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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家庭


  屋外,是一男一女的爭吵聲,謾罵聲,還有破碎聲。

  屋里,卻很靜。除了從屋外傳來的噪音之外,只有時鐘不知疲倦地走著,發出滴滴答答的,枯燥的響聲。

  屋里屋外,兩個世界。

  屋里,坐著一個女孩,烏黑的長發梳成一個清爽的馬尾辮。看背影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長相卻十分普通,連清秀也算不上——塌鼻梁,黑皮膚。令人吃驚的是,她的眼睛格外的大,但若是有心人,便可以發現,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中,蘊含了許多不應屬于她的東西——死寂的眼神,絕望的眼神......唯獨沒有快樂的眼神,哪怕是一絲,也會如流星般一閃而過。

  她的名字,是落簡晗。至于身份,若要讓她說,那就是因留戀人間往事,而逗留再此的亡魂。

  在落簡晗的詞典里,根本沒有父愛和母愛之說。母親給她的,是死寂空洞的眼神。父親給她的,是絕望,對世界絕望。

  她最喜歡趴在窗口,看樓下的孩子同他們的父母玩耍。看著他們臉上散發著快樂的笑容——不論是微笑還是咧嘴笑,她心中總會流出一股暖意,相應的,那再普通不過的面容上也會多出一絲微笑,這種由衷的快樂,是她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的。

  但每當在這讓她希望時間停止的時光里,總會傳來一陣陣噪音,破壞了這只是片刻的寧靜與和諧——那兩個惡魔!既然不是真心相愛,又為什么要結婚?要生下她,還有僅僅六個月大的弟弟!?這個曾經令她痛苦的問題,逐漸在她越發成熟的心靈里浮現出了答案。婚姻,不是相愛后修成正果,而是愛情的墳墓。它不過是一種經濟行為。而孩子,也不是什么騙人的愛的結晶,而是婚姻這種經濟行為的維和物!

  她可憐弟弟,剛出生就要遭受家庭破裂的狂風暴雨,然后是應試教育的摧殘。她是慢慢適應的,畢竟在她出生時,父母之間的關系還不是現在這樣。她也享受過幸福的童年生活。而弟弟,卻喪失了適應的機會和時間。只能接受打擊。希望他能扛得住吧。這是落簡晗對他唯一的祝福。

  她也恨弟弟,甚至超過了對他的姐弟之情。如果不是他,現在她的處境,也許不會那么糟。也許,她也就不會被父母唾棄。她的媽媽,得到一個兒子后,嫌棄落簡晗。她不需要這個邋遢,丑陋,叛逆,乖僻的垃圾了。他的兒子將會成為一個完美的,在她心目中的王子。就像是一幅廢棄的畫作,落簡晗,被她遺忘了。

  嘀嘀。手機響了。落簡晗隨意一瞥,是一條好友生日提醒。看到那個名字的一瞬間,她拿起手機,緊緊握在手中,克制住憤怒的情緒。

  那,是他爸爸的名字。

  落簡晗曾經很愛爸爸,愛他的幽默,他的能干。但就在剛剛,她絕望了,連最后一絲屬于爸爸的希望,也破滅了......

  那段記憶又一次浮現,像翻書一樣快速翻過,那段爭吵,是她有生以來聽到的,最讓她痛苦的。

  好啊!你居然背著我在外面找女人!不要臉!

  那又怎么樣,你******還敢說我!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你,你敢罵我!

  ......

  她不敢去想了,她的手在顫抖,她的牙緊咬著嘴唇,也不管痛不痛。此時此刻,她,心已死。

  這時,屋外的爭吵聲戛然而止。而她聽到,另一個房間傳來嬰兒的哭聲。

  呵,所謂的王子,果然只是又一個婚姻的維和物么?

  落簡晗嘴角上升些許,勾勒出一個詭秘的微笑。她的恨,又少了一點。

  明明應該很高興的,可是,為什么心會痛呢?為什么,她會哭呢?難道,只有身也死,才能不再痛苦么?

  淚,落下,濺起一瞬間的水花,然后,就再也代表不了什么了。

  仇人們,我累了。我的仇還沒報,不如,我們下輩子,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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