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宋慕依舊跟在紀(jì)敬辰后面，距離始終保持了一米那么遠(yuǎn)。

        要不是十歲那一年，偶然一次見到紀(jì)敬辰打架子鼓，宋慕還不知道會有一件自己這么強(qiáng)烈想要做的事。

        她站在后面抬頭看走在前面的人，看前方的少年雙手都放在褲子口袋里，有一點點駝背，步子卻邁得干脆。

        于是她漸漸把步子又放慢了一些，看那個人的背影也就越遠(yuǎn)。

        或許說宋慕并不是在看紀(jì)敬辰，而是通過前方的人，看著自己的夢想。

        而夢想這個東西，她宋慕的生活里沒有的話就算了。一旦有了，反而是讓她更加痛苦。

        宋慕和前面的人之間又拉開一段距離，這樣走了一段時間的宋慕見前面的人停住回頭，看著自己走的越來越近。

        宋慕再抬眼看不遠(yuǎn)的前方，就在前面的胡同里，是她的家了。

        “去看看你姐姐。”

        等宋慕到了自己面前，紀(jì)敬辰語氣不算兇地開口，見宋慕眼睛看著地上不知道想什么。

        再想想一直以來宋慕和宋念的關(guān)系，似乎都是想靠近的宋念被宋慕冷冷推開。

        “對你姐好一點”，于是紀(jì)敬辰又說。

        宋慕兩只手都放在了外套口袋后里，紀(jì)敬辰話說完她還是低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剛想要開口，卻被遠(yuǎn)處的聲音打斷。

        “宋慕！”

        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宋慕轉(zhuǎn)頭，見不遠(yuǎn)是讓自己驚訝的人。

        “爸”，宋慕聲音不大，卻也讓正往這邊走的宋北洲聽得清楚。

        因為宋念的身體還有各種原因，宋北洲一直在外市打工，常年不休息。上次他回家的時候還是去年過年，并且也只是待了幾天就又走了。

        而這一次他是收到妻子傳來的好消息，宋念的病一直都是他們夫妻兩個人的心結(jié)。所以一聽到宋念有救了，他便立即請了假回來等著女兒的手術(shù)。

        而他到家的時間，就是今天下午。

        原本宋北洲看時間已經(jīng)不早，想著干脆等見到了小女兒后和她一起到醫(yī)院看望宋念。結(jié)果眼看著放學(xué)的時間都過了，卻一直沒有等到應(yīng)該回家的宋慕。

        于是他在家里的通訊錄里找到宋慕班主任的號碼，卻得到小女兒下午已經(jīng)請假去醫(yī)院的消息。緊接著一直沒有機(jī)會和宋慕父親交流的班主任，在說了下午一直聯(lián)系不上宋慕媽媽之后，便又和宋北洲多聊了兩句。

        之后掛了電話的宋北洲出門，同時聯(lián)系宋慕的母親，確認(rèn)孩子沒有像班主任說的到了醫(yī)院。

        再之后，在外面走了一圈的宋北洲想回來看看宋慕是否已經(jīng)回家，結(jié)果就看見了遠(yuǎn)處的紀(jì)敬辰和宋慕兩個人。

        他急走到宋慕面前，因為一路跑著還喘著氣。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掌就揮在了宋慕臉上。

        “你都去哪了！”

        宋北洲喊道，雖說他沒有多少時間待在家里，可也是一直沒有打過孩子的。

        宋慕也被這一巴掌嚇到了，半張臉是火辣辣的，上面的紅也不知是被凍得多一些還是打得多一些。

        “叔叔……”

        “你閉嘴！”

        旁邊看著這些的紀(jì)敬辰想開口說什么，卻被宋北洲喊住，接著他見低著頭的宋慕抬眼看向她的父親。

        這么讓自己女兒看著的宋北洲一時間有些后悔，動手不是最好的辦法，可他今天確實是被氣到了。

        “宋慕，你別不學(xué)好”，于是宋北洲語氣漸漸平了下來，從班主任那里聽見的話最后總結(jié)成這一句：“你姐姐都快手術(shù)了，你就……聽話一點。”

        宋慕就這么直直地看宋北洲說話，看著父親眼里的失望，多得都要溢出來了。

        忍了一天的眼淚終于在渾身抖著的那一刻掉了下來，心里的所有委屈都是滿到了極致。

        為什么就不聽她說一說，為什么就不看看她。

        宋慕在心里說無數(shù)這樣的話，最后出口的卻只有一句：“對不起。”

        她匆匆和自己的爸爸說了這三個字，緊接著就轉(zhuǎn)身開始朝家方向跑。

        “宋慕”，剩在后面的兩人一起喊道，并且宋北洲已經(jīng)跑著追到了樓里面。而紀(jì)敬辰，則是皺著眉站在原地。

        他之前講過，他在大人眼里并不怎么樣。想著這個，紀(jì)敬辰站在原地看著兩人消失的樓道，眉頭始終沒平。

        而另一邊，跑回家的宋慕進(jìn)門就把自己關(guān)在了房間里，腦中始終有剛剛父親語氣，還有眼里的失望。

        五十平米的房子里宋北洲敲門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宋慕無聲的哭泣卻越來越兇。

        神啊，也請。

        給我開一扇窗吧。

        ……

        之后幾天的時間宋慕?jīng)]有去學(xué)校，卻也沒有去醫(yī)院。

        宋念手術(shù)應(yīng)該就在最近了，他們還要等那顆心臟的重病原主閉上眼睛。在這幾天，宋慕倒是意外的能安安靜靜地整天待在畫室里了。

        她手里總是拿起了畫筆，卻和以前一樣不知道要畫什么，這作為一個學(xué)了五年整繪畫的人來說也是難見的。

        可是宋慕想要畫上那么一張畫，不在乎喜不喜歡，只是想試一試，自己就有沒有另一種可能。

        終于在這一天，上了年紀(jì)的美術(shù)老師從樓上下來，看見了還在畫室的宋慕。這個學(xué)生此時手里沒有拿著畫筆，臉卻對著畫板不知道看什么。

        “這是你畫的？”

        直到老師走近，一張畫布完整出現(xiàn)在眼前。上面的畫偏藍(lán)調(diào)，看不出具體的事物卻會讓人心里難免有點感觸。

        被問的人回頭，自然垂下的右手還沾著藍(lán)色水彩，連帶著左邊手腕上的護(hù)腕也有一點顏色。

        “對。”

        老師聽完回答，對面前的畫贊許不減：“這幅不錯。”

        期間宋慕看了老師的表情，看來自己終于是畫出來了一張讓這位教了自己五年的老師滿意的東西了。

        “有名字嗎？”

        老師問著，同時宋慕視線再次落在畫上。她不知道這上面是什么，卻知道畫出它時自己的心情。

        叫什么呢？

        “‘碎片’吧”，想了一會兒后她回答。

        “碎片”，老師在后面念著這兩個字，再看整張畫的呈現(xiàn)，笑道：“是了。”

        而在老師對此感到欣慰的同時，宋慕盯著自己所作出來的畫，表情是不冷不熱，眼神卻在極力忍著什么。

        看來她是有另外的可能的，宋慕這么想著。

        可是，甘心嗎？

        可是，不甘心有用嗎？

        她又這么想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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