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猜
姜沅芷拽著容煊一路狂奔,一邊跑一邊咬牙切齒。
想她自入學考試一次掀翻了五個同級新生開始,到如今打遍全校無敵手,從來就沒在怕的,到底怎么就落到這么一個不能還手只能逃跑的地步?
當然這不是她打不過的緣故,就后面追著跑的那些歪瓜裂棗小混混,別說這些了,數量再翻一倍她都能全部打趴下。
關鍵在于,她要是動了手,就要因為在校期間私自打架斗毆而被退學了。對方光腳不怕穿鞋有恃無恐,她這邊投鼠忌器還要帶著個拖后腿的家伙……
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給我等著!不報復回來我就不姓姜!
這半個月發生的事情簡直就是一出大戲,圍觀群眾倒是看熱鬧看得挺開心,姜沅芷卻一天比一天氣不順。
事情的起因和姜沅芷沒什么關系,甚至就連容煊都算無辜。
一切都要追溯到軍校的貧困生補助制度。
這一屆元初第一軍校的貧困生里出了個大佬,入學第三年就申請轉班至本校公認的王牌專業——機甲戰斗與指揮專業的尖子班,按照規則他必須戰勝起碼一個“同級同類班”的學員,在兩個戰指尖子班近百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同時,隔壁武器設計與研發專業尖子班中,以“戰斗天賦實力差到讓人不敢相信他是他爸媽親生的”聞名的容煊不幸躺槍。
——大佬這擺明了是鉆校規漏子撿軟柿子捏,然而情報不足,陰溝翻船。
容煊所謂的“戰斗天賦實力差”是和他家那群天才親戚相比,但在本專業中,即使不算出挑,也輪不到他墊底。
何況他還是個專業課第一的技術帝。
當然大佬不愧是大佬,把容煊逼到小手段齊出才勉強勝了一籌。然而這邊容煊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那邊大佬不爽了。
在他看來,要是堂堂正正地輸了也就輸了,技不如人沒什么可說的,可這一場他輸的實在憋屈,一怒之下直接帶人把容煊堵了墻角。
容煊因為家世天賦成績等原因在校內慣常獨來獨往,沒什么交好的朋友。雖然考得上元初第一軍校的人都有點腦子不至于搞出什么校園霸凌來,但這種時候也不會有什么人挺身而出。
然而——又是一個然而——隔壁學院遠程攻擊系的系霸姜沅芷,和容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這一場正面開戰的結局是雙方同時受了警告處分,并取消了獎學金資格。
上面說了,大佬是個貧困生。獎學金取消這事,對于容煊和姜沅芷來說只是可惜,對于大佬來說就不是件小事了。
斷人財路如斷人生路,這下雙方是真的結了仇,自此沖突一路升級,到如今簡直有你死我活之勢。
姜沅芷拽著容煊一路橫沖直撞,可惜這次大佬真的下了狠手,簡直到處都是圍追堵截的人。
再一次甩開追兵,一連跑過三條街,轉過彎后,便見路中央站了個人,此人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樣,看得姜沅芷心里一咯噔,再一細看,才松了口氣。
那是個看著比他倆還小幾歲的少年,長相俊俏,眉眼中的冷意壓不住稚氣。
少年沖著他倆一點頭,慢條斯理地迎上了后面追來的人。
之后的場景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姜沅芷假惺惺地替那群被少年摁在地上摩擦的小混混們抹了一把辛酸淚,然后才想起什么似的轉頭面向好不容易喘勻了氣的容煊:“你大侄子怎么會在這里?”
容煊理了理衣服,云淡風輕道:“當然是我叫過來的啊。只準別人找外援,不準我們找外援嗎?”
雖然都是外援,但顯然不是一個級別的戰斗力。大侄子一出危機立解,真不愧是容家年輕一代最大的殺器。
作壁上觀的容煊一邊欣賞著這場一面倒的戰斗,一邊盤算著怎么把這次吃的虧討回來。他忽然感到心口發熱,隱隱覺察出一種違和感,但又想不出到底問題出在哪里,最終也只能當做了錯覺。
姜沅芷翻過隔壁家的墻頭,落地時險些扭了腳,好在她反應快,迅速一手撐膝蓋站穩了,一抬頭就看見自家竹馬那張臉。
容煊有些無語地看著她:“說了多少次你不如直接走大門,干嘛非要□□過來?”
