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新生命的降世都是造物主的恩賜。

　　有些人從一出生就被世人祝福著，而有些人打娘胎里出來就注定只是骯臟與罪惡的延續(xù)。

　　我是一個棄嬰，四肢健全，腦子也沒有問題，可還是被棄了。

　　據(jù)說，我來源于一場沖動的懲罰，親爹親媽干柴遇烈火，熊熊燃燒，一槍中標(biāo)的時候，還未滿十八歲，他們自己還沒玩夠。

　　性格懦弱膽子小，又不敢干謀我性命的事，于是乎，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把我生在出租房公廁的垃圾桶里之后，我那還是孩子的父母徹底懵逼了。

　　這就是我的出生，伴隨著惡臭與陰暗。

　　后來，租房子的大媽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我被送給了一對想要女兒的職工夫婦收養(yǎng)。

　　我的童年還算不錯。

　　養(yǎng)父養(yǎng)母很疼我，有個聽話的弟弟。

　　我打記事起就在鄰里街坊的閑言碎語中漸漸地知曉了我的身世。

　　起初，同所有故事里有著悲慘身世的主人公一樣，傷心欲絕，但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我慶幸自己遇到了這么好的一家人。

　　夫妻和睦，家庭幸福，其樂融融。

　　然而這種我眼中的美好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我一次關(guān)于“噩夢”的記憶也是從那時候開啟的。

　　01年，中國加入了世貿(mào)組織，并且申奧成功，我小學(xué)五年級，個子竄的很快，甩了我弟好幾條街，大概已經(jīng)到了我媽脖子的位置。

　　我記得那天是跟在高年級同學(xué)的去街上慶祝，反正我也不懂，就是一群人喊著鬧著，拿著小國旗高喊著祖國萬歲，總之挺歡的。

　　回來的時候，被一個壞小子的自行車給蹭了一下，摔在路上，校服都給弄臟了。

　　可能出生在公廁垃圾桶里的緣故，我打小就有著變態(tài)般的潔癖。

　　這種潔癖導(dǎo)致了小小年紀(jì)的我，在摔了之后，不是去關(guān)心自己身上有沒有受傷，而是在意校服的潔凈與否。

　　還好當(dāng)時只是擦破了點(diǎn)皮，褲子大腿那地方也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但臟不拉幾的校服卻讓我有種沒穿衣服走在大街上裸奔的感覺，只恨不得插雙翅膀，一下子飛回家里。

　　我捂著褲子上的破洞奔回我家那筒子樓，不帶喘一下的跑到了五樓，生怕中間竄出來哪個街坊問我怎么啦。

　　還好一路相安無事。

　　“來了，等一下。”

　　敲響了我家那大鐵皮門，出乎意料的不是我媽應(yīng)了聲來開門，而是一個沙啞的男聲。

　　我心里猛顫抖了一下，這個人是我的養(yǎng)父。

　　我為什么要顫抖呢？那就好像本能一樣。

　　站在門口，往事一幕幕向我涌來。

　　我們那個家，媽媽精明能干，爸爸卻是有點(diǎn)像家庭煮夫了。

　　照料孩子這種事，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頭上，到了每次洗澡的時候，爸爸總是第一個替我洗，我總是很開心地任由他給我的全身上下涂滿滑溜溜的香皂。

　　“爸爸，你也給我洗嘛！”我弟每次看見我爸只給我一個洗的時候，就會停止自娛自樂的拍水運(yùn)動，撅著粉嫩嫩的小嘴可憐兮兮的祈求道。

　　“滾犢子，自己洗，這么大了，還不會自己洗。”我爸略有些不快的說。

　　我弟這下可不干了，“哇”地一聲哭的比先前更大聲，干脆從浴缸里爬了出去，穿著自己的小拖鞋跑出去了。

　　“爸爸，弟弟跑了……”

　　……

　　長大后，我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不管道德還是法律都是不允許的，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的人生就像一張茶幾，上面擺滿了悲劇。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弟弟和爸爸之間的關(guān)系漸漸開始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我弟總會躲著他，兩人之間的話語也是能省則省。

　　小小年紀(jì)的他，開始變得孤僻起來，任何事只要自己能辦，哪怕費(fèi)多大的功夫，也絕不求人，我也很少見過他哭。

　　說到這里，我卻有些佩服我那養(yǎng)父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的教育方式了，正是這種被迫的自強(qiáng)自立養(yǎng)成了習(xí)慣，進(jìn)而塑造起的性格，讓我弟在日后受用匪淺。

