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旭清醒的時候，身上只著了一件單薄的白衣，他下意識的碰了一下身側，卻沒有看見蘇晏之的身影。

他立刻驚醒了，左右尋找，這才在屋前的院子里看見乖乖坐在臺階之上的蘇晏之。

就算是失憶了，這多年的習慣好像不會變了。

就像是曬太陽，顧璟旭和蘇晏之說虛弱的人就該多曬曬太陽，覺得冷了，孤獨了，也可以坐在陽光下。

蘇晏之也和他說，他喜歡坐在院子里看著陽光升起，因為這是他遇見他以前沒有見過的風景。

顧璟旭穿好衣裳，洗漱之后走出去，走近蘇晏之的時候，坐在地上的人連眼神都沒有抬，“還能起身？”

顧璟旭感受到腰身的酸疼，沒有回答蘇晏之的話。

他低眉看著蘇晏之的身影，“既然失憶了，那便隨朕來。”

蘇晏之看著顧璟旭的背影，猶豫了片刻，跟著過去，“去哪？”

“皇城后的山脈。”

顧璟旭回了一句。

蘇晏之腳步一頓，臉色立刻沉了，他沒有再繼續跟著顧璟旭繼續往前走。

他很厭惡那個地方，就算知道如今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但他依然接受不了。

十五歲登基那年，他便將那后山一片全部燒干凈了，這么些年，那后山也是荒蕪之地。

顧璟旭注意到身后的身影停了，他走過去，自然牽起了蘇晏之的手，他目光溫和，“隨我去看一眼。”

蘇晏之垂眸看著顧璟旭牽著他的手，并沒有排斥，甚至他還很留戀這溫暖的感覺，他被顧璟旭牽著，一起走到了皇城后山。

那原本被圍著的柵欄，如今已經看不見了，山中草木盛開，花開遍地，他腦海之中那被焚燒殆盡的地方，如今已經開滿了淡紫色的紫荊花。

它們迎著風搖曳著，綻放著最高傲的姿態，那紫色的婀娜，是寒冷山脈之上最好的風景。

“還記得這里嗎？”

顧璟旭站在高臺之上，俯瞰整座山脈。

“自是終身難忘。”

狩獵場。

蘇晏之當年被困在這個地方三年，從五歲到八歲。

逃不出去，看不見希望，被折磨和虐待，在那三年，絕望籠罩他的每日。

蘇晏之往前走了兩步，垂眸看著腳邊的那一朵紫荊花，彎下腰身，手指尖碰了一下，回眸的時候，顧璟旭正看著他。

多年前，他遠遠看到的，是顧璟旭站在高位之上的冷漠，而如今，他看清了顧璟旭眼中的溫柔情感。

蘇晏之站在紫荊花之中，山間的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因為忘了，所以他不記得和顧璟旭有沒有說過。

現在，他只想再說一次，“顧璟旭，我不會愛人。”

顧璟旭微微笑了，風吹起他的長發，他的聲音很淡，帶著寵溺，“知道，都知道。我愛你，就夠了。”

他知道，蘇晏之沒有感受過愛，所以自傲又敏感，多疑又自信，善良又冷血，矛盾又果斷。

因為沒有感受過愛，所以做每一件事從來不會顧慮身邊人，只會考慮一種大局，極端的可怕。

蘇晏之也曾對他說過，當怪物久了，便分不清自己是人還是真的怪物了。

蘇晏之本身就沒那么好，可就是因為這些，他才覺得蘇晏之做的已經很好了。

對親情薄涼，也護好了蘇晏如。

對愛情冷淡，卻也替他鋪好了每一步路。

別扭卻又固執。

蘇晏之真的努力用自己最大的善來對待這四國天下。

蘇晏之說，算計是他活著的本能。

沉默是他為人待事的方式。

可他不想，蘇晏之永遠這么累。

“此后人生，我幫晏之遮風擋雨，愿你此生無憾，無悔，可好。”

蘇晏之眉目顫了顫，他凝著顧璟旭的目光，沉默良久才低眉笑了，“顧璟旭，你的一輩子很長的，而我的……”

“我說的一輩子，是我們的一輩子。”

顧璟旭上前走了兩步，抱住了蘇晏之，吻了一下他的唇。

靠在他的肩膀上，環住他的腰身，“若是能在你七歲時，將你帶回南國，多好。”

顧璟旭曾不止一次夢回他七歲時，站在這北國狩獵場之中，冷淡的看著蘇晏之小小的一個人蜷縮在一堆尸體之中，吃著腐臭的肉，吃著地上的草。

而后用憎惡的眼神看著他，再看著他身后的每一個人……

他想上前抱住那時的蘇晏之，可每次上前，都被驚醒。

蘇晏之的目光落在顧璟旭的身上，冷淡的眼神里有了光，“現在，也不晚。”

【遺忘篇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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