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指神尼的上課水平很一般，對文言文的理解只是照搬參考書的內容，整節課如同機器人背臺詞，用不了多久，后排的人趴下了一大片。

        二十五分鐘之后，陸北注意到，沈星淵的坐姿依舊沒變，眉宇之間沒有一絲困倦，沈星淵的思路一直跟著九指神尼走，全神貫注。

        九指神尼終于找到與她“惺惺相惜”的學生了，不時與沈星淵互動，抽沈星淵起來回答問題。

        上課結束，沈星淵把書本合上，那模樣用四個字形容，就是端方君子。

        陸北大大的打了個哈欠。

        沈星淵用陳述的語氣說，“你長期睡眠質量不好。”

        陸北沒避諱，“對。不過，你怎么看出來的？”

        “你眼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另外我見你兩次，你都沒有吃早餐。”沈星淵溫和道。

        陸北沒想到沈星淵的觀察能力那么強。

        沈星淵笑道：“你不用覺得有負擔，我不是刻意觀察你的，我有慢性胃病，必須按時定量吃早餐，所以對‘早餐’比常人敏感。”

        陸北面上冷淡，他說：“這毛病確切地說叫‘睡眠障礙’，醫生說成因比較復雜。”

        他點到為止沒再多提，比起睡眠障礙，他還有個更惱火的癥狀，這個癥狀在沈星淵出現之后，仿佛像餓了十幾年的野獸嗅到肉腥味，瘋狂想掙脫理智的束縛，一逞shou欲。

        是個人都會被他嚇到，絕對不能讓沈星淵知道。

        陸北老實上完剩下的三節課，到了午休時間，他提著個紙袋子，翻墻出校門。

        他們學校門口有個半吊子的文具店。

        陸北進去時看到各種各樣的手辦、模型陳列在展示柜里，店面雖小五臟俱全。

        “老板，這個模型能找到組裝圖嗎？”陸北問。

        老板拿出模型底座，看了好半天，然后說，“不好意思小帥哥，我這兒不行，你這款模型買的挺貴的吧……”

        陸北起初撿到這款模型時，也覺得價值不菲。

        老板又道：“你看這個底座刻的字，‘國家航天局’，2007年10月24日，我猜，這款模型應該不是市面上銷售的款式，而是在特殊日子里發行的紀念款。”

        那串時間和發行機構陸北看了無數遍，他也隱隱猜到了。

        老板說，“你得聯系相關機構，找找有沒有組裝圖，市場上估計很難找到。”

        陸北原封不動地提著紙袋回了教室，他趴回桌上，氣壓很低。

        以前愛在前面玩椅子的前桌都消停了，不敢惹陸北。

        陸北看向沈星淵。

        沈星淵右手拿筆，坐姿筆挺，他好整以暇翻了一頁書，沒抬頭，只是輕聲問，“你看我好幾次了，有什么事嗎？”

        陸北驚了一下，這人不抬頭都能知道自己在看他？

        他正要開口，前桌轉頭，“善意”提醒沈星淵，“王子，北哥平時睡眠質量差，脾氣特暴躁，你別搭理他，不然他發瘋揍人。”

        陸北踹了前桌椅子一腳，“說人壞話還當著人面呢？”

        前桌小媳婦一樣的把凳子往前挪了挪。

        沈星淵淡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陸北一愣，他想解釋他不是脾氣差，可是無從開口，便發泄似的又踹了一腳前桌，“先撩者賤，你再bb我小心挨揍。”

        前桌郁悶地趴了回去。

        沈星淵問陸北，“有什么事想找我嗎？”

        陸北欲言又止，最后冷硬道，“沒有。”

        桌椅對于一米八的男生來說太窄了，那只紙袋子被陸北放在了桌邊靠過道的位置，課間時分，一群男生跑來跑去，追逐打鬧。

        不知是誰一腳踢翻了紙袋子。

        “臥槽。”踢翻袋子的人喊了一句。

        陸北猛地抬起頭，看見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袋子，冷下臉。

        那人趕緊蹲下去收拾，“對不起對不起北哥，我不是故意的。”

        陸北打開那人的手，“滾開。”

        “是是。”那人嚇得臉都白了，“實在對不住啊北哥……”

        陸北收完東西放回桌上，剛好撞上了沈星淵的視線。

        沈星淵單手撐著下巴，“你今天看了我這么多次，是想問這個嗎。”

        陸北手上一頓，他克制著表情，淡淡道：“不是。”

        沈星淵溫和一笑，沒有拆穿，“那是我多想了，不過你這個模型很精致，能借我看看嗎。”

        陸北一僵，面無表情推了過去。

        沈星淵把主架和零件拿出來，“這是十幾年前的老款式了，零件平滑干凈，平時護理得不錯。”

        陸北沒說他每天都要擦一遍。

        沈星淵把晶體管拼到主板上，狀似無意問道：“你很珍惜它吧。”

