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月下夜談

        是夜，蟲鳴鳥叫，田里不遠處的蛙聲吵得人睡不著覺，只覺心浮氣躁的。

        徐達有些睡不著，披著衣服出了自己的房門，卻在院子里看到同樣沒有睡，一身雪色衣裙，綢帶纏繞飄飛，夜色下恍如翩翩精靈的少女。

        他呆了呆，靜靜的站立了一會兒，看著月色下如夢似幻的女孩。最終，他走了過去。

        “妹妹，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徐佩瑤沒有回頭，只是語氣幽幽，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哥，你說我們濠州城這片誰最有錢？”

        “妹妹，你問這個干什么？要說有錢，肯定是那些當官的。為富不仁，大肆搜刮，苛捐雜稅。這些狗賊，遲早有一天要遭報應！”

        “哥，干爹教你的武功，你練到哪里來了？”

        盡管覺得佩瑤今晚有些奇怪，問的問題總是讓他摸不著頭腦，徐達還是老實的回答。

        “說來慚愧，我現在最多只能發揮太極刀三層的威力，實在比不上妹妹你天賦高。”今天白天的時候，他竟然追不上妹妹的腳步，實在讓他大受打擊。

        同時學的武，妹妹還比他小好幾歲，結果現在他卻比不上佩瑤，有點傷自尊！

        “哥，我們學的不一樣。”徐佩瑤搖了搖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嚇得徐達渾身的汗毛都起來了。

        “哥，你說我去劫富濟貧怎么樣？”

        “妹妹，你可千萬不要去做傻事。你現在還小，要是被那些元兵抓住了，誰都救不了你。”

        月下，銀輝，少女終于轉過身來，哧笑一聲。

        “哥，看你，我是說著玩的，看你嚇得。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我怎么可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已經不是天真的孩子了，想到風就是雨。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拿一家老小的生命開玩笑。”

        “佩瑤。”徐達松了一口氣，但是又覺得妹妹的話哪里有些不對，心里莫名的不安。

        少女此時已經不再看向徐達，而是思索著靈鷲宮的建立問題。

        既然下定了決心，那么她便放手去做，不會猶豫。

        其實，要想有錢，劫富濟貧是最快速的途徑，而且，對于她來說，還毫無風險，不用擔心被劫走的財物的存放問題。

        她的空間種不了田，里面也沒有什么金銀財寶之類俗氣的東西，倒是有很多極具價值的典籍，風雅不凡的樂器。這些，都是她今后建立靈鷲宮的根本。

        繡樓上的女子閨閣里倒是有很多價值連城的首飾，流光溢彩飄然若仙的衣裙。只是，她不敢拿出來。

        誰能夠解釋，一個小小的農家女，如何擁有的這些東西？

        被有心之人注意到了，徒招禍端。而且，她看那些東西也都不是凡物，拿出來恐怕要引起軒然大波。

        空間里的東西她不準備動。能夠被原主人留在空間里的，必然件件都是精品，拿出去賣了或者當了都不值得。以后，等她有了自己的勢力，倒是可以把很多東西慢慢放進空間里。這是屬于她的私房，或者，她的嫁妝？

        而幫助父親種田致富？

        不說它的速度太慢，她現在根本就等不起，就說現在的世道，苛捐雜稅，種出來的糧食大半都要上交，她如何能夠便宜了那些窮兇極惡的元兵？要是哪一年再來一次干旱蝗災，她的辛苦全都要白費。

        所以……

        亂世，正好是崛起的時機。

        “妹妹，你在想什么呢，看你的臉都皺成一團了。”

        徐佩瑤抬起頭，看向徐達：“哥，我在想，這幾年接連天災，瘟疫過后，肯定有許多人流離失所，活不下去。”

        “是啊。這個世道，老百姓最艱難，人命最不值錢。”被妹妹的話勾起了憂國憂民之心，徐達皺著眉頭，頗有同感。

        “哥，等瘟疫過去后，我們家的情況好點了，我們去救濟救濟那些災民吧。”徐佩瑤面上說得很大無畏，一派憂慮不忍，單純天真的小女孩模樣，唯有她的眼睛，在說到那些災民的時候，很平靜，沒有絲毫變化。

        她上一輩子，也是宋遼交戰不斷，加上旁邊還有西夏等國虎視眈眈，時不時的就要來宋境騷擾一番，她對這種情況早就已經麻木了，僅剩的同情心也隨著年歲的流逝而殆盡，只是每年的時候會派些宮人去外面挑選一些活不下去天資不錯的孤女進入靈鷲宮，填充靈鷲宮一些宮女的消耗。

        雖然目的不純，但對那些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宮人來說，她們依然感恩戴德，對靈鷲宮無限忠誠。

