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民此行不但如此勞煩陛下，還失手拆掉武庫大門，罪過啊罪過...”陌文遠雙手合攏一揖到底。

慕容姓天子連忙攙扶，一邊念叨著”先生使不得”，一邊將青衫書生袖上塵土輕輕拍掉。

“別說是這武庫大門，先生要是將這皇城拆掉，寡人也無半句怨言。”慕容政恭哈哈大笑，隨后挽留道：“先生確定不在皇城再多住些時日？不出一月，落櫻湖的湖蝦便可成熟...”

“陛下恕罪，庶民此行確有要事在身...”陌文遠再次行禮以表歉意，隨后從天子手中牽過那匹劣馬，叫徒兒從行囊中取出一木匣。匣子是從集市上淘的，也就幾文錢，平時用來裝裝書簡和隨身物品。

“此次前來，勞煩陛下龍體，庶民無地自容。還請陛下收下庶民這一份心意。”

天子陛下畢恭畢敬地從陌姓書生手中接過木匣，如獲至寶。

“陛下，就送到這兒吧。已入秋時分，請陛下龍體自重，才為萬民之福。”

青衫翻身上馬，馬下背著長劍的徒兒牽著韁繩，二人緩緩離開那金碧輝煌的皇城...

天子陛下朝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拱手，朗聲道：“恭送先生！”

背后三千御林軍皆棄刀行禮，恭送之聲響徹天狼，劣馬之上的人兒從懷中摸出那柄木梳，細細地摩挲著...

“聽啊，天子陛下在送我們呢...恭送啊...”他溫柔地笑著，笑得很是疲倦，很是滄桑。

見那兩人一馬已不見半分蹤影，慕容政恭用他顫顫巍巍的雙手將木匣打開，只見其中有兩封書簡，和一塊沾了茶湯且上有余香的手絹...

手絹上有淡淡幾筆，筆跡隨說不上工整，卻洋洋灑灑、瀟灑超然，別有一番韻味。

那世上身份最為顯貴的男子看到了那幾字后，雙目怔怔，面色如死人般煞白...早無前些時候的神采奕奕...

二人離天狼城三十里，先生心疼自家徒兒，自己牽著韁繩換徒兒上馬休息，心底下定決心回頭一定下血本買匹好馬，好讓二人可以一同騎乘。

“師父，你說你也忒壞了...把人家武庫拆了不說，還坑人家兒子。”負劍少年看向陌文遠，吐了吐舌頭。

青衫書生無奈地搖了搖頭：“沒辦法，前些年我好不容易斬了兩次天圣氣運，以平兩國國運態勢。那小子出生自有大氣運加身...若他登基，不出五年大梁國旗必插滿天圣城頭...”

他怔了怔，隨后道：“大梁不當一統天下，至少十五年內不當如此...”

少年似是習慣了先生的自言自語，托著腮幫子喝著西北風...嘟囔道：“先生，咱接下來去哪兒啊？”

陌文遠攏了攏袖子，揉了揉鬢角，“先去劍星城，吃碗餛飩見見舊人...再去小鸞峰，我曾放走條幼蛟，讓其緩吞大梁國運...想到已十年，再不將其擒住就要為禍一方了。”

少年聽到要去抓蛟龍，雙目炯炯有神，興奮不已。

“師父，這世間真有蛟龍么？那是不是我抓條蛇養兩年就能化蛟成龍...”

少年突然只覺劇痛，倒吸一口冷氣...自己在馬上，先生敲不到自己的頭，只得在大腿上狠掐了一把...

“你以為養蛟養龍那么容易？要費盡心思找風水寶地，找盡天材地寶喂養，每日以精血為引，熬大藥飼之...還要讓其日日吞人間氣運，不可多，不可少...”書生講得頭頭是道，徒兒聽得津津有味。

“先生，你咋知道這么多呢？”少年欽佩地問道。

俊秀的青年人忽然怔住了，二人一馬就這樣停在無一人的官道之上...

有大風刮過，卷起滿地塵沙，吹得他衣角亂舞，如那無家可歸的落葉般...看得讓人黯然神傷。

是啊，自己何時，此種禁忌秘術，都信手捏來？

自從她走后，自己不再修那治國之論，卿君之法，兵家之道...

之后，他學了兩術；一為那天上之法，二為那人間之劍。

自從大梁國號更為“靜塘”后，世間便再無一人可成仙，無一練氣士敢修仙道。

他這一襲青衣之上，不知沾了多少那幾近“仙人”的凡人之血。

陌文遠望向那日落長空，望向那長空之上的那片天。

那里，住著一群以人間氣運為食的匹夫，以凡人氣數，換吾輩長生。何其荒謬，何其荒誕。

“你先生我啊，沒什么優點，就是好學。”陌文遠緩過神來，牽著馬緩緩道：“看的書多，所以懂得也多...你啊，回去也不要光練劍，閑暇之時，要多去我書房找找書看...”

斜陽之下，兩人一馬的拉出好長一道影子，時不時有風吹。

吹得很是喧囂，很是哀涼，很是...孤獨。

木匣之中，手絹之上，幾字震得慕容姓天子渾身發抖。

“劍中有虬龍，可成事，但不可為君。”

時隔許久，慕容政恭似是痛苦，似是糾結地長吸了口氣...

”回宮！”他合攏木匣，在御林軍的簇擁之下，邁入皇城...

衣袖之中，他滿手冷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滴滴鮮血順著掌心滑落...

像是做出某種決定般，對著服侍自己的老太監吩咐道：“傳我旨意，名九皇子單獨入宮，前來見我！”

“喏。”老太監行了一禮，立馬下去辦事了。

龍椅之上，那世上身份最顯赫的男子閉上眼，長吸了幾口氣。

落日余暉下，他顯得那么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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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劍院中，少年剛起床洗漱，只聽院轟隆一聲，嚇得臉盆都丟了。

還在閨房中睡懶覺的師妹也被驚醒，睡眼惺忪地從屋中跑出...二人躡手躡腳的扒著門縫朝院中看去，似有一物從高空落入院里，煙塵之中，勉強看得出此物成長條狀，不是很大。

“你說會不會是天外隕鐵啊...”李越婷用手指戳了戳自己師兄，兩眼冒光地說道：“聽說用天外隕鐵打得劍無一不是世間極品，要真的是的話可賺大了...嘿嘿嘿...”

洛秋笙也是無奈地扶了扶額頭，把自己師妹按在自己身后，再朝門外看去...

煙塵退去，有一柄古樸且熟悉的長劍就那樣連著劍鞘插在院中，崩的碎石哪里都是...

“這這這...”少年指著那柄劍說不出話來，師妹看到那天降之物是柄劍，也是驚得合不攏嘴：“師兄！這是不是把絕世寶劍？是不是什么不世機遇...”

少年推開門，走到劍前細細打量，回頭對興奮不已的師妹道：“如果沒看錯...這應該是我師父的佩劍...”

二人皆沒注意，劍身之上蕩出一道不起眼的微光...

清風起，拂過院中人，吹起桃花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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