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攔截
“屬下見過王爺!”李林趕忙收攝心神,迎上去行禮。
褚易民匆匆而來,身邊跟了不少的隨從侍衛,還有點翠帶著丫鬟隨在身邊,再后面——
居然還跟著羅思禹和霍傾兒兩個。
自從定了和褚琪炎的婚事之后,霍傾兒不好再繼續留在羅國公府,而霍家就只剩下一座空屋,這段時間她都暫時借助在相國寺后面的禪房禮佛替父母超度,這一點,李林是知道的。
只羅思禹的出現,還是叫人下意識的警覺。
李林的目光自兩人面上一掠而過,心中戒備不已,卻是對褚易民問道:“王爺怎么過來了?”
褚易民只顧著大步往里走,直接隨口道:“說是炎兒感染了風寒,病的不輕?他人怎么樣了?”
說著已經大步進了正屋。
李林心里就是再有疑惑,也不能當眾追問什么,只能閉了嘴,謹慎回道:“世子夜里出城那會兒適逢風雪交加的時候,好像是路上著涼了,下半夜就發起了高熱,這會兒正在里面歇著呢。”
褚易民的臉色并不是太好,但明顯也并不就是單純的關心,腳下步子略一停頓,就直接往后面的臥房行去。
點翠想跟,正在遲疑的時候,李林卻是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將去攔住,把后面的人全部擋下了,道:“世子正在休息,多有不便,就不請各位進去了。”
點翠沉默的垂下頭去,沒叫眼底的神色外露。
霍傾兒也不言語,只是沉默以對。
這種場合之下,本來也就她最有資格說兩句客套話的,可她明顯的心不在焉,不得已,羅思禹只能代為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著才握了下霍傾兒的手指,笑道:“你跟我一起走嗎?”
“哦!”霍傾兒這才如夢初醒的回過神來,連忙點頭。
雖然名義上她是褚琪炎的未婚妻,但實際上彼此心知肚明,互相只見半點牽連也沒有,只是當著外人和下人的面,她這樣漠不關心的態度就著實是不合時宜了。
羅思禹面不改色,和她攜手往外走。
李林盯著兩人轉身的背影,面目陰冷,猶豫了一下,還是冷聲的開口道:“羅大小姐,敢問一句,您怎么會在這里?”
羅思禹止了步子,回頭,揚眉一笑道:“怎么?你這是質問?”
“不敢!小的只是好奇,這樣惡劣的天氣,又是年關將至,羅大小姐怎么會有閑情出現在這里。”李林說道,絲毫也沒掩飾他的懷疑。
霍傾兒見狀,剛要解釋,卻聽羅思禹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涼涼道:“我要去哪里,還輪不到你這樣一個奴才來查問,難道就是因為南河王世子正在病中,力不從心,他手下的奴才就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嗎?”
說完,也不再管李林會怎么聯想,直接就拉了霍傾兒轉身離去。
李林的臉色陰沉,目光冷厲的幾乎要迸射出刀子來,恨恨的盯著兩人揚長而去的背影。
點翠在旁邊看著他的臉色,不免就多了幾分小心,連忙主動說道:“方才我和王爺進寺之后,在路上遇到了她們,那羅大小姐是陪著霍小姐在一起的。”
李林沒說什么,只一抬下巴,對門口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那侍衛略一點頭,轉身就快步出了院子。
李林擔心屋子里的褚琪炎,也沒理會點翠,轉身也進了后面。
一直縮在后面的杏兒這才敢走上前來,小聲對點翠說道:“姨娘,寺院里的管事已經給安排了廂房,奴婢先扶您過去歇著吧?”
點翠皺眉看著里面低垂的深色門簾,眼中有明顯的焦慮之色,卻像是根本沒聽到她的話。
“姨娘?”杏兒不解,又試著扯了下她的袖子,“王爺和世子可能還有話要說,奴婢先扶您下去歇著吧。”
點翠又往內室的方向看了眼,想了想,卻是搖頭,“不了,還是先別過去了,就在這里等一等吧。”
“可是——”杏兒囁嚅著,還是想勸。
她和點翠,都是親眼見過褚琪炎御下殺人的手段的,自從那天以后,在王府里,就是隔著老遠見到這位世子爺的背影也都忍不住膽寒,必定要繞路走的。
而但凡是褚琪炎身邊的人,也都是叫人望而生畏的。
因為這段時間,點翠也是深居簡出,杏兒就直覺的以為她也是被嚇壞了,所以這會兒對她執意留在褚琪炎這院子里的據舉動就完全的不能理解。
但自家姨娘卻是個有主意的,杏兒也不敢忤逆她,只能憂心忡忡的垂下了頭。
“琪炎!”里面的屋子里,褚易民直闖進去,本來是劈頭想要跟褚琪炎詢問一些事情的,但是看到褚琪炎紅的極不正常和干裂的嘴唇,倒是始料未及的愣在當場。
失神了片刻,聽到李林的腳步聲,褚易民才猛地一個激靈,回頭,語氣不善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琪炎他——是真的感染了風寒?”
