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逍遙游
倩兮喘了口氣道:“爹,這可是黃山,不是廬山。”在外面,還有向導在,她當然不會再喊父皇母后這種嚇死人的稱呼了。蕭明睿背著手欣賞著黃山云霧,笑道:“情景相同而已,是哪座山有什么區別?”旁邊那向導贊道:“這位老爺說得好,咱們黃山的云霧可不比廬山的差。黃山是靈秀清奇,您瞧此刻可不是恍如仙境么,遠看就是一幅畫了!”慕容薇也感覺累得夠嗆,爬山還真個鍛煉身體的運動,像她和倩兮真的是不怎么擅長,倒是蕭明睿跟李濟,還有那些侍衛都是生龍活虎的,還真是男女之間身體素質差別很大呢。但此刻遠望遠山橫黛,此情此景,哪還有半絲疲倦?沿著山道而行,不過片刻,這雨便是停了,山間陽光明媚起來,春草茵茵,百花盛開,跟方才那種凄冷的景象真的大為不同。眾人都是大開眼界,一路欣賞,到了中午時分,便有山上的侍衛來迎接,請他們暫時到一座幽靜的寺廟云谷寺里用午餐。云谷寺是名山古剎,正處在山腰間,廟里和尚也不奇怪,見了這許多陌生人也知道是游客,只是安靜地奉上素齋。一直到下午三四點的功夫,一行人趕到了文殊院。這里正在天都和蓮花兩峰之間的玉屏峰下,從這里正好可以觀看西海的云海,風景絕佳,文殊院是文殊菩薩的道場,這晚他們就打算下榻在這里了,早有手下的侍衛來打點好了一切,一行人入住進去,天色未晚,倒是正好能看一下日暮晚霞。文殊院后面就是玉屏臥佛像,兩旁奇松怪石無數,雖然累得夠嗆,但是慕容薇還是要跟著出來看晚霞,以免錯過這良辰美景。天色正欲暮,遠方的山道上,正有兩個道人一前一后不緊不慢地走著,前方一個中年道人仙風道骨,后面跟著個十二三歲的小胖子,小胖子身形滾滾,白凈的臉顯得十分喜人,這時候他正抹著汗氣喘吁吁地說:“師父,還沒看到你說的靈芝呀。”又往前走了十步,那小胖子繼續左右看著,見自己師父面色平靜地看著,又道:“師父,還是沒看到你說的靈芝呀!”蕭景瀾平靜地說:“急什么,這是需要緣分的事情。”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見到了黃昏時分,那小胖子扶著石壁氣喘吁吁地道:“師父,還是沒看到靈芝呀!您不是說這山上很多靈芝的嗎?”小胖子累得眼都花了,一眨眼好像眼前全是靈芝。蕭景瀾皺眉道:“你看看你,修身養性知道嗎?道家講究自然之道,凡事不可強求。你說說你這一路上說了多少遍沒找靈芝了?”小胖子委屈地瞪圓了眼睛:“師父,這回靈芝……”“你這樣不對,知道嗎,你就是缺少耐心,這可不好……”蕭景瀾長篇大論起來,一邊訓著徒弟,往前走著,忽然聽到身后沒動靜了,正奇怪呢,回頭一看,小胖子正趴在那巨大的巖石上,努力伸手在掏什么東西,憋得一臉通紅。蕭景瀾頓時厲喝一聲:“朱圓!你在干什么?胡鬧,為師的話你都不聽了?”“啊,師父,靈芝!”小胖子扭頭說道:“這回真的有。”蕭景瀾瞪圓了眼:“我看你是魔怔了,快給為師上來,靈芝靈芝,你就知道靈芝!今天不找靈芝,我告訴你,悟性比什么靈芝重要!”“真有靈芝呀。”小胖子終于把手縮了回來,看到手中的東西,興奮地獻寶:“啊啊啊,好大的靈芝!師父,你看,真的有靈芝呀,而且好像是年份很久的了。”蕭景瀾差點沒一頭栽下去,這混小子,他早晚被他給氣死!他說話就不能不大喘氣啊?蕭景瀾見他捧著個靈芝當白蘿卜似的擺弄,就急忙下來把靈芝拿過來,仔細清理干凈,“你剛剛看到怎么不早說?”朱圓奇怪道:“是師父一直說話,師父咱們今天不找靈芝了吧?”蕭景瀾氣得差點吐血。“悟性比靈芝重要,師父說得對。”朱圓憨厚地笑著:“那俺們趕緊去找個觀堂休息,至于靈芝再多也不管它啦。”蕭景瀾怒道:“跟你比起來,靈芝重要!”好半天他突然回過神來:“你說還有靈芝?”“是啊……”朱圓對師父的陰晴不定很是奇怪,真是怪了,師父為什么老是這么喜歡生氣呢?