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沒去藏書樓？我和淑怡在那等了你老半天，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青玥在藏書樓待了很久也不見宋知來，她又不懂文字上的東西，見淑怡也沒什么事，便回了漪瀾殿。

        “青玥，我想去趟典獄。”宋知拿出了青梅酒，這是她去年冬日與趙以宸一同埋在樹下的，還未到啟封的日子，喝起來青澀緘口。

        彈指間，繁花落了又開，她與賀蘭灼的感情一去不回。

        “你瘋了？”青玥當(dāng)真是想不明白宋知要干什么，“好不容易熬出了頭，這個(gè)時(shí)候跑去典獄，不是明擺著找死嗎？”

        人世間，最難解的，唯有情字。

        宋知的確不愛賀蘭灼了，而相識(shí)的情分還在，沒有愛，也就不再恨了。

        “他畢竟救過我一命，若不是他救下了我，我如今也坐不到貴妃的位置。就當(dāng)去送他最后一程吧，他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行，救是不可能了，只希望他能走得安詳些。”

        “那你打算何時(shí)去？”青玥想要拖一拖宋知的腳步，但她明白宋知的顧慮，沒有直接阻止她。

        “現(xiàn)在。”

        “你真是瘋了！”

        青玥拿過宋知手中的酒，豪飲了一口：“要瘋，我陪你一起！”

        典獄陰暗潮濕，唯有幾支火油燈掛在墻壁上提供光亮，里面還泛著刺鼻難聞的味道。

        剛踏入典獄的門，宋知便覺得胃里一陣翻涌。

        “林丞相，就是在這樣的地方硬是扛了半個(gè)月嗎？”青玥被宋知保護(hù)得很好，不敢相信如今還有這樣骯臟黑暗的地方。

        “是啊，林丞相真是....”宋知一想到林序秋那日從城墻上一躍而下的場(chǎng)景，她的眼淚便更加要忍不住，她從心底認(rèn)為賀蘭灼死不足惜。

        宮中妃嬪不便來往典獄，宋知只是用斗篷蓋住了頭，再讓青玥去敲典獄的門。

        “青玥姑娘，夜深露重的，您怎么來了？”典獄值班的小廝見是貴妃身邊的貼身侍女，還以為是趙以宸有了什么新的旨意，嘴巴上雖問著，還是麻利地為青玥開了門。

        “也不是什么大事，貴妃娘娘體恤你們這些日子的辛苦，讓我送了宵夜來給你們。”青玥在宋知身邊待了這么些年，也學(xué)到了不少機(jī)靈。

        守夜本就是件不易的事情，左右那些犯人關(guān)在牢里翻不起什么波浪，加上他們也確實(shí)肚子餓了，便去旁邊的值班房里享用起了宵夜。

        沒人看著典獄的門，宋知便悄默聲地進(jìn)去了。

        “你就別進(jìn)去了，里面不干凈，替我在外面看著吧。”

        宋知不知道賀蘭灼關(guān)在哪，只能一間一間地朝里面望去。

        “貴妃娘娘來了？”白術(shù)被掛在木樁上，身上全是傷口。

        “賀蘭灼。”宋知聲音平淡，將手里的食盒放在了地上，往后退了一步，與白術(shù)保持距離。

        “你終于認(rèn)出了我。”賀蘭灼頭發(fā)散亂，面上還露著凄厲的笑。

        “何必呢？”

        三年前，宋知還是一個(gè)流浪女，賀蘭灼是那高高在上的君子，身上所佩戴的配飾都?jí)蚱胀ㄈ思胰�四個(gè)月的開支。

        因而她總是在賀蘭灼面前卑微不已，他說什么宋知便做什么。

        從來不敢反駁賀蘭灼，她只當(dāng)這是對(duì)賀蘭灼的愛。

        賀蘭灼卻屢次利用自己，甚至不惜欺騙她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

        如今，她成了貴妃，而他成為了階下囚。

        “你若是我，被親生父親視作豬狗，親手送自己最愛的女人進(jìn)了宮，你還會(huì)保持現(xiàn)在這樣的清冷嗎？”賀蘭灼聲音虛弱，卻還是拼勁力氣質(zhì)問著宋知。

        “你最愛的女人？難道不是黎思嗎？你就連送我的定情之物都是黎思的！”宋知見賀蘭灼還是滿口謊言，心里的那一絲眷戀也不復(fù)存在了。

        賀蘭灼怔了怔，宋知從不會(huì)這樣和他說話。恍然間他竟在宋知身上看到了幾分趙以宸的影子，他垂下頭笑了笑。

        “你在趙以宸身邊待久了，連語(yǔ)氣都不一樣了。”

        “這與你有何關(guān)系？你既送我入了宮，咱們之間的情分也算是到了頭。”

        “你還是愛上了他。”

        “與你無(wú)關(guān)。”

        “我真的很好奇，若是他知道你與我的一段情，還會(huì)如此對(duì)你嗎？貴妃娘娘。”

        “賀蘭灼！”

        “你真的以為他愛你嗎？如果不是因?yàn)槟氵@張臉，就憑你的性格，還能在這里活下去？你得到的恩寵，都本該屬于黎思，你與我并沒有不同。”

        人之將死，賀蘭灼得不到就要?dú)У簟?br />
        他被壓抑了太久，到死，也希望能有宋知陪著自己。

        “知兒，只有我是真的愛你。”

        宋知聽著賀蘭灼的話，心里五味雜陳。

        見宋知不說話，賀蘭灼以為她被自己說動(dòng)了，又繼續(xù)添了把火。

        “他很早就知道你是黎思的雙生姐妹，但是他卻并沒有告訴你，甚至對(duì)你更好了，不是嗎？”

        確實(shí)，趙以宸之前都對(duì)宋知惡言相向，突然有一日，趙以宸對(duì)宋知變了態(tài)度，宋知還以為是自己的委曲求全，為自己換來了一線生機(jī)。

        “閉嘴！我不聽！”

        “你大可以去問問他，究竟是愛你還是黎思。”

        宋知攥緊了雙手，強(qiáng)忍住眼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典獄。

        “他同你說了什么？怎么一路上都不說話？”青玥陪宋知走在黑夜里，周遭的黑暗快要將兩人吞噬。

        “沒事，我有些累了，想睡會(huì)。”宋知有些走神，她對(duì)賀蘭灼的話，是存了些疑惑的。

        人就是這樣，沒有得到的時(shí)候，想都不會(huì)想。

        若是將其握在了手里，想要的就更多，甚至都要忘記了原來的初衷。

        青玥眼瞧著宋知不對(duì)勁，但宋知不愿說，她此時(shí)也不好追問。

        宋知一入漪瀾殿，便蓋著被子蒙頭睡過去。

        青玥以為她是真的累，這些日子舟車勞頓，弄得人著實(shí)渾身難受，也只是為她熄了燈，便退了出去。

        賀蘭灼說的那段話，一直縈繞在宋知腦海里，怎么揮都揮散不去。

        有些話，即使相信，但一旦存了疑，那信任，也要打上幾分折扣，何況他說的原本就是事實(shí)。

        只不過宋知這些日子沉浸在了自己編織的美夢(mèng)中，一時(shí)醒不過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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