“是!”李林道,態度恭順,“世子感染風寒,高燒不退,已經昏迷了一整天了。”
如果不是有人有意為之,褚易民絕對不會知道這邊的消息,并且趕過來的。
李林心急如麻,卻知道褚易民的脾氣,也不敢貿然開口詢問,只能拐了個彎,試探道:“王爺怎么會急著趕來了?世子病了,怕您擔心,原來是說暫時不要將消息告訴給您知道的。”
說話間他一直密切注意著褚易民的表情變化。
褚易民聞言,目光突然閃躲了一瞬,最后卻是直接岔開了話題,不答反問道:“琪炎他到底怎么樣了?我聽說昨夜褚琪楓在城外被刺,這是他做的吧?”
李林本來還以為是有人故意放了消息引褚易民過來的,但是看他的表情——
卻極有可能是他在褚琪炎身邊安排了人監視,所以才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趕來了。
即便是這樣,李林也不敢掉以輕心,思忖著沒有馬上回話。
褚易民的面色陰沉,怒然一拍桌子,叱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做了就是做了,你這奴才,也要替他一起瞞著本王嗎?”
他的神情惱怒,氣的卻是褚琪炎的功敗垂成,而不是對方瞞著他,擅做主張對褚琪楓下的手。
眼下褚琪炎昏迷不醒,李林的心里本來就七上八下的沒有主心骨,一直在擔心隨后褚琪楓會有什么動作。
心中略一權衡,他咬牙看向了褚易民,態度懇切道:“請王爺恕罪,昨夜的事,世子沒有提前和您打招呼,并非有意瞞著您,而是因為事關重大,不想讓王爺也跟著擔心,只想等著成事之后再和王爺說的。”
這些事,褚易民已經知道了一個大概,是以也不見多少震驚,只是憂慮之余,臉色看上去就越發顯得陰沉。
“所以嗯?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定了定神,褚易民若有所思的就勢緩緩坐回了椅子上。
“因為陛下回朝,世子說越是拖到后面,局勢就越發難以掌控,所以才不得已的出此下策。”李林說道,回頭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褚琪炎,遺憾的嘆了口氣,“陛下膝下子嗣單薄,這是他的硬傷,一旦太子有個好歹,我們就可以借機發難了。縱使陛下他正值壯年,但是要培養出一個頭合適的皇室繼承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世子原來的打算是要趁著北疆戰事未平的契機發難,此時朝中人人都有隱憂,要動搖人心,還是有跡可循的,屆時我們再要行事,也就事半功倍了。”
褚易安膝下就只有褚琪楓這么一個兒子,這對一個皇帝而言,甚至可以說是不像話的。
褚琪炎這一次雖說是兵行險招,但也算是對癥下藥。
試想一旦褚琪楓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意外,江山龍椅后繼無人,勢必受到各方面不同程度的攻擊,再有褚琪炎在背后推波助瀾,事情就更要惡化,最后的結果到底會是怎樣,還真就說不準了。
褚易民起初還覺得褚琪炎的這一舉動太過沖動了,這會兒聽了李林的解釋,就只剩下功敗垂成的遺憾。
他的手掌用力的按在桌子上,神色在瞬間就變了幾變。
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重新抬頭看向了床上的褚琪炎,淡聲道:“琪炎怎么會這樣?”
“世子他——”李林道,看著褚琪炎的這個狀況,卻是真的憂心忡忡,頓了一下,才咬牙說道:“世子他其實是在昨夜的行動中不慎受傷了,可能是受了身上傷口的影響,再加上趕路著涼了,所以才發起了高熱。”
褚易民看著床上沉沉昏睡的兒子,神色這才逐漸轉變為憂慮。
他的這個兒子,運籌帷幄,從來都是意氣風發的,雖然眼前還沒什么事,可是看著褚琪炎這個樣子,他的心里還是難免慌亂,隱隱的就覺得心里不甚安定。
“沒叫大夫過來看嗎?大夫怎么說?”褚易民道,起身走到褚琪炎的床前,俯視下去。
“世子不讓聲張,只叫寺里的和尚給煎了退燒藥。”李林道,不管怎么說,褚易民的出現都不是褚琪炎計劃中的。
心里想了想,他就咬牙對褚易民道:“王爺,昨夜的那件事,其實太子和潯陽公主那兄妹兩個都知道是世子所為了。”
“什么?”褚易民勃然變色,頃刻間就險些暴跳如雷,下意識的連氣都不敢喘了。
褚琪炎暴露了,這就是弒君謀逆的大罪,說是要馬上將他們南河王府吵架滅族也不為過。
褚易民驚懼過度,完全的面無人色,眼神凌亂的四下里亂飄,而找不到一個確切的落點。
他六神無主,李林也不等他反問,就主動說道:“眼下世子昏迷,他們那邊遲遲不曾發難,屬下的心里也十分困惑,但是不管怎樣,這件事他們都一定會追究的。眼下——為了以防萬一,屬下私以為——王爺是不是還是先反悔京城王府的好?”