“在哪?”“就這顆靈芝旁邊呀。那咱們今天還找靈芝?”朱圓問道。蕭景瀾撫額,作孽啊,他怎么會收了這么個徒弟!“收!”蕭景瀾咬牙切齒地說。朱圓歡快地收靈芝去了,蕭景瀾沒好氣地在一邊看著,心里想起當初怎么就收了這么個表面憨厚實則總是氣死人不償命的臭小子當徒弟的?是哪個說這小子是憨厚來著?大師兄還是二師兄?蕭景瀾強烈認為自己是被他們給騙了。這小子說是憨厚,可是有時候怎么就那么二呢,做什么事情就很執著,就像今天,說要找靈芝,他腦袋就不會轉了,不停地問啊問啊,差點沒把他給問崩潰了。朱圓找了半天,終于又找到了兩顆靈芝,蕭景瀾把靈芝收進藥簍里,見徒弟還躍躍欲試地四處看著,似乎要把靈芝給找出來一般,蕭景瀾感覺頭又痛了。“不找靈芝了!”蕭景瀾咬牙切齒道。“真的不找了?”“天快黑了。”半晌,蕭景瀾才憋出這么句話。“是呢,那師父咱們得趕緊找個地方落腳呀。”朱圓這回不再提采靈芝了,又開始問哪里住。蕭景瀾有種想吐血的感覺,加緊腳步往山上去。他不是第一次來黃山,自然知道這里哪邊能掛單。實際上黃山的道觀是絕對不少的,蕭景瀾正想在這邊找個道觀掛單。他腳步很快,遠遠地把徒弟甩在身后。于是山道上就出現了詭異的一幕。悶頭趕路的仙風道骨道長面色不佳,恨不得飛上去,跟在身后的小胖子努力爬山,一邊嘴里嘀咕個不停,一邊不停問還有多遠,若是不在日落前趕到,到時候會不會在山里碰到狼。慕容薇就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看到了蕭景瀾。這不一家人正去看晚霞呢,不過倩兮眼尖,老遠瞧見山道上有人在趕路,便問慕容薇:“娘,那是這山里的道士么?瞧著還挺仙風道骨的呢,太遠了,還看不太清……”慕容薇定睛一看,開始還笑著,忽然越看越覺得眼熟,這身影怎么瞧著那么像熟人?晚霞日暮,云海翻騰萬道霞彩,絢爛無比,夕陽在山間折射出道道金光,山道上的道士腳步甚急,步履輕盈,仿佛踏云而來。如果沒有后面那個吭哧吭哧的小胖子破壞情境,此情此景便仿佛古畫仙境了。“夫君,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很熟?”蕭明睿朝遠處看去,頓時黑了臉,豈止是很熟,而且還很不愉快!“怎么哪里都有他!”蕭明睿罵了一聲,“這廝是專找我們去的地方嗎?”“誰呀,爹?”慕容薇也認出來了,驚訝道:“真是他,這可真是緣分,怎么在這也能遇上?”她便叫人下去迎蕭景瀾,不理蕭明睿黑的臉,跟倩兮笑道:“他你都不認得了?那不是你景瀾叔叔么,當年你還喊著要嫁他呢。”李濟轉頭瞪著倩兮,似乎要她給個解釋。倩兮惱羞成怒:“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記得了?娘,你怎么能亂說呢!”楚惜情笑吟吟地道:“你那會子還是個孩子,不懂事嘛,看到個漂亮的叔叔,就嚷著給人家做媳婦兒。”李濟臉黑了,氣得轉臉差點走掉。倩兮慌忙追過去,一邊在心里哀嚎:娘,您也太不地道了,怎么這樣揭女兒的短呢!慕容薇把女兒打發走了,蕭明睿沒好氣地說:“有什么不能讓孩子看到的事?”慕容薇打趣道:“怕你吃醋的樣兒被孩子們看到,有損你的威嚴。”“我吃醋?我吃勞什子的醋,都那么多年的事了,用得著吃醋么。再說他還救了你呢,我謝他還來不及呢。”蕭明睿強詞奪理道。慕容薇挑眉:“嘖嘖,看你那臉色,叫高興?”蕭明睿悶聲道:“誰讓這小子總是陰魂不散呢?”“人家救過我的命呢,你好歹也弄些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嘛。”慕容薇笑著拉他往前去,“好了,出來玩呢,大家都當是舊相識了。”蕭明睿雖然郁悶跟妻子玩得好好的,偏生跳出個冤家,也只能無奈地認了。