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說陳塵不該參加此間的會晤，畢竟這件事和他八竿子打不著。

　　然而曹若蘭綴在眾人身后，忽然靠近陳塵，挽上了手臂。

　　在陳塵驚疑的目光中，她坦然無懼地把他往樓上領，似乎別有用意。

　　陳塵不叫雷鋒，不是走到哪里都做好人好事的主兒。

　　只是這件事涉及曹華玉的畢生幸福，曹姑娘兩次幫他分析藥物成分，溫婉良善，陳塵也覺得自己該做些什么回報她。

　　或許這次就是一個契機。

　　于是他也沒抗拒，和曹若蘭步姿款款地拾級而上。

　　眾人各懷心思來到了二樓，曹老爺子見到章父，蒼老的臉龐勉強擠出一個苦笑。

　　他的目光又落在曹若蘭挽著的陳塵身上，白眉緊蹙。

　　不知道曹若蘭這個天馬行空的叛逆女兒又想出了什么鬼點子。

　　招待眾人落座，曹老爺子問道：“天良啊，你父親近來可好？”

　　章天良說道：“家父最近不錯，只是常常念叨您。沒事就會提起當年你們在山里相遇的事，說您那時特別勇敢，獨自一人就敢上山采藥，讓他特別佩服�！�

　　曹老爺子聞言也不禁感嘆，說道：“是啊，當年若不是你父親在山中救了我，我早就變成了黑熊的口中之食�！�

　　幾十年前，華夏還處于百廢待興的時期，曹老爺子孤身一人來到東北大山深處采藥，沒成想被一只黑熊盯上，險些成了黑熊的晚餐。

　　好在關鍵時刻章天良的父親出現，他進山打獵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于是冒著生命危險把曹老爺子救了下來，而自己卻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

　　這次救命之恩，是曹老爺子一生的傷疤。以致于后來他漸漸聲名鵲起，一直對章家感銘不忘，經過幾十年接連不斷的救助，讓章氏一族從東北的普通獵戶，成長為現在國內首屈一指的藥材經銷商。

　　然而，救命之恩現在卻成了脅迫之劍，懸在曹華玉的頭上。

　　當年曹老爺子確實許諾過娃娃親，時過境遷，對方來討，曹家也不想拒絕。

　　只是沒想到，因為曹華玉身體上的一些特征，章家會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讓關系變得微妙起來。

　　章天良開口就提當年事，擺明了是要堵住曹老爺子的嘴。

　　然而曹家卻不止曹老爺子一人。

　　曹若蘭賞了章天良一個白眼，陡然說道：“爸，你真是老糊涂了。章伯父又不是當年那個獵戶了，在您的幫助下現在已經躋身國內的富豪之列，怎么可能過得不好�！�

　　救命之恩，用幾十年來償還，幫助一個家族徹底改頭換面，按道理是該沒什么愧疚之意了。

　　可是曹老爺子就是拐不過來這個彎。

　　他微嗔道：“若蘭，不可如此說話！”

　　曹若蘭說道：“爸您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章家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大山里的小家小戶了，應該不會不懂禮數，萬一有什么無禮的事情發生，可是會貽笑大方的�！�

　　“你說對吧，天良哥�！�

　　曹若蘭的話噎得章天良一陣面紅耳赤，竟不知如何對答。

　　陳塵看在眼里，心中直呼大快人心。

　　然而章天良老謀深算，略一沉吟，話鋒一轉說道：“若蘭妹子說的是，我們當然不會做出無禮的事情來，只是來商榷華玉和向波的婚事。”

　　拉鋸扯鋸半晌，終于進入了正題。

　　章天良繼續道：“我看兩個小娃都到了適婚的年紀，是時候把這件事具體商定下來。您說呢，曹伯父�！�

　　“這倒也是，是該定下來了�！�

　　曹華玉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就像是一個籠中的小白兔，讓人心生疼愛之余，又覺得她好生孤獨。

　　“既然如此，我們就商量一下細節吧。先前晚輩也跟您通過電話了，您看我說的那件事……”

　　章天良目光逼人地問向曹老爺子。

　　曹老爺子聞言，支支吾吾地為難起來。他實在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一想到當年之事，又無法將拒絕說出口。

　　曹若蘭見父親為難，在一旁果斷說道：“你說的那件事沒得商量，我們是不會同意的�！�

　　章天良聞言微微一笑，說道：“若蘭，你可不要僭越。這事歸根究底還得伯父說了算，至少也得大兄回來說話，應該還輪不到你插嘴�！�

　　曹若蘭聞言忽然從座位上站起，她怒氣沖沖道：“章天良，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明知道我哥在國外趕不回來才跑來逼婚，竟然拿這種話搪塞我。”

　　章天良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不理睬曹若蘭，繼續對老爺子發起攻勢。

　　“伯父，我提出這個要求也是父親的意思。他前半生殘疾受罪，好不容易過上幾天幸福日子，如果因為……因為華玉嫁到家里而向波發生了什么意外，釀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劇，想必您也是不愿看到的。”

　　曹老爺子聞言長嘆一聲，白發仿佛一瞬間都多了幾許。

　　曹若蘭呵斥道：“章天良，你好意思提出那種要求嗎？現在都什么社會了，誰還相信封建迷信？我們華玉生的貌美如花，又溫柔賢淑，哪里看上去像是克夫？”

　　章天良說道：“若蘭，說話要謹慎，免得禍從口出。”

　　“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怎么能把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說成是封建迷信？奸門有痣，這就是克夫的面相。還好我家向波面相出奇，是虎狼命格，才能勉強把這件事壓下去�！�

　　“可是白虎妨夫克子，這件事必須要解決，任誰也沒辦法改變。我們只是讓華玉吃些激素藥物，促進體毛生長，難道很困難嗎？為了今后兩人的幸福，難道連這點犧牲都不愿嘗試嗎？”

　　章天良被曹若蘭的話戳中痛腳，憤怒地反唇相譏。

　　然而言多必失，他一口氣說完，全場忽然鴉雀無聲，靜的落針可聞。

　　曹華玉還是個尚未出閣待字閨中的處子。

　　身體的隱蔽之處被人當著面這樣指責，任誰也沒有顏面立足。

　　曹華玉低著頭，不敢抬起眼簾面對其他人的目光，處境異常難堪。

　　章天良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喃喃道：“此間沒有外人，華玉不必介懷�！�

　　他說的輕巧，然而曹華玉卻豈能恍若未聞？

　　她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因為用力的緣故，指甲竟然微微嵌破了肌膚，滲出幾道觸目驚心的鮮紅。

　　兩簾淚珠，順著她的臉龐，無聲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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