靠種地吃飯,大叔靠開店養(yǎng)家,要是照你的意思,大叔不讓這個來,不讓那個來,那大叔這店,還不得吹燈拔蠟呀?
“這店要是關了門,大叔這一大家子,老少十來口兒,你幫大叔養(yǎng)活?自古開店做買賣,笑迎南北客,拜求東西財,只聽說有笑臉往門里迎客,沒聽說有黑著臉往外趕人的。
“大叔知道,你是為了倷爹好,那你可以攔著,不讓倷爹來呀,大叔保準不會到倷家里去,拖著倷爹來;可這話又說回來了,你當兒子的,要是攔不住,倷爹來了,你讓大叔幫你,把倷爹推出去,這事要是讓主顧們知道了,這不兊茸旁伊舜笫宓吶譜勇穡慷圓蛔。大侄子,你這個要求,大叔做不到!”
吳矬子一通夾槍帶棒的數(shù)落,嗆得老海怪說不出話,一肚子怒氣,憋在心里,轉身回家去了。
進了院里,剛要進家門,正趕上劉老三從屋里出來,二人差點兒撞了個滿懷,見老海怪回來了,劉老三沒好氣地開了腔,訓斥老海怪道,“你這熊孩子,哪兒都好,就是犟,不聽話。當初我怎么跟你說來?告訴你把錢看緊了,別到倷爹手里,你就是不聽,這回栽了吧?”
看樣子,劉老三已經知道了家里出的事。老海怪肚子氣得鼓脹,想在劉老三跟前,沖父親發(fā)泄一通,卻又一個字兒也說不出,兩眼瞪得像燈泡,看著劉老三,憋得兩眼通紅,只是不說話。
劉老三知道,老海怪心里憋屈,放緩了口氣,安慰道,“行了,我去和吳寡婦說說,買地的事,就拉雞巴倒吧。”說完,匆忙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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