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羅臣年近五十,沒留胡子,身形高瘦戴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
秦鶴比他年輕一些,梳大背頭,西裝革履,不像一般助理,倒像個精明的生意人。
照顧羅臣的口味,聚在一家專門做家常菜的館子,酒足飯飽后,宋宜安和秦鶴談正事,李懷淺和羅臣大眼瞪小眼。
李懷淺倒不是沒話說,只是怕開口唐突了羅臣,但氣氛實在尷尬,借著給羅臣添茶的時機,李懷淺終于主動開了口,試探著問他:“羅老師平時喜歡喝茶嗎?”
所幸沒找錯話題,羅臣點了點頭,謙虛道:“閑時會附庸風雅,品味品味。”
李成殷喜歡喝茶,李懷淺孝敬老爹也從這方面下功夫,多少有些了解,于是就順著這個話題往下聊,也算是相談甚歡。
看羅臣溫文爾雅脾氣不錯的模樣,李懷淺瞥了一眼宋宜安,小聲問:“羅老師,聽說您這部戲要和唐導重新合作了,真的假的啊?”
“是真的。”羅臣也不隱瞞,伸手推了下眼鏡,“他記仇,我也記仇,我們都不想再合作,但是他想要我的劇本,我也找不出比他更有默契的導演,所以就各退一步。”
他笑起來,有些無奈道:“人最怕固執,一把年紀了,看開點也好。”
李懷淺“唔”了一聲,若有所思。
羅臣問她:“你是不是好奇我們倆當初為什么鬧掰?”
“是有那么一點點好奇啦。”李懷淺眼睛一亮,捏著指尖對他比劃了一下。
羅臣說:“外界猜測很多,有說我們利益紛爭的,還有說資本下場要把我們拆開的,更離譜的,甚至還有說我們倆感情生變,不是分家是分手的。”
說到這,羅臣滿臉都寫著無語。
他大半輩子無欲無求,一心搞劇本,也沒有娶妻生子,早有傳言說他不喜歡女人,編的有鼻子有眼,唐頌因為跟他合作的多,自然也成了編排對象。
但唐頌早就結了婚,兒女雙全,羅臣又變成了愛而不得,為愛妥協。
幾年前他們鬧崩,動靜不小,李懷淺跟著吃過瓜,羅臣說的那些她都聽說過,當時也沒全信,只當是熱鬧看,這會兒從羅臣自己嘴里說出來,才覺得格外搞笑。
見她笑,羅臣也不生氣,慢吞吞地解釋說:“我們倆分開,純粹是因為理念不合,他名聲賺夠了想多賺點錢,我還能阻止人家不成?不過能讓他賺快錢的那些劇本我寫不出來,就只能給別人騰位置,也怨不得誰,也不算鬧掰。”
“原來是這樣啊。”
“對,沒那么多復雜因素,只是現實罷了。”
羅臣嘆了口氣,又繼續說:“這幾年我出去旅游,回老家種菜,倒是沒怎么寫東西了,還是張達去找我給他看劇本,拿著我新擬出來的大綱看了,說可以拍,我才想著當初走的也匆忙,就算是要退休,也得好好收個尾才行。”
“所以您就去找唐導了?”李懷淺問。
“那倒不是。”羅臣看了她一眼,有些傲嬌地抬起下巴,“是他自己來找的我,說錢賺夠了,想拯救一下他的晚節,讓我給他出個劇本,我才勉強同意的。”
李懷淺配合著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
羅臣讓她站起來,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遍,“你這個身板兒還行,到時候我請劉霖給你化妝,演個少女也不突兀。你回去翻翻《孟史》,把臨帝琢磨明白了,自己寫個小結給我,字數不要太少,最好階段性的去表述,從有限的文獻里把特性挖出來。”
“還得寫作文啊?”李懷淺不太情愿,和他打商量:“口述不行嗎?”
羅臣搖搖頭,“不行,必須寫,最好還是要手寫。”
見他態度堅決,李懷淺也只能縮著脖子應了一聲:“那好吧。”
一切談完,送走羅臣和秦鶴之后,已經是晚上九點鐘。李懷淺戴著帽子和口罩,低頭用手機搜索臨帝其人,亦步亦趨地跟著宋宜安往停車場走。
“后天去離鎮拍第二期,徐老師那邊已經把流程發過來了,余瑯確定可以做嘉賓,到時候會跟著我們一組活動。”宋宜安突然開口說。
李懷淺“哦”了一聲,心不在焉道:“我知道了,跟著就跟著唄。”
宋宜安站住腳步,回身看她,李懷淺一頭撞進她懷里,抬眼問:“又怎么了?”
“羅老師那邊,劇本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出來,你最近除了廣告和綜藝就沒什么活動了,我想問問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沒有就沒有唄。”
李懷淺從她懷里退出來,伸手撩了下頭發,“我又不需要維持人氣,不用為了曝光量特意給我接什么工作,我輕松你也輕松,是不是啊宋經紀?”
