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及笄
村野民婦，多要勞作，女子更是家里一把勞力，對待及笄便不怎么在意。
徐家這些年日子不再緊巴巴，徐母跟丈夫兒子商議，抽出時間來特意為他們家最受寵愛的女兒舉行及笄禮。
請的人不算多，多是左鄰右舍，要好的人家。
也就是個形式而已。他們家不算大富大貴，更不是官宦人家，便也不怎么講究。不過，即使這樣，在同鄉(xiāng)的人戶中也算是頭一份了。
請的正賓是同鄉(xiāng)最有德才的全福太太，哪家女兒及笄都請她來為自家女兒束發(fā)加笄，希望自己女兒將來能夠有好福氣，過得和和美美。
徐母只有一個女兒，自然更希望佩瑤將來能夠幸福。
及笄這天，徐佩瑤早早便醒了，被娘帶去沐浴更衣。
聽到外面?zhèn)鱽淼臒狒[聲，間或夾雜著她父親和兩個哥哥招呼來客的大嗓門，在內(nèi)屋的少女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袖衣羅衣站在一旁，一個伺候?qū)m主沐浴，一個則端著托盤。托盤上，是宮主親手繡制的精美衣裳。
望著熱氣蒸騰出的一片煙霧繚繞中少女若隱若現(xiàn)恍然迷蒙的雪白背脊，即使是女人，袖衣羅衣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們移不開視線。
宮主是她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要不是有父母兄弟，她們真以為宮主就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月宮仙子了。
“毛巾！”
從木桶中站起來，少女恍若不覺身后的視線，輕輕開口。
袖衣猛地回過神，連忙拿著雪白的干毛巾走上前去，動作輕柔的擦拭著面前美得沒有一絲瑕疵的完美胴-體。羅衣則拿起輕紗長裙抖了抖，走過去輕輕披在宮主身上，仔細(xì)的為她穿戴，一邊感嘆。
“宮主的皮膚真好。”平時也沒看宮主怎么保養(yǎng)，這一身雪白細(xì)膩的肌-膚就足夠笑傲那些什么都不做的閨閣小姐了。
果然，天生麗質(zhì)穿什么都好看。
徐佩瑤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任羅衣為自己綁上束腰，然后走進(jìn)內(nèi)屋的梳妝臺，輕輕坐下。
衣擺走動間搖曳生姿，如輕滾的浪波，少女的動作行云流水一般好看，羅衣就不由出了神，忘記跟上。
房門突然被推開，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音。徐佩瑤動作一凝，微微側(cè)過頭去。
“阿卓，你在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被發(fā)現(xiàn)了，阿桌笑著走了出來。
“佩瑤，我這不是怕影響到你嘛。”
“影響？從何說起。”
“今天是你的及笄禮，要是因為我毀了，我會一輩子內(nèi)疚的。嬸嬸和徐發(fā)哥他們?yōu)榱私裉欤鐜讉�月就開始準(zhǔn)備了，花了不少心力。我不想因為我，影響到你的閨譽。”
“阿桌，發(fā)生了什么事？”徐佩瑤擰眉。
今天的阿桌可不像以往的阿桌，臉上似乎多了一股憂愁。
“佩瑤，我挺后悔的，以前的自己實在太幼稚，太想當(dāng)然，現(xiàn)在暮然回首，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多么殘酷。”
“別感嘆了，你不說清楚，我如何幫你？是不是你父親還是不答應(yīng)你嫁給湯和？”盡管她也不怎么看好湯和，奈何阿桌從小就喜歡他，聽不進(jìn)別人的勸。
“不是這個問題。”
罕見的，阿桌竟然搖了搖頭。
“那是什么？”
“佩瑤，我喜歡湯和哥哥的事，是不是太明顯了？”
“你從未掩飾。”
“這段時間我冷靜下來才發(fā)現(xiàn)，鄉(xiāng)里那些三姑六婆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傷風(fēng)敗俗的女人一樣。怪不得我都十八了，一個媒婆都沒有上門，我爹這幾年也一直愁眉苦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絞著手帕，阿卓無意識的來回踱步，心里煩躁得很。
“佩瑤，我真慶幸，那天你阻止了我，我沒有跟湯和哥哥私奔。不然，我恐怕再也不敢回永豐鄉(xiāng)了，我爹也會在鄉(xiāng)人面前永遠(yuǎn)抬不起頭來。”
