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炎熱，樹上蟬鳴不斷。

        張淮隔天去武館的時候碰見小谷往外走，她身上背著單肩布包埋頭看路，出于禮貌張淮看見了不能當作不知道。

        “張淮，老板跟我說現在不招人了。”小谷心情失落，但還是感謝張淮的幫助。

        “你可以去樓下超市看看。”張淮建議，這種天氣出去發傳單其實很辛苦的。

        “好，謝謝你。”小谷再次感謝，目光真摯。

        同班同學，兩人間也沒再進一步的關系，張淮點到為止即可。

        七月過了中旬，張淮白天跟老板請假，晚上收攤時跟顧客們簡單說了下后面幾天有事無法出攤，因著鉤織是人工手鉤，每個玩偶的款式隨機，所以張淮每次收攤時都會跟顧客們說明下次擺攤什么時候避免走空。

        不過就鉤織玩偶，基本上來買的都是新客。他們算是第一批在廣場擺攤賣玩偶的，后面有人覺得利潤可行也開始跟著賣，生意一天比一天差，還好他們還可以轉賣給回收店。

        有了江書節幫忙，張淮就沒讓奶奶出來，收攤前江書節還坐在小板凳上飛速繞線鉤針，他低頭很認真，直到張淮說了句收攤了他才停下手來幫忙。

        “……張淮，我明天可以跟你一起去嗎？”回去的路上江書節在心里做好充分準備不確定的問。

        這些日子江書節完完全全做到了時刻跟在張淮身邊，好在他存在感低，性子沉默，要不然張淮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接受，他已經察覺出江書節心理有點問題，但他不是醫生不知道怎么做。

        回過神，張淮轉頭看，江書節比他矮，身上穿的是奶奶給他買的簡單襯衣，這些日子養下來依然沒長多少肉，面容寡淡勉強算得上清秀，低眉垂目，張淮沒有多想，“你想去就去。”

        去醫院前張淮將家里存折拿出來，他的工資以及擺攤賣的錢全部存在了奶奶的存折上，一筆一筆進賬羅列清楚，算下來，加上奶奶之前的存款足足有小五萬，是可以在這小縣城里買下套百來平房子的錢款。

        咋一看可能會覺得很多，但奶奶生性節儉，舍不得吃穿，這些錢全都是一點一點省下來的。

        張淮把存折與戶口本身份證帶上，后又問奶奶要了她最近的病歷記下她常吃的藥，他做得很認真全備，奶奶說他搞得太隆重了，只是去做個檢查，不會有什么事的。

        睡覺前張淮叫住江書節，問他戶口本帶了沒。

        “帶了。”江書節點頭。

        張淮閉上眼后的面容平靜，“明天一起去做檢查。”

        “……好。”江書節愣愣應道，心臟不知為什么跳得很快很快，最后他慢慢將自己縮成一團。

        他們來得早，排隊的人少，很快就輪到了他們三人。

        奶奶坐在椅子上將戶口本身份證交給掛號的醫生，醫生從窗口下伸手接過問要掛什么號，張淮回答說做個全身檢查。

        醫生驚訝抬頭看了張淮一眼，再看看上了年紀的奶奶，斟酌說：“全身體檢不便宜啊，醫保不能報銷的。”

        聽見不便宜奶奶就想算了，張淮按住奶奶的手對醫生說：“嗯，老人家年紀大了做個全身檢查保險一些，麻煩醫生掛個號。”

        “小淮，要不還是算了，或者我們不用全身體檢的，奶奶就心臟有點毛病，復查下心臟就行。”奶奶轉頭對張淮說。

        醫生已經將掛號單開好，張淮與江書節一左一右走在奶奶身邊，張淮勸說：“掛號單已經開好了，檢查要不了多少錢的，就是照片貴些。而且你想啊，全身檢查下來我們心里是不是有數就放心了，以后該注意就注意。”

        “奶奶平時很注意的，那些辛辣都不吃的，酒也不喝的。”奶奶像小孩子一樣保證。

        江書節欲言又止，在張淮去武館的時間里江書節撞見過老人家喝酒，雖然只有杯底那么一點點。

        奶奶適時牽住江書節，讓他保密。

        “嗯，酒最好不要喝，快到了，待會醫生說什么您照做就是，不懂的就問醫生，我們不方便進去在外面等著，有事就叫我。”他們來到心內科，走廊這一條有著很多科室，每個科室門口的椅子上多多少少坐著陪同的人。

        心內科的人很多，大多都排在外面，座椅有些不夠張淮就扶著奶奶靠墻邊等著，因著做檢查，張淮拿捏不準能不能吃早餐，但以防萬一他還是買了幾個饅頭放在包里。

        醫生在里面叫號，人一個接一個進去，大約過了十幾分鐘，終于叫到了張淮手中的號碼。

        奶奶進去后張淮將東西遞給江書節，讓他在這站著等奶奶出來，而他自己則拿著體檢單先去看哪些科室人少，后續好節約時間。

        這時候空調普及程度還不高，即使是在縣醫院也只有著電風扇。走廊的人密密麻麻，人來人往，熱烘烘的，如置身在蒸籠中透不過氣。

        張淮回去時奶奶已經做完了心電圖檢查，江書節手中已經拿到了檢查單，張淮掃了眼上面數據讓江書節將其收起接著轉下一個科室檢查。

        一番折騰下來，張淮對奶奶的身體情況大致有了了解，高血壓與糖尿病依舊是老毛病，沒有繼續發展但也沒有好轉，聽著醫生的訓話，奶奶老實坐在椅子上不敢埋怨花錢的事了。

        隨著一項項檢查報告出來，張淮都一一與醫生反復確認了解，他態度很誠懇謙虛，詢問著醫生日常該如何控制調養。

        檢查將要做完，張淮的心情變得緊張低沉，手中的報告單已經從薄薄紙張變成一疊，江書節看出張淮心情不好，抬頭掃視周邊，他指指角落空座，“張淮，……要不你先坐著休息下？”

        “不用。”張淮盯著面前關合的門，心里仿佛有重錘一下一下砸著

        嘎吱——門開了，醫生與奶奶一齊走出。

        奶奶面上帶笑，不時回頭說謝謝醫生，奶奶知道這是最后一項檢查，終于結束了她很開心。

        “這兩個都是您的孫子嗎？”醫生面相年輕，很開朗，對著張淮與江書節問。

        “對的，兩個乖孫，很孝順，這次檢查就是他們押著我來的，其實我覺得可以不用做檢查的，都是這些老毛病了……”奶奶聽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就有了底氣念叨。

        醫生笑笑沒有迎合，不經意問：“那您其他家人呢？”

        “他們走得早，家里就我們幾個。”奶奶答。

        奶奶走過來被江書節扶住，張淮向醫生道謝。

        醫生和善的笑著說：“嗯……那這樣，我再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好不好？做了這么多檢查奶奶您可能累了，我就跟這位小朋友說下，耽誤幾分鐘時間，轉角那有飲水機，可以喝水。”

        “好好好。”奶奶很喜歡這位笑瞇瞇的醫生，讓張淮把東西給她，自己與江書節坐在椅子上等著。

        從醫生詢問起家庭情況時張淮的心就沉了下去，他知道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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