誰讓蕭景瀾的確救過自己的妻子呢,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蕭景瀾正走著,忽然山上迎面而下兩個侍衛,見到蕭景瀾便是招呼道:“蕭道長,我家主人請您上玉屏峰文殊院一敘。”蕭景瀾正詫異:“不知你家主人貴姓?”“道長自上去便知,卻是故人。”蕭景瀾正疑惑不解,小胖子朱圓已經上來了,好奇地打量著這二人:“怎么不能說貴主人的來歷,如何讓我們相信?師父,您不是說江湖險惡嗎,我看這兩人是騙子,想騙咱們好東西。”兩個侍衛頓時頭冒冷汗,瞠目而視,“小道士休得胡言,我們怎么會是騙子?”“師父說過,騙子頭上又不會寫著自己是騙子的,看你們故弄玄虛的樣子,定是心中有鬼!”朱圓小胖子這時候抬頭挺胸,威風凜凜,他攔在蕭景瀾面前道:“師父,咱們快跑吧!”蕭景瀾一時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動,這臭小子倒還知道尊師重道,但看他這般胡亂猜測,再弄下去可真是胡鬧了,便把他拉到身后,行了個道禮:“小徒兒不懂事,多有得罪了,貴主人就在上面?”兩個侍衛自不能跟個孩子計較,見蕭景瀾客氣,便也客氣地還禮:“是,我家主人說,道長京城一別,近日可好?”蕭景瀾心中一動,再看兩侍衛的打扮,已有猜測,便有些喜悅:“近日甚好,煩請帶路。”朱圓撓撓頭,有些不解地跟在師父身后,“師父,你怎么就跟他們走了?”“問那么多作甚?這是師父的朋友在上面。”“是嗎,師父怎么知道的,您什么時候練了千里眼?”朱圓佩服地問。蕭景瀾忍不住敲了個他一個爆栗:“自己看!”這師徒二人隨兩個侍衛上了玉屏峰,到玉屏臥佛那里去,便見一對璧人立在臥佛旁,男的成熟穩健,女的端莊明麗,蕭景瀾一見便眼睛一亮,笑了起來。“真是故人。”慕容薇迎了過來,笑道:“不想在此地竟能偶遇你,真是巧了,一向可好?”蕭景瀾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見她氣色紅潤,已知她現在身體健康,笑道:“一向都好,倒是你,現在可都恢復了?”“嗯,都好,上回你跟閑云道長,未曾盤桓幾日就走了,我還心中遺憾呢,不想今日倒在這里遇見。”蕭明睿也緩步而來,咳了一聲:“景瀾,你怎么也到黃山來了?”蕭景瀾道:“恰巧路過,就上來采些草藥。”“咦,這小子是誰?”慕容薇問道,打量著憨態可掬的小胖子朱圓,“這孩子瞧著真喜相。”朱圓笑著見禮:“不知兩位施主身份,小道名喚朱圓,是師父的徒兒。”“是你徒弟?朱圓,這名兒可是好聽。”慕容薇笑了起來,見朱圓喜歡,便拉著他問他幾歲了,什么時候跟著蕭景瀾的,都來做了什么。朱圓是個藏不住話的,見慕容薇可親,便竹筒倒豆子般,差點把他從出生到現在的事情都說個遍。蕭明睿跟蕭景瀾在一邊大眼瞪小眼,深感女人這種八卦生物碰上朱圓這種話嘮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咳咳,天色不早了,是不是先回文殊院?景瀾你可有住的地方未?”蕭景瀾道:“正準備尋個住處。”蕭明睿笑道:“既是如此,就到文殊院住下吧,難得遇見,他鄉遇故知,也算得一件喜事。”慕容薇便拉著朱圓回文殊院,這邊倩兮跟李濟也過來了,倩兮扭扭捏捏的跟蕭景瀾打了招呼,李濟瞪了眼蕭景瀾,見他生得果真是仙人姿態,頓時心里冒出許多酸水,惱得不理倩兮。眾人回到文殊院,和尚安排了素齋,也請了蕭景瀾師徒二人,聚在一起聊了些舊事。李濟跟倩兮鬧別扭,見小胖子朱圓憨態可掬,便跟他套近乎,問他師父蕭景瀾的事情。倩兮只能無聊地悶聲吃飯,聽父母敘舊,心里想著當年的事,但著實記不清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她哪還知道娘說出來,叫她好生在李濟面前賠了好久的不是,發誓自己真的不記得了。