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鄭王孫
那道黑影走后,李長史在一干畏畏縮縮的護衛中轉一圈,越發氣不打一處來。若派這些人去,不說有無實力闖進宮城,恐怕還沒到宮門就逃走了。
“養你們都是吃白飯的。滾回去,當做什么事也沒有,尤其別讓蜀世子知道風聲。”李長史壓低聲音怒喝了一聲,又焦慮地望一望方才三道流光掠過的方向,“楚紅玄怎么還不回來?莫非已經失手被擒?”
片刻,楚紅玄蔚藍的衣袂飄然落地,猶似天空墜下一片碧海藍天,“我倒沒有失手被擒,反倒看見方才被人抓走的一道身影,很像世子啊。”
“不是像,”李長史沒好氣道,“那就是世子爺!你看見了怎么也不出手救回來?宮里是什么地方,今夜是什么時候,世子被抓去還有命在么?”
楚紅玄不羈地笑道:“我怎么知道你們這樣不頂用,世子被你們保護著也能被抓走,真是開了眼!
“楚紅玄,你休要仗著自己的武功肆無忌憚,不分尊卑。你是侯爺手下的人,對世子見死不救還要冷嘲熱諷?眼下我無暇跟你多說,世子已危在旦夕,你立刻入宮,將世子救出來!崩铋L史冷哼一聲,不滿道,“快去快回!
“你在命令我?”
楚紅玄微微瞇眼,惑人驚艷的眼波倏然褪去,晶瑩的眸光中躥起一朵幽綠的火花。剎那洶涌而來的氣勢將李長史徹底淹沒,他如置身烈日火海,喘息維艱。
李長史飽受煎熬,臉色憋得通紅。雖然咬牙不肯慘叫出聲,但心下十分駭然,才知道這個人即使暫時被秦侯所用,也仍然我行我素,不受任何命令與規則的制約。
而恰恰他也是有實力無視規則的那一類人。
李長史毫不懷疑再等下去,楚紅玄的殺性起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會要了自己的命。他努力從喉嚨里擠出大叫:“等一等!在下并非是命令,楚先生大人大量,不要同在下計較。”
待自楚紅玄的氣勢下解脫,他深吸一口氣,連忙道:“在下也只是救主心切,還望楚先生看在侯爺的面子上,出手相助。若世子此番被太后‘屈打成招’,朝廷就有借口令諸國向秦國發難,恐國家不保。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們這些身在虎山中的人,更是逃不出去!
楚紅玄紅潤秀氣的嘴角一斜,笑道:“屈打成招?我看也不見得。刺殺都是實實在在的事。另外,別說虎山,即使是龍潭,我都照樣來去自如!
李長史氣得眼前一黑,若非只有他能救出世子,真想立刻拂袖而去。
“但是楚先生想要的那件東西還在侯爺手中。到時一并被太后奪去,豈非得不償失?”
“奪去我就懶得要了。什么東西都是我想要才有價值,我不想要的,縱然價值連城也不屑一顧。你拿這個威脅我還不能夠!辈贿^楚紅玄并不喜歡跟李長史多說,哼笑了兩聲,點足又掠向宮門,大約是去救秦世子了。
李長史恨恨瞪一眼他消失的方向,咬牙回房去等候。
……
明光宮中燈火闌珊,太后似乎已經就寢。但緊閉的寢殿大門內其實明亮如晝。
鄭王孫笑著進來,不很恭敬地行了個禮:“拜見太后!
珠簾被宮女卷起來,又匆匆出去。太后慵懶地半臥在榻上,手中搖一把細絹宮扇,扇面金銀二線暗雅流光,交織成一朵正徐徐綻放的黃金牡丹。太后含笑斜睨他,“這么晚,鄭王孫來哀家這兒,想必有很要緊的事?”
“是極要緊的事。”鄭王孫曖昧不清地自己起身,緩緩向太后的寶榻走去,道,“我接到消息,說是秦世子指使手下人行刺太后和帝君,失手被擒。可是真的么?”
太后道:“你耳目也靈敏,才發生的事,你已知道了。怎么?”
鄭王孫笑道:“太后別嚇我,我是特殊情形才知道,哪里有耳目敢在太后眼皮底下走動?我先不說我的意思,但問太后打算拿秦世子怎么辦呢?”
太后看著他走過來,懶懶地搖了幾下扇子,平靜道:“往死了辦。”
這道婉轉華貴的聲音竟似驚夢乍開,無端端令鄭王孫后背涼了一涼。他勉強保持笑容,在銀燭珠簾映襯下稍顯蒼白:“太后已決意與秦國開戰?”
“不勞哀家動手,秦國東臨燕,北接齊,南下又是蜀,自有諸侯平定亂事!碧罂谖菢O淡,在鄭王孫不客氣地坐在她身前的那一刻,她才掩口嗤笑一聲,以宮扇敲了敲他后背,道,“你不要坐這兒,擋住哀家的眼了。雪衣,你給鄭王孫賜坐!
陳雪衣應聲,搬來一張軟凳放在寶榻另一頭,微笑道:“王孫請!
鄭王孫才發現殿中除了陳長安師徒,還有另外二名見所未見的人立在一旁。他表情訕訕地坐過去,一時有些無從開口。
忽然一名千牛衛悄悄進門,對陳長安與陳雪衣低聲說了什么。陳雪衣眼中微有冷色,但從容點頭,揮手讓他下去。
太后道:“雪衣,什么事?”
陳雪衣道:“千牛衛有消息,說是秦世子已被楚紅玄劫走。”
“楚紅玄,嗯。”太后點了點頭,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立在陳長安身旁的二人中有一人開口道:“這廝好大的膽子,連謀逆的要犯也敢劫走。千牛衛怎么如此不堪一擊,去了那么些人,連個秦世子也抓不回來!