        陸北說，“它對于我來說，就像一件幸運物。”

        沈星淵笑道，“原來是這樣，說起來，我以前不小心弄丟過同款的模型。”

        陸北握在身側的手一緊，這時，前桌和打翻陸北袋子的男生都圍了過來，看著這座衛星模型發出驚嘆聲。

        “我去，這個看起來太牛逼了。”

        “這模型不便宜吧？”

        沈星淵笑了，“有價無市。”

        前桌問：“啥意思？”

        沈星淵把底座舉起來，修長的指尖指向底座上的“2007年10月24日”，“嫦娥一號是我國探月計劃中的第一顆繞月人造衛星，是紀念款模型，全球限量，而且它只發行了100個，只針對航天局內部工作人員，沒點關系弄不到。”

        前桌崇拜看向陸北，“北哥，原來你家關系背景這么硬？”

        陸北抿著唇沒說話，而是看向沈星淵。

        沈星淵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拼完了，他興致勃勃說道：“嫦娥一號在太空里一共進行了五個實驗，伽瑪譜儀宇宙背景數據獲取、太陽翼高溫應對策略驗證試驗等等，是我們國家深空探測能力的體現，不過，深空探測固然可貴，我認為發射通訊、觀測衛星更具有實際的惠民價值。”

        前桌和周圍圍過來的同學已經聽懵了，眼里的崇拜之色愈發明顯。

        “王子太厲害了。”

        “王子你是百度的嗎？從哪看到的啊？”

        “王子，你的夢想是成為科學家嗎？”

        ……

        陸北見沈星淵的指尖明顯一頓，然后沈星淵把拼好的模型還給陸北。

        沈星淵說：“這款模型的材料基本上是用的衛星同款材料，雖然耐摔，不過你要愛惜一些。”

        陸北聽出了一股子“指責”的味道，他難得忍住了脾氣，點頭道：“好，謝謝。”

        這時上課鈴聲響起，陸北把模型放回袋子里。

        沈星淵削薄的唇角嘲諷地彎了彎，他心想，這個土包子懂這個嗎？一點也不懂得珍惜，白瞎了這么好的衛星模型。

        ……

        衛星模型修好之后，陸北渾身放松下來，他的臉埋在臂彎之間，偷偷去看沈星淵。

        沈星淵的面部輪廓深邃冷峻，和同學們說話時，他眸中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溫和，學習、組裝模型時，神情肅然如同寒星。

        真是讓人心動啊。

        陸北嗅著沈星淵的味道，如同在ke藥，他感覺血液的流速加快，光是沈星淵坐在他身邊這件事，都讓他興奮地全身發抖。

        克制，陸北叮囑自己必須要克制。

        下午最后一節課是體育課。

        一個別班的同學氣喘吁吁的跑到班級門口，“北哥，體育老師說他這節課有事，讓你帶著班上的同學跑八百米熱身，然后領器材自由活動。”

        “行。”陸北說。

        陸北是各科老師眼中的學渣，只有體育老師欣賞他，說他運動神經一流，建議他以后考體校。

        陸北拒絕，直言他的夢想是午胡市職業技術學校，不考慮其他，把體育老師堵得啞口無言。

        陸北按照老師說的，帶全班同學跑操場，對于常年不運動的學生來說，跑八百米簡直要了他們的命，墜在隊伍后面偷奸耍滑的比比皆是。

        他繞到隊伍后面踹人，把那些掉隊嚇得加速往前沖。

        重新回到隊伍前方時，領跑的已經變成了沈星淵。

        王子體力這么好？

        陸北有些驚訝，他還以為沈星淵是書生那一類的。

        熱身完畢，陸北帶人去領器材，他拿了籃球、足球和羽毛球，還幫女生拿了橡皮筋，挨個分出去之后，留在他手上的只有雞毛毽子了。

        “北哥，一起踢毽子啊！我好這口。”他前桌朝他揮手。

        “自個兒玩。”陸北把雞毛毽子踢了過去，抬步往籃球場走。

        此時球場上已經圍了一圈女生。

        “特意給你們拿了橡皮筋，不跳啊？”陸北疑惑。

        女同學笑道：“我們要跳！不過王子打籃球好帥啊，你看！”

        陸北抬眼看去，只見沈星淵的校服敞開，皮膚冷白，他接過同伴傳來的球，輕盈起跳，那枚籃球劃出拋物線，準確命中籃框。

        “啊啊啊啊啊！！”

        “王子王子王子——”

        “好帥啊！！”

        “沈星淵沈星淵我愛你啊啊啊啊啊！！”

        ……

        陸北挑眉，不得不承認，沈星淵這一球相當瀟灑漂亮，那球命中的不僅是籃框，還命中了陸北的心。

        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心跳不可抑制的加快，他也想叫出來——

        太tm帥了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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