李林說著一頓,滿是憂慮的又再看了褚琪炎一眼,道:“昨夜他們既然沒有立刻就發難,派兵圍困王府,那就應該是沒準備直接對王府方面下手,為免東窗事發之后一網成擒,屬下覺得,王爺還是先行返回王府,是不是會穩妥一些?回頭一旦世子這邊會有什么突發狀況,您人在京城,也能想辦法周旋。”
說到底,他也只是不能叫褚易民這個突發狀況留在這里。
自從褚琪炎說了褚琪楓會有后招,李林就開始草木皆兵了。
褚易民心中思緒煩亂,左右想了想,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點頭道:“好吧!那本王就先回去,回頭我遣個大夫過來,琪炎醒過來之后就馬上叫他和本王聯系。”
“是!王爺!”李林聽他答應了,心里這才隱隱松了口氣。
褚易民又盯著床上的褚琪炎看了兩眼,重重嘆了口氣,這才一撩袍角,大步走了出去。
“王爺!世子怎么樣了?”等在外面的點翠聽到腳步聲,趕忙迎上去。
褚易民沉著臉,只道:“吩咐備車,準備下山回京!”
等在院子里的侍衛連忙領命去辦。
點翠卻是吃了一驚,匆匆回頭又看了眼內室的房門,面色憂慮。
褚易民來的快,走的更快,直接就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他才剛走,之前被李林派出去的侍衛就匆匆折返。
“怎樣?打聽清楚了嗎?”李林正色問道。
“是!”那侍衛拱手回道:“羅大小姐是前天就上的山,據說是年關將近,過來探望霍小姐,給她送衣物的,本來昨天是要走的,可是突然變天,就給耽擱了,給堵在了山上。”
“她上山兩天了?”李林喃喃說道,腦中思緒飛轉,計算著一切的來龍去脈。
從這侍衛的說辭來看,羅思禹會出現在這里就應該完全只是巧合了。
但是這個所謂巧合——
卻是莫名的叫人心里不踏實。
“我知道了。”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李林只能暫時放棄,重新抬頭,對那侍衛吩咐道:“叫人盯著點兒那兩個女人,有什么異常,馬上回報。”
“是!”那侍衛應了,轉身退下,李林就又回了屋子里去看護褚琪炎。
這邊褚易民帶著隨從匆匆走了一遭,屁股還沒坐熱,就轉身又要下山。
他的身份尊貴,是相國寺的主持親自接待的,這會兒全寺上下的僧侶連晚膳都沒來得及用,又興師動眾的送他出寺。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才剛出了寺門,迎面卻見下山的路被整個人堵死,卻是一排聲勢浩大的明黃儀仗蜿蜒而來。
那排場,比褚易民都不妨多讓,一見就知道是皇家的哪位貴人。
眼下暮色已經落下,風雪已停,最后一點夕陽的余暉照亮山間的道路,仿佛是帶了五彩霞光一樣,讓這本來蕭條冷清的山野間驟然添彩。
褚易民的心里一直記掛著李林跟他說過的事,心緒不寧。
眾人被堵在這里動彈不得,過了好一會兒才等得那隊儀仗上來。
領隊的是一個英姿勃發的年輕校尉,隨行策馬跟著的卻是幾個俏生生的丫頭,好巧不巧的這幾個人褚易民都有印象。
而能擺出這樣陣仗的,整個西越國中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那便是褚潯陽。
褚易民對她的來意不明,警覺之余,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后面的車輦停下來,青蘿下馬去開了車門,而先下來的那人——
卻是延陵君。
隨后跟著下車的才是一身盛裝的褚潯陽。
“見過潯陽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方丈連忙帶了眾僧侶伏地跪迎。
“方丈大師免禮!”褚潯陽的儀容端莊,款步走過去。
延陵君卻是含笑看著褚易民道:“之前我們出城的時候就聽城門的守衛說是王爺也出城了,這么巧,王爺也是來的相國寺?”
褚易民因為不明兩人的來意,就全力戒備,面無表情的越過他去,看向了褚潯陽道:“潯陽你怎么會來這里?”
“馬上就到年關了,父皇忙于政事,哥哥那里又出了點意外,他們都不得空,便差遣我來給供奉在這里的列祖列宗的長明燈添點燈油。”褚潯陽道,眸子微微一轉,面上笑容璀璨,頓了一頓,又道:“可是皇叔怎么會在這里?難道也是來添香油的?”
“不是!”褚易民道,也知道她人都到了這里,再瞞著也于事無補,干脆直言道:“琪炎這幾日要住在寺里給他母妃祈福,本王跟著過來看看。”
“哦!”褚潯陽淡淡的應了聲。
“時候不早了,本王還要下山,就先行一步了。”褚易民道,說著就要錯開她,往外走。
“山路上都積雪凍了冰,天色已經晚了,下山很危險的!”褚潯陽道,卻是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一步,攔下他來,“我明天也要下山,皇叔還是住一個晚上,明天一起走吧!”
李林剛好聞訊從寺里奔出來,見到這個場面,一顆心瞬間懸到了嗓子眼——
褚易民被堵住了,果然他們是要在這里做文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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