“阿卓，你現(xiàn)在醒悟了也不晚啊。畢竟，事情并沒有發(fā)生，這事也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一切還來得及。”徐佩瑤站起來，走過去輕輕握住阿卓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安-撫的笑道。
“佩瑤……”
“來，坐下，我們慢慢聊。”拉著阿卓走向梳妝臺，兩人一起坐下。
“佩瑤，有你當(dāng)我朋友真好。你都不知道，湯和那個死胖子也是靠不住的，窩囊廢一個。那天我要是真的什么都不顧跟他走了，我將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受苦呢。連個名分都沒有，永遠(yuǎn)都抬不起頭。他如果哪天不要我了，我還有什么活頭？”
“你這是受什么刺激了？”徐佩瑤有點詫異。
阿卓以前可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她也是個死心眼兒的，對湯和死心塌地的，別人的話根本就聽不進(jìn)去。
都這么多年了，阿卓怎么突然開竅了？
“不，我是幡然悔悟了。那死胖子就是個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耍懽佑中。信橙酰皇莻�男人。”
“發(fā)生什么事了，你這么生氣？”輕輕拍著阿卓的背，她有些好奇。
阿卓突然猛地?fù)湎蚺瀣帲еь^大哭。
“哇，佩瑤，我的命好苦啊。那個死胖子一點努力都不做，難道等著天上掉餡餅？他一個男人，還等著我一個女人去抗?fàn)帲ヒ酪畹募藿o他？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我還要不要臉了，嫁人這羞人的話，也是我一個姑娘家能夠明晃晃掛在口上的嗎？”
“既然如此，你就扔了他吧，湯和的確不是良配！”
輕輕拍著阿卓的背，徐佩瑤安慰道。
“阿卓，你的條件不錯，長得也是漂亮的清秀佳人，不怕嫁不到好的郎君。湯和配不上你！”
“可是，可是，我的名聲都?xì)Я耍l家還愿意娶我？”
“你可以招婿。反正，你爹就你一個女兒，他還等著你將來為他養(yǎng)老送終呢。”
說到招婿，徐佩瑤不由怔了怔。
自己的年歲也不小了，一等及了笄，爹娘肯定也會急著她的婚事。
如果以她的心態(tài)，這事要是不能避免，招婿的話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只是，她家哥哥弟弟都有，爹娘肯定不會同意她招婿的。
她并不想隨便找個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就嫁了。
嫁人后，夫家的家長里短，只要想想她就忍不住皺眉。
阿卓并沒有注意到佩瑤的神情，而是開始認(rèn)真的考慮起來。
“招婿？就好像以前的陳家？這個，倒是蠻不錯的樣子。看如今的陳家，不是照樣興盛起來了嗎。只是，我還是有些舍不得湯和哥哥。他要是覺得我水性楊花怎么辦？”多少年的感情，不是說舍棄就能夠舍棄的。
“他自己無所作為，又有什么立場埋怨你。阿卓，要是你真的下定了決心，就勇往直前吧，不要回頭。人的一生，總要有所取舍。想想什么是對你最好的，又是什么最適合你。人生是你自己的，千萬別因為一時心軟就得過且過。將來，沒有機會給你后悔，人生也無法重來的。”
少女的聲音低沉下去，透著一股很滄桑的感觸。
“佩瑤，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我的心很亂。”
阿卓搓著手，心亂如麻的在徐佩瑤面前走來走去，走來走去，不知道到底該怎么選擇才是對的。
徐佩瑤也不逼她。
畢竟，這事要自己想通才行的，別人再怎么也無法幫你做決定。
人生太沉重，她不會輕易插手別人的人生。最多，只是在阿卓頭腦發(fā)熱產(chǎn)生無法估計的沖動前，給她提個醒，讓她多冷靜冷靜。
想得腦袋都疼了，阿卓煩躁的揮了揮手。
“算了，暫時先不說這個了。佩瑤，今天是你的及笄禮，你都不知道外面多熱鬧。聽說是徐家最美的女兒及笄，十里八鄉(xiāng)的人都趕來了。”
此時，徐家堂屋，徐母看著陸續(xù)前來遠(yuǎn)遠(yuǎn)超過他們當(dāng)初預(yù)計人數(shù)的賓客，發(fā)愁起來。
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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