這要說起來,都是童言無忌的,誰還記得那么遠的事兒。偏偏李濟這會子倒是拈酸吃醋起來,小胖子朱圓又慣是個嘴上不把門的,不一會就被李濟套出蕭景瀾的事情來。知道蕭景瀾是真的當道士的,也沒有成親的,李濟心里既是松了口氣,又是覺得不舒服。倩兮湊到李濟跟前道:“這事兒怎么說的……其實蕭叔叔是跟我娘當初有些……咳咳……”李濟自不清楚過去的事兒,倩兮怕他誤會,拉他到一邊添油加醋,說了些當初她父皇母后跟蕭景瀾的三角戀狗血故事。李濟聽得瞠目結舌,心想真沒想到岳父岳母他們當年還有這么激蕩的青春歲月呢。“所以說你不用想太多,蕭叔叔喜歡的是我娘。”李濟同情地回頭看了眼蕭景瀾,嘆息道:“真是可憐這么一個癡情人了。”“是哦,可惜他做了道士,真是個損失。”李濟斜眼瞥她:“哼,你覺得可惜?”倩兮連忙道:“哎,他是叔叔輩的嘛,我只是覺得同情。”李濟這才臉色好了些,跟她道:“這可不要被岳父大人聽到,不然的話他可不會高興的。”倩兮賊兮兮地笑道:“反正父皇早就吃醋過了,咱們站一邊兒好好看戲吧。”慕容薇這邊兒跟蕭景瀾和蕭明睿說著話。“你們這是打算游歷天下么?倒是巧了,這些年我也轉過不少地方。”蕭景瀾笑著說:“離了黃山是打算繼續南行還是怎樣?”慕容薇想了想道:“現在還沒拿定主意,想去蘇杭看看,這幾十年了也沒怎么在外面逛過,總要慢慢走走看看,卻不著急。”“也是,沿途風景正好,若是因為趕路而錯過了,倒是遺憾。之后你們還要回京城的吧?”“也未必。”蕭明睿伸手握住嬌妻的柔荑:“總要多走些地方,薇兒喜歡江南,也許以后我們留在蘇杭住一段時間。”“那倒是不錯,杭州是個好地方,倒是宜人之處。”蕭景瀾看了眼這夫妻二人交握的手,眸光微動。正好,天色將晚,文殊院的僧人準備了素齋,一家人加上蕭景瀾師徒兩個一并用了頓晚飯。雖是山上食材不豐,但因山間野菜無數,卻也得些清淡菜式,更有些素雞素鴨一類吃食,倒也爽口。朱圓卻是個能吃的,大抵正在長身體的年紀,雖然平日里被蕭景瀾管著吃飯禮儀之道,這會子卻是餓了,狼吞虎咽的。“慢點,你這孩子,平日怎么教你的?”蕭景瀾見狀不由呵斥道。慕容薇拍拍朱圓的腦袋:“別急,有的是呢。”說著睨了蕭景瀾一眼,嗔怪道:“你這師父怎么當的,可餓壞這徒兒了,雖然在外行走總有不便,可也不能餓著孩子,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蕭景瀾無奈道:“豈能慣著他,這孩子就是貪吃,你瞧他胖的。”朱圓嘴里吃著素雞一邊道:“師父,我不是貪吃,這是感悟自然之道呢。”倩兮笑得差點噴出飯來:“怎么是感悟自然之道了,吃個飯跟自然之道有什么關系?”朱圓滿嘴流油:“感悟五谷輪回之道啊,怎么不是感悟自然,師父不是說過嘛,這是真理。”“噗嗤!”眾人一時皆笑將起來。蕭景瀾臉上染上可疑的暗紅,狠狠瞪了眼這嘴上不把門的徒弟。這不是以前他哄徒弟時胡說的嗎,他倒是當真了。老天不開眼,他蕭景瀾這么個聰明人咋會收了這么個小徒弟?慕容薇忍俊不禁道:“這孩子說得還真是有道理呢,得,咱們今個兒也來感受感受自然之道。”蕭景瀾尷尬道:“小兒無知,見笑了。”蕭明睿臉上也帶著笑意:“這孩子倒也天真童趣,我瞧著倒是好。”倩兮在邊上道:“蕭叔叔你也沒什么事吧,不如跟咱們一道走嘛?”說完話她就看到自己親爹那張略微僵硬的臉,倩兮連忙低頭躲開視線,跟李濟在一邊偷笑。蕭明睿怎么會沒看到女兒女婿的小動作,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一邊也道:“也不知道會不會耽誤你修行?”慕容薇可是知道蕭明睿的小心眼兒的,真要讓蕭景瀾跟他們一路同行的話,還不知道這廝要吃多少壇子醋呢,也只能無奈地說:“萬事隨心,難得相逢,也算是緣分了。”蕭景瀾面上平靜,再看著她時也已經是云淡風輕。