姜沅芷哼了一聲:“然后你家人問起我過來干什么,我說因為我打架受傷了所以來你家上藥?上次因為這事被念叨了多久你都忘了?”
“所以我說,你還是少打架吧。每次搞得一身傷,我家的傷藥起碼有一半耗在你身上。”
姜沅芷睨他一眼,冷笑了一聲:“這次我是因為誰惹上的麻煩?合著還變成我沒事找事了?”
容煊手一攤:“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但你下次打架好歹也注意一點別受傷行不行?你只要自己不傷到我才不在乎別人被你打多慘,給你善后我又沒有怨言。”
“你能不能別像個老媽子似的?”姜沅芷嗤之以鼻,“這種小傷誰沒受過一樣。老規矩這事給我瞞著,反正你家現在沒人對吧……”
容煊落在后面,忽然說了一句:“有人啊。”
姜沅芷推門的手一抖,正對上屋里給自己包扎到一半的少年看過來的目光。
容煊慢悠悠地補上后半句:“我侄子也得回來上藥啊。”
——畢竟是一挑幾十,再怎么是百年難遇的天才也不可能做到無傷碾壓,只不過對于他和姜沅芷這種準戰斗人員來說,類似的皮外傷完全是小事,根本不會怎么放在心上。
姜沅芷回頭瞪了容煊一眼,轉頭對少年說話:“阿堯好啊,這次麻煩你了。”
叫阿堯的少年也乖乖打招呼:“阿芷姐好,小叔叔好。”
一邊的容煊眉一挑:“你這輩分出錯了吧?叫——姨——啊。”
姜沅芷走過去,從藥箱里把藥水和紗布拿出來,一邊拿一邊反駁:“叫姐礙著你什么事了?我又沒比他大幾歲。”
容煊笑道:“你自愿低我一輩管我叫叔,那我自然是沒有意見的啊。”
姜沅芷閉了嘴,專心對付身上的傷口,反正在輩分這事情上和容家這對叔侄較真,最后吃虧的永遠是她自己。
她身上都是些細細碎碎的傷,處理起來并不麻煩,唯一的例外是右手腕上劃的一道有些長的口子,只有一只手能用,動作便顯得有點別扭。容煊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終究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兩步半搶半接地拿過姜沅芷手上的繃帶,幫忙包扎時的動作卻很小心。姜沅芷撇了撇嘴,沒說什么話,只安靜地配合著容煊的動作,一時間整個房子里都沉默了下來。
阿堯自己解決完自己身上的傷,無言地看了他們倆一會兒,站起身走到廚房翻了翻,又拿著兩管無色的液體走了出來。見他面無表情地喝著那些半凝固的液體,姜沅芷感覺舌根泛起一陣苦意,胃部都抽痛起來。
她忍不住問:“這種反人類的東西你怎么還在吃啊……”
阿堯咬著管口沒有說話,神色居然顯出了一點微妙的茫然。容煊按著她的手臂提醒她別動,嘴上卻接過了話。
“我這里有個不幸的消息你要不要聽?”不等姜沅芷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反正你不聽也得聽,因為你獎學金沒有了的緣故,要是你不想明年連學費都交不起,最好省著點吃。”
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微微一笑:“所以味道再怎么反人類,你也只能吃這個了——畢竟便宜。”
姜沅芷咬著牙:“恩將仇報!我是為了誰的緣故落到取消獎學金資格的地步?”
容煊打完最后一個結,神態輕松:“那也沒辦法,我的獎學金也被扣了。要不你去和你爸媽求求情,就說你沒有獎學金連飯都要吃不起了,讓他們額外補給你一點生活費?”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要是求助家長,到時候又得解釋為什么會被扣獎學金,最后還是得歸結到打架斗毆問題,她一心捂著消息可不就是怕這種事。
于是最后也只能忍了這口氣,又把賬在心里記了一筆。姜沅芷坐在桌邊痛苦地把營養劑往下咽,只覺得自己的生活質量又開始刷新下限了——等等?為什么要說又?
見她那一副劇毒口中過絕望心中留的模樣,容煊頗有些無奈:“這東西所有人都在吃,怎么就你這么大反應?再說這好歹對身體好,剛受了傷你還想吃什么?”
