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嚇得花容失色，幾乎都要托不住沈湘歡了，連忙去叫人，大聲喊著穩婆和郎中。
慕景序原本在書塾忙碌，聽到沈湘歡早產的消息，顧不得講解到一半的策論，也忘記囑托旁邊的夫子照看，撂下書就走了。
得到消息過來的書塾管事見狀很不滿意，一聽學生說慕景序娘子早產，面色才稍稍緩和。
他趕到時候，沈湘歡已經在里面生了，郎中和穩婆都進去了，丫鬟端著血水進進出出。
他想要進去被人阻攔，“郎君不可進入，婦人生產之地血水重。”
慕景序在外急得團團轉，自打記事以來，他便少有這樣的焦躁過，聽著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想到他的血親因為產育而身死的事情，不免憂心竭慮。
好一會了，慕景序才想起來不對勁，郎中給沈湘歡診過脈了，說她還有小半個月才會生，今早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早產了。
慕景序冷靜下來之后，叫來丫鬟婆子詢問。
他幾乎都沒有怎么盤問，跟在沈湘歡身邊，收了銀錢的丫鬟心虛，撲通跪了下來，“郎君！”
“奴婢真的只是無心之失啊。”
慕景序臉色沉下來，“說。”
“娘子說閑著發悶，便讓奴婢給她說些趣事。”
說到趣事，慕景序隱約猜到了后面事情的走向，果不其然。
“奴婢想著京城路遠，便跟她說了一些京城沈丞相府上的趣聞，可娘子剛聽完便覺得腹中劇痛，奴婢真的是無心之失啊。”
慕景序陰氣沉沉看著眼前的丫鬟，心亂如麻，沈湘歡知道了。
他如今都不好分神再想之后的事情，只盼著她生產，一切都她產育了再說吧。
“先把人看管起來。”怕生事端，慕景序吩身邊的人將這個丫鬟帶走。
那丫鬟一直求饒，說她是無心之失，怕影響了沈湘歡，慕景序給了隨身的府丁一個眼神，讓他把人給敲暈了。
沈湘歡是心悸受驚導致宮縮厲害，從而羊水破了的早產。
因為心神不定，孩子遲遲生不出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郎中連忙開了方子讓人去熬凝神降火的輔藥來，等吃下去之后，她的心緒方才定了下來。
慕景序在外等得焦急，不顧婆子和丫鬟的勸阻，執意要進去，他推開左右兩側的人，大踏步走了進去。
沈湘歡吃了輔藥，正定神。
忽而聽到外面的喧鬧，待丫鬟給她擦了額面上的汗珠，視線一片清明，她見到了慕景序。
此刻沈湘歡都顧不上尷尬，她想問家里的事情，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慕景序一過來，她身邊的丫鬟不自覺站了起來，慕景序就勢坐到沈湘歡旁邊，攥著她的手，“你不要慌，好好生，一切等你生完再說，好么？”
身下劇痛傳來，婆子們讓她用力，說是有些過分出血了。
聽到過分出血四個字，慕景序心神一跳，他安撫的話脫口而出，“夫人一定沒事的，如今重要的是你，你一定要平安。”
沈湘歡看著慕景序的臉，因為疼痛反復襲來，疼得她皺眉瞇眼，都已經有些看不清他的樣子了  ，加上汗水滴落，整個人的視線十分模糊。
慕景序坐下來之后，用帕子擦走她鬢邊的汗珠，“別怕。”
她本來有些埋怨慕景序不將實情告知，可方才天旋地轉之間也想明白了他的用意。
如今她的身子受不得刺激，得知了消息只會憂心竭慮，況且慕景序已經為她做了許多。
“你一定要平安。”慕景序攥著她的手，比方才還要用力。
沈湘歡不僅感受到他的憂慮與緊張，更感受到了他的內疚。
若是她出事，慕景序必然自責，他是一個很好的人，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情，如何讓他平白承受。
沈湘歡抿出一抹笑，虛弱道，“...好。”
她說話的聲音實在太小聲了，即便是嘴唇翕動了，慕景序依然無法辨別她到底說的是什么，俯身湊到她的耳邊，方才聽清楚，原來沈湘歡說的是一聲好。
“郎君，您先出去吧。”婆子又開始勸了。
郎中也道，“娘子吃了湯藥，如今也能夠凝力了，郎君在這里只會讓她分神。”
慕景序只好戀戀不舍起身，期間又一直攥著沈湘歡的手，好一會才松開。
他又叮囑郎中和穩婆，“若是出現意外，不必  有任何的猶豫，保大人。”
“是。”穩婆和郎中皆震驚，尤其是穩婆，她都給多少人接過生了，誰家不是要孩子，不要大人，這家的郎君娘子倒是少見，沖進來陪產不算，甚至說要大人，緊著大人。
聞言，穩婆倒是對慕景序刮目相看了。
慕景序走了之后，小半個時辰，沈湘歡總算是生了，只是她還很虛弱，因為耽誤太久了，多流了不少血，萬幸的是還能夠養回來。
她生下了一個女兒。
剛抱出來的時候皺巴巴的，洗干凈了卻粉雕玉琢，小小年紀，相貌無比精致，眼睛大大的，就像是水洗過的葡珠。
沈湘歡昏睡了許久，補身的藥效退卻之后，她又開始做噩夢了，一會夢到沈夫人，一會夢到沈長詢，又夢到她的孩子被人給搶走了。
她從驚懼當中醒過來。
在外室忙碌的慕景序聽到了內里的呼喊聲，連忙走進來，“怎么了？”
“你醒了！”他面露欣喜，坐到沈湘歡的身邊，見到她面色虛弱，連忙讓人把煨好的人參雞湯端過來。
“我...”沈湘歡腦子頓澀，定了好一會的神，“我睡了多久？”
夢里的那些事情，就好像虛假的一般，可她徹底清醒過來便知道了，不是夢，是真真切切發生的事情。
“你睡了一天一夜。”他守了她許久，方才京城來信，不過離開一小會，她便醒了。
丫鬟把人參雞湯給端過來，慕景序親自喂給她，他給沈湘歡扶了扶軟枕。
攪涼了才喂到她的嘴邊，溫聲跟她說道，“你快要把我給嚇壞了。”
沈湘歡定定看著他的眉眼，心里忽而軟了下來，想來慕景序這些時日也歇不好，因為他眼底已見烏青。
“是嗎？”她淡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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