千帆竟過,湘水流云,還有什么是看不開的?因笑著起身道:“那也不必,緣聚緣散,自有定數,我還要去海外一遭,怕是不能同行。”慕容薇嘆了口氣,輕聲道:“一路保重才好。又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見了。昔年的故人越是少了。”蕭明睿見蕭景瀾這么說,心中不太平靜,忽然也感覺沒趣可笑,都這個歲數了,還有什么看不開的,怎么還像孩童般幼稚?蕭景瀾頷首,看著朱圓吃飽了,拍拍他的肩膀道:“時候不早了,朱圓,跟為師去休息吧。想必你們今日也是勞累了,山上睡得早,且早些歇息。”慕容薇見狀,睨了蕭明睿一樣,起來相送。蕭明睿見蕭景瀾帶著朱圓去了,起身走到門前。但見山色籠罩在暮色之中,遠山仿佛黑城壓頂,近處更仿佛天階浮現,暮色四合,但有明月相照。“蕭景瀾。”他叫住了他。蕭景瀾打發徒兒先去房舍,回眸跟蕭明睿走到院中古松下,眺望這夜色。“你不用擔心的,薇兒跟你多年夫妻,情深意重,她的心只在你身上。”蕭明睿失笑,嘆道:“原是我著相了。”蕭景瀾輕笑起來:“你好好待她便是,說起來,我也沒想到你能為她禪位,其實,你或許才是她最好的選擇,擱在我身上,不能割舍的東西太多,總是有許多顧忌。”“你也很好,這些年……許多事情本想勸你順其自然,但是你自己的心意旁人也勉強不得。只要你覺得過得好,薇兒那邊也就會高興很多了。”“她嗎……”蕭景瀾神情有些迷茫,許久堅定起來,靜靜地說:“這原是我自己的選擇。”兩人對視一笑。相逢一笑泯恩仇。過去種種,譬如夢幻泡影,如今想來,不過也是場大夢。這天晚上,蕭明睿摟著慕容薇折騰了一番,也不知道他作何想,弄得慕容薇總是困得要死。第二日待到她醒來,早是日上三竿了。慕容薇低咒了一句,等梳洗起來,倩兮早就跟李濟出去玩了。蕭明睿正在跟老和尚說禪,慕容薇問道:“景瀾跟朱圓呢?”蕭明睿淡淡道:“一早就走了,之前也沒來道別,只是讓人給咱們留了個口信。”“這就走了?”慕容薇嘆道:“這家伙也真是的,難得見面,怎么這么急著走?”山道上,蕭景瀾帶著小胖子朱圓緩步下山。朱圓打著哈欠問道:“師父,咱們不找靈芝了嗎?”“今天不找了。”“為啥這么急著走呢,師父的朋友人很好呢。”蕭景瀾衣袂飄飄,陽光下但見山色明媚,云霧環繞,他矗立山間,微笑道:“咱們去東海,你不是一直想去東海蓬萊看看么?”“是啊是啊,師父那邊是不是真有身形?”“不清楚,那邊也有道門便是了。”“那島上豈不是很多靈芝仙草?”“到時候就清楚了。”蕭景瀾心情平靜無波。緣聚緣散,原本是緣。既已散去,何必強求?山間霧氣遮擋了師徒二人的視線,漸漸的,再不復見了。慕容薇坐在古松旁看丈夫跟老僧下棋。倩兮采了些野花回來,笑著摟著她肩膀問道:“娘,等游完黃山,去海寧好不好,女兒聽說那邊有錢塘江潮呢,很是壯觀。”慕容薇便問蕭明睿:“下面去哪?”蕭明睿落下一子,拱手道:“大師,我認輸了。”這位老僧笑著說:“原不在這棋盤上勝負,不過聊以助興。”說罷便自離去。蕭明睿帶著妻子和女兒女婿出了院子去附近游玩。“總要玩過了黃山再說,卻也不用刻意去哪,我們還有的時間。”他伸手拉住妻子的手,眸光溫柔,隱藏著刻骨的深情:“總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慕容薇心中一悸,頷首,“嗯,都聽你的。”兩人攜手而去,這般風流姿態,瀟灑無雙。倩兮羨慕地看著父母,對李濟說:“世間可有爹娘這樣的帝后么?”“我也會對你好的。”李濟紅著臉說。倩兮笑了起來,微瞇起眼抬頭看著朝陽。“嗯,太陽照常升起,明天總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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