姜沅芷迅速把剛剛的問題拋到了腦后,她恨恨地說:“誰知道,反正就是吃不慣,這輩子都吃不慣!”
“你中午將就一下,晚上我請你出去吃好吧?別一副我怎么虐待了你的樣子啊。”容煊調出自己智腦上的賬戶看了一眼余額,斟酌了一下,最終還是妥協了。
姜沅芷抬起眼看他,眼中都顯得亮了起來。容煊嘆了口氣,又開始絮絮叨叨:“你也不想想我生活費里有多少是被你吃了,好歹我自己也總是要花錢的吧。我這種冤大頭你一輩子都碰不上一次,你再惹事下次我絕對不管你了……”
阿堯忽然冷淡地插了一句:“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好多遍了。”
容煊被他一噎,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見他站起來把喝空了的管子往一邊的垃圾桶里一扔,又說:“而且你自己本來就不花錢。”
容煊輕咳了一聲:“小孩子怎么說話呢,我房間里那些材料不用錢的嗎?”
阿堯隨手拎起自己的包,抬腿往外走,走到門口才轉過身,點了點頭,說:“便宜的那些都是你在研發中心實習的時候分配的,至于貴的那些——”他頓了頓,“不是阿芷姐送你的嗎?”
雖然容煊難得被人嗆,但姜沅芷看笑話歸看笑話,如今話題都轉到她身上了,她也只能幫著解釋一句:“那總不能真的老是讓他白請我吃飯吧,欠太多還不起很麻煩的呀。”
“我也是不懂,”阿堯打開門,逆光站著時眉眼中帶出三分天生的盛氣凌人,“你真的那么吃不慣,干嘛還把錢花在那些材料上?你要是不花這些錢,也不至于天天嚷嚷著吃不起吃不起最后還是吃營養劑了。”
他甩上門,腳步聲漸漸地遠了,正是冬日的正午,落地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帶著暖意,屋內一時沒人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姜沅芷才幽幽道:“容叔叔,你侄子最近脾氣有點大啊。”
“情路不順遷怒人而已,就他那情商,我看麻煩還大著呢。”容煊收拾好藥箱,若無其事道,“別管他了,你上次的弓不是又磨損了嗎?我那邊新做了一張,你看看能不能用。”
姜沅芷也把她那份營養劑的管子扔進了垃圾桶,一邊跟了上去一邊說:“他攤上你這叔叔也是不容易,情路坎坷還要被嘲笑。”
容煊一笑:“我擔心他做什么,好歹人稱元初一枝花,靠著那張臉都不至于……”
話到一半,他猛然一頓,有什么想法浮光掠影般從腦海中劃過。
這次他終于抓住了那一閃而逝的破綻。
阿堯因為天賦實在過人,并沒有走正規教育的道路,而是在家由他那個嚴肅起來能嚇哭小朋友的爸——也就是容煊親大哥——親自教導。這也是為什么他能不怕校方追究做了這次外援的理由,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個軍校生,不用遵守校規。
也就是說,他和元初二字是根本扯不上關系的,為什么會下意識想到元初一枝花這種奇怪的稱呼?自己沒那么惡趣味吧?
不,不對。為什么阿堯不去上學?印象里他家歷代也不是沒有比他天賦更好的人,為什么只有他一個例外?自家大哥貴人事忙,又為什么抽得出功夫來教兒子?
——心口灼熱。
而且阿堯平日除了打架都在干什么來著?他也沒有什么朋友,也不經常在家待著,那他在做什么?還有那個他喜歡了好久卻屢屢碰壁的女孩子,又是怎么和他認識的?……十四歲的阿堯,長的什么樣子?他的全名又是什么?容……堯?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那里燃燒。
還有姜沅芷……姜沅芷到處和人打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也沒出什么事,這次怎么就違反校規了?為什么之前她似乎完全沒有受到校規的約束?為什么沒人發現不對?
——容煊下意識伸手摸去,觸到一串鈴蘭玉飾,花瓣溫潤潔白,頂端泛著翠色,陌生又熟悉。
記憶逐漸模糊,一些仿佛從未經歷過的場景卻在腦海中浮現,周圍的景象在扭曲中坍塌,容煊忽然驚醒,醒前最后一眼,他看見姜沅芷神色由疑惑轉為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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