宋經紀沒說話,只是輕輕蹙了一下眉,很快就恢復平常。
李懷淺是跟宋宜安一塊兒來的,沒有帶司機,所以還是宋宜安送她回去。
這次下車的時候李懷淺什么也沒說,只是沖宋宜安擺了擺手,然后下車關門一氣呵成,頭也不回的上了樓,反而是宋宜安在樓下多停了一會兒。
她拉了手剎,解開安全帶,拿起了放在中控臺上的手機。
李懷淺最近乖的很,微博大號只發自拍不說話,公司健身房經常去,也沒有再主動發消息過來,宋宜安最近了解她的狀態,都是向喬珃詢問。
喬珃發消息問她是不是和李懷淺吵架了,宋宜安還沒有回復。
她覺得一切都很正常,但又怪異到能被人看出來,宋宜安不知道喬珃是誤會了什么,居然對她說:三年之痛七年之癢,兩個人在一塊兒哪有不鬧別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記性全在背臺詞,不記仇,你哄哄她就好了。
屏幕上的字宋宜安都認識,其中的含義她卻不敢深思。
她和李懷淺朝夕相處,身邊總也少不了一個喬珃,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但沒人拿到明面上來說,宋宜安就當大家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正式成為李懷淺的經紀人之前,閔遲特意交代過她,對于李懷淺的私生活不用管太緊,但要看著她不許胡來,不能讓別有用心的人給騙了。
宋宜安那會兒還沒見識過娛樂圈的“別有用心”,只能稍微做一些功課,見到李懷淺的第一眼就見識了她的任性蠻橫,更頭疼于要怎么才能管住她不要去上當受騙。
結果第一天,她就把自己送上了李懷淺的床。
時至今日,宋宜安仍舊后悔于自己的鬼迷心竅,她已經記不得自己當時是出于什么心理接受了一個醉鬼的輕薄,但她無比清醒地明白,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宋宜安從來沒有察覺過自己有喜歡女人的傾向。
上學的時候專心學業,也許是家庭原因,她對于早戀這個詞兒從來不感興趣,哪怕是上了大學,她依舊覺得啃專業書要比談戀愛有趣。
畢業之后專心事業,但是到了年齡,她的確也按部就班地談了場戀愛。
對方既是校友,也是前公司的同事,兩個人年紀相仿,三觀相近,很自然而然的在一起,牽手、擁抱、接吻,宋宜安也從來沒有感覺到有什么抗拒。
他們戀愛兩年多,彼此信任、尊重,從來沒有過爭吵,雙方父母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都知道彼此的存在,耐心等待著孩子們給出的訊息。
宋宜安曾經也想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是可以做到初戀即終生,在一個時機成熟的時候,和嚴昭領證結婚,成為彼此的另一半,組建新的家庭,生兒育女,攜手一生。
但意外還是出現了。
她和領導出現分歧,明知該妥協卻不愿妥協,并且因此丟了工作。
嚴昭來勸她,雖然言辭委婉,但字里行間都是責怪于她的任性,覺得她只考慮眼前不考慮未來,還暗示領導會因為他們倆的戀愛關系而遷怒于他。
他說大家都是成年人,沒必要拿未來換骨氣,勸宋宜安去給領導道歉。
宋宜安拒絕了他,并且提出了分手。
她提分手,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嚴昭覺得她在氣頭上,希望她可以冷靜。
宋宜安覺得自己已經夠冷靜了,包括第二天去找閔遲簽合同,同意了去做經紀人,也都是在十分冷靜的狀態下做的決定,一直到今天,她都沒有后悔。
她唯一的不冷靜,唯一的后悔,只有和李懷淺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系,把人照顧到了床上,從此不僅要負責解決她惹出來的亂子,還要負責解決她的生理需求。
宋宜安覺得自己真是昏了頭。
但是她很難再回頭。
李懷淺把她們上床當成了理所應當的事情,好像那本來就是她工作中的一項,宋宜安必須二十四小時圍著她轉,要知冷知熱,還要知輕知重。
進入到娛樂圈之后,趁著大成和李懷淺的勢,宋宜安很快接觸到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讓她大開眼界,也讓她舉步維艱。
那些讓人難以置信卻又確實存在的潛規則和交易情況,那些確實對李懷淺本人及其身后父輩的資本虎視眈眈的投機者,那些光鮮亮麗之下,不惜一切的代價。
宋宜安這才明白了閔遲的意思,也默認了和李懷淺的床上關系。
她以為,那是李懷淺自己的選擇。
大家都是成年人,在彼此孤單的時候相互慰藉,并不能算是什么不成熟,宋宜安也只是把那當成一種選擇。
更何況,對方是李懷淺,她完全不虧。
這四年來她一直保持單身,不只是工作繁忙,更是因為和李懷淺保持著這種關系,她還沒有去自由戀愛的權力。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她們不可能會一直這么下去的,只要那個可以取代她的人出現,她就會毫不猶豫的把李懷淺讓出去。
她們從來都不是互相屬于的關系。
就比如現在,雖然李懷淺沒說,但宋宜安多少感覺到了她的隱藏遮掩,那天在床上她問了,李懷淺也答了,她就當作是結束了。
一切回歸正途罷了。
但喬珃顯然是誤會了,她把宋宜安和李懷淺不正常的關系正常化,把她們之間的關系取締當成情侶吵架,甚至還希望她們可以和好。
宋宜安覺得有些好笑,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給喬珃回復。
但是她了解李懷淺的,按照那個大明星的性子,大概不會喜歡搞什么地下戀情,她太清楚自己不需要吃粉絲經濟,更不需要賣單身人設。
大概率會很快公開,到時候無論是對喬珃,還是對閔遲,都會有交代。
宋宜安知道,在正常情況下,她作為經紀人,應該提前把李懷淺那些小秘密給抖落明白,然后安排好一切流程,確保不會發生什么反應不及的意外。
但是她實在沒心情,也沒欲望,更沒有興趣。
就算了吧,她想。
反正惹出什么事兒來也是一樣的收拾,這幾年來也早就習慣了,沒必要多此一舉。
宋宜安放下手機,重新扣上安全帶,把車窗降下數著樓層往上看。
從一數到八,燈火明亮。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拉下手剎,緩緩啟動了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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