　　“伊伊，你回來啦！”

　　我的思緒被開門的聲音給拉了回來，我爸站在門口，只穿著一件四角褲，身上還是濕漉漉的。

　　看樣子是剛才在洗澡，難怪半天沒來開門。

　　我“嗯”了一聲，下意識地逃避了他的目光，從他與門的夾縫中擠進(jìn)了屋子。

　　身后傳來“咣當(dāng)”一聲，是他重重關(guān)上門的聲音。

　　背后一聲冷哼，我猜想他應(yīng)該生氣了。

　　我有些怕，也記不清自己是有多少天沒有跟他獨(dú)處過了，不知為何，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和他之間似乎有了一層隔閡。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把書包扔在沙發(fā)上，端起桌上的一杯果汁一飲而盡。

　　“哇！你怎么啦？怎么全是是土？還擦傷了？疼嗎？”

　　爸爸從我的身后走了過來，樣子關(guān)切，儼然一個慈父。

　　“不小心被自行車蹭倒的。”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心里卻在祈禱著媽媽趕緊回來，弟弟回來也行，至少不會覺得那么孤立無援。

　　他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我，發(fā)梢的滴水順著眼角留下來，讓他的樣子有些猙獰。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聚焦在我褲子上的破洞處，下意識地側(cè)了側(cè)身，似一只無助的羔羊。

　　“哪個王八蛋干的？”

　　他突然一拍沙發(fā)怒氣沖沖地站了起來。

　　“壞……壞小子，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道。

　　“……”

　　“你看你身上那么臟，來，爸爸帶你去洗澡。”

　　這時候，他的臉上又浮現(xiàn)出了濃濃的笑意，可是在我看來卻有種強(qiáng)烈的不適感。

　　話沒說完，他就拽著我的胳膊從浴室的方向而去。

　　力量不是很大，可能他覺得我不會反抗。

　　可是讓他意外的是，我竟然一下子甩開了。

　　他轉(zhuǎn)過了頭，詫異地看著我。

　　“爸爸，我已經(jīng)五年級了，長大了，我能自己洗了。”

　　“胡說，孩子再大也是爸媽的寶貝，來，我們倆可是好久沒一起洗了，記得小時候啊……”

　　“爸爸，我不洗，你洗吧。”

　　我再一次甩開了他的手，表情為難。

　　“你再說一遍？”

　　他的眉毛立起來了，臉上雖然還是笑著的，我卻感覺到一陣寒意。

　　上次他這個表情的時候，我媽被他打的住了一個禮拜院。

　　我怕了。

　　他再一次的拽起了我的胳膊，這一次我沒有敢抗?fàn)帯?br />
　　浴室門口，他牽著我就像小時候一樣，可是再也沒有當(dāng)時的那種幸福感。

　　“哎呀！伊伊現(xiàn)在真漂亮啊，啥時候能長大呢？”

　　這句本來是夸贊的話，我卻聽了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一種害怕。

　　不過我清楚我討厭這種感覺。

　　接著，他去試了水溫，“伊伊，快過來啊！”

　　當(dāng)時腦袋是蒙的，只是下意識地跑了出去。

　　我聽到身后咚咚咚的腳步聲，應(yīng)該是我爸追出來了。

　　“伊伊，你跑什么？”

　　我爸的聲音古井不波，于那時的我來說，卻像是來自無間地獄的魔音。

　　我第一次有了逃離這個家的沖動。

　　可是現(xiàn)實往往就是那么殘酷，沒跑幾步，我就被他一把拎了起來。

　　我被拉到了他的身前，面對著他站著，眼前是他油膩的大肚腩，一種不適感傳來，奮力地往后褪去，卻迎來了他的一巴掌。

　　那一巴掌把我扇的頭暈眼花，愣在了原地，竟然過了好半天才哭出聲來。

　　我爸又覺得他好像下手太重了，蹲下身來把我拉到了他的懷里，替我擦著眼淚，用著我記憶中那最慈祥的口吻說：“伊伊乖吶，都是爸爸的錯，不哭了好不好？你要是聽話，我就給你買十條花裙子。”

　　“就是樓下你們班牛春燕穿的那種，好不好？”

　　花裙子對我的誘惑力還是很大的，更何況是是十條呢？還是牛春燕穿的那種，那簡直就是我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

　　抽泣聲漸止，我爸很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又泛起了那種讓我毛骨悚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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