陳雪衣道:“楚紅玄實力驚人,再多一倍的千牛衛也不是他的對手,這倒怪不得他們技不如人!
“哼!”自覺被拂了面子,這二人心中不虞,不由拔高嗓音冷道,“你一個年輕太監知道些什么?楚紅玄就把你嚇到了?想我師傅當年威名赫赫,楚紅玄不知在哪兒呢!”
陳長安原本一直波瀾不驚,聽了這話卻幾不可見地掃了二人一眼。他神色比太后還要平靜,完全看不出內心波動。
陳雪衣微微一笑,好似對刺痛要害的譏諷并不在意,只道:“是,奴婢見識淺薄,不敢與二位高士相提并論。聽二位所言,想必區區楚紅玄自然不在話下,不如有勞二位出手,將謀逆要犯緝拿歸案!
陳長安道:“雪衣,太后面前,不得無禮。”
“是!标愌┮炉B手一拜,道,“奴婢給二位高士賠罪!
“沒規矩,你若是伺候我們的人,現在早被打死了!庇幸蝗伺ゎ^哼道。
陳雪衣聽他們的話越發僭越,不免笑著提醒道:“所幸奴婢是伺候太后的人,太后仁善!
那人竟未聽出提醒之意,瞬間大怒:“你還敢蹬鼻子上臉了!不給你點教訓,不知道我們的厲害!”同時一掌打過來。看這掌力,若是個尋;率贡淮,只怕是半死不活。
陳雪衣一派從容鎮定,公服袍角忽然無風自動,白皙如雪的臉上眸光一冷,抬袖已將咄咄逼人的攻擊化為無形散去。
“太后面前不容放肆!边@二人聯起手來,在他面前耍威風也不夠格,只可惜對方并不知道,只當他有些花拳繡腿。
二人“咦”了一聲,還欲再動手,太后臉色一沉,淡淡地開口道:“夠了。二位先在城里住下吧,回頭哀家考慮好了派人來請你們。”
“那我們先告辭了!边@二人面面相覷,心中有氣但不敢再硬來,草草抱拳行了個禮,眨眼躍出宮闈。
太后意味深長地冷哼了一聲,道:“不知死活。”
陳長安靜靜地問:“需要給他們二人收尸么?”
“不需要。落到皇帝手里,敲打敲打他才知趣。哀家這個哥哥,越發不懂得進退本分了,連派來的人在哀家面前也不知道點分寸。在明光宮寢殿對哀家的人動手,可見平日里在封地會放肆到什么程度。恐怕他早已沒將哀家放在眼里。”
太后將宮扇扔在地上,淡淡地擺一擺手,才又對鄭王孫道:“你有什么話,現在說吧!
“不瞞太后,方才楚紅玄會劫走秦世子一事,我在來時已知道。我就是來為秦世子作說客的。”鄭王孫笑著道,“太后聽了先別動怒,讓我把話說完,F在的局勢,諸侯都按兵不動,偏偏秦世子與秦侯如此急不可耐地要做出頭鳥:早在數月前就派奇兵行刺春闈狩獵的皇帝,又派人殺穆侯、楚王孫一干人逼皇帝率先發難,現在更是人還在皇城,又派刺客入宮行刺,固然可說是膽大包天,死一萬次也是應當的。但是轉念一想,秦侯此舉實在不算明智。太后方才也說了,甚至不用朝廷動手,一封制書下去,諸侯自然拿下秦地。而秦世子更加不用說,竟能被蜀世子鼓動而行刺宮中二主,可想而知智力有限。相比之下,蜀世子倒是一個人物,現在正好趁機將事情推到他身上。依照皇帝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是蜀世子所為,必定按耐不住要除掉后患。如此一來,太后既有恩于秦侯,可以順水推舟地假意合作,讓他和皇帝、蜀侯斗去,又能除掉一個敵人,有望不費吹灰之力收回秦、蜀二國封地,豈非兩全其美?”
太后聞言笑了笑,道:“哦?是蜀世子慫恿秦世子刺殺哀家和皇帝的么?”
見太后美麗的面龐上沒有一絲驚訝意外之色,鄭王孫便知道太后的手段果然了得,恐怕這些她也早已心知肚明。
“太后……”鄭王孫目光迷離地凝視太后紅唇,漸漸站起身靠過去,一把抓住了太后的柔荑。
太后低低發笑:“怎么說著說著開始撒嬌了?”
鄭王孫眼底幽暗,早已按耐不住勃發的欲望,皺眉道:“太后,我難過得要死了!
“哪里難過?”太后眉眼盈盈又笑。
陳長安與陳雪衣目不斜視地躬身,靜靜退出大殿。
“渾身上下,從里到外,都很難過。每次看見太后,我心里都難過,難過遇見得太晚。太后是我在這世上見過最美的女人!编嵧鯇O迫不及待地翻身壓上去,動作粗魯地扯開太后的褻衣,將頭深深埋在她的胸脯上。
太后仰了仰頭,笑得很寂寞:“是嗎?相同的話,先帝也說過。只可惜啊……”
鄭王孫囫圇地問:“可惜什么?”
太后道:“只可惜帝王家的心動不長存。一轉眼,他眉間心上只得見一個湘美人。在先帝的寵愛上輸給她,哀家也是服氣的,畢竟她的確美到了極致,又令先帝永遠得不到。”
“前朝長公主蕭湘嗎……可她已經死了!编嵧鯇O迷戀地呢喃,“在我心里,太后就是最美的!
太后笑了笑,不再說話,她已懶得戳破他屢次糾纏息夫人的事。殿外夜風吹動珠簾,掩蓋了細細碎碎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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