        是靈鷲宮，給了她們一個安定的居所，還教導她們武藝和知識。只要有天賦，能夠入得了她的眼，琴棋書畫，醫卜星相，她身邊的大宮女多少都有一門擅長的手藝。

        在那個戰亂的年代，靈鷲宮與外面相比，就如同天堂與地獄，自有人把靈鷲宮當做是她們的家，好好的守護著。

        可惜，來了這里，沒有靈鷲宮的存在，她做各種事都極為不方便。

        “妹妹，你說得極對，怎么我就沒有想到？哥哥不如你！”徐達沒有注意到少女的表情，轉身走了兩步，心里極為不忍看到餓殍遍野的人間慘劇。只是……

        “妹妹。我們家這些年來情況也勉強維持溫飽，恐怕……”

        “我早就想到了，把陳友諒也叫上！”記得最后的時候，陳友諒似乎因為壞事做盡，喪盡天良，所以老天懲罰他，才讓她生了一個有眼無珠的女兒。

        徐佩瑤現在想起，只覺極為氣憤。

        陳友諒是做了很多壞事，可他后期的時候因為佩瑤的緣故變得比朱元璋可要好多了。因為佩瑤的善良和不忍，她一直在外面做善事，為陳友諒積德。老天就算要報應，憑什么報應在一個才剛剛出生，什么都沒有做過的小嬰兒身上？

        老天分明偏頗朱元璋！

        徐佩瑤的這股義憤來得有點莫名其妙，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她到底在憤怒什么？

        她雖然成了徐佩瑤，但以她的性子，加上她的武功，這里誰都不見得是她的對手。只要她不愿意，誰能夠逼迫她嫁給陳友諒？她到底在憤怒什么？

        事情都還沒有發生，她也不是原先的徐佩瑤，她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老天爺能夠奈她何？

        一聽到陳友諒，徐達反射性的皺眉，有點不愿。

        “為什么要叫陳友諒？要叫也是叫重八一起去啊。”

        “哥，陳友諒比較有錢！就我們家這點積蓄，哪里救濟得了多少人。”

        “可是……”徐達還是不想跟陳友諒扯上關系。“就陳友諒那天生的壞痞子，他會愿意去做好事？”

        “他會愿意的。”

        “是啊，是啊，他會愿意的。哪怕不愿意，只要對著你，他也不敢不愿意。”

        “哥！”

        轉念一想，徐達突然又覺得心里平衡了。

        讓陳友諒那個家伙去也好，讓他多破破財。能夠多救助一些災民，即使是和陳友諒在一起，他也愿意忍著。

        徐達一想通過，抬頭看天色已經不早，正準備結束話題讓妹妹早點回房去睡覺。卻不想，他一低頭，就發現妹妹正以一種他不安的眼神很幽深的看著他。

        徐達嚇了一跳。

        “妹妹，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哥，如果有一天，我嫁給了一個很壞很壞的人，他跟朱重八不對付，你會站在哪一邊？”

        “妹妹，你不會是發燒了吧？難道，你真的要嫁給陳友諒？”徐達大驚失色。

        “不是。”她搖了搖頭，“哥，你只需要回答我，在朋友和妹妹之間，你會選擇誰？”

        “這還用說嗎？你是我的妹妹，是我從小最疼愛的珍寶，我自然是護著你。”

        “哥，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不要忘記。不管將來會怎樣，我都不希望跟你疏遠了。”徐佩瑤轉過身，聲音在夜色下顯得格外的幽曠。

        就當是，她在杞人憂天吧。她只是不希望，有一天跟自己的兄長形同陌路，更甚者，兵戎相見！

        徐達皺起眉頭，雙手握在少女的雙肩上，轉過她的身體：“妹妹，你今天很不對勁。從皇覺寺回來后，你的臉色就有些不好，是誰說了什么？難道，是陳友諒？他威脅你了？還是……”

        “哥，你想到哪里去了。陳友諒哪來的機會背著你跟我說話啊。只是我突然有感而發罷了，誰叫你對朱重八那么好來著。你又重義，將來，你不要我了怎么辦？”

        徐達不由哭笑不得。

        “妹妹，你怎么會這樣想？我之所以會對重八關注了點，還不是因為他將來說不定會是我的妹婿。”

        “哥！你不要事事都把我跟朱重八聯系到一起，我說過，我對他根本就沒有什么！我只當他是我的兄長！何況，他現在都已經出家了，將來會一直侍奉佛祖，哥你不要再說這些不可能的話了。”

        “佩瑤，重八他出家是逼不得已，將來還可以還俗的嘛，你們……”

        “哥，我有些累了，先回房去了。你也早點睡吧，時辰不早了。”說完，不給徐達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徐佩瑤轉身離開。

        “佩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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