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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奇事)離奇當有出源處


  .胡不為得了厚賞意氣風起來六錠金子啊折成銀子合有六百兩那可是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巨大數目眼下幾坨金塊沉沉的就壓在懷中溫熱沉重之感真真切切卻不是在夢中胡不為心里快美舒暢已極看這天青云艷和風如訴直恨不得飛上天去與眾鳥兒共翱

  好歹也算個小富翁了自然不能再穿這身土布行頭當下抱著胡炭到錢莊兌了一錠金子換來一個值五十兩銀的小金錁和五十兩銀子包裹起來入手甚沉又到成衣鋪里買了一身衣裳紫綢團花長袍束腰長帶一雙低跟快靴一頂竹簡頭巾裝扮起來倒也有幾分翩翩神采給胡炭也買了一身雪絨獸皮小衣一個大紅絨毛毯將先前的粗布襁褓撤換了二人衣著光鮮得意洋洋出門去只是一個中年男子抱著一個無知小童在街上逛蕩畢竟是不倫不類路人看了無不再三注目

  胡不為不以為異抱著兒子盡覽西京繁華風貌這西京卻比汾洲城鮮亮得多當此暮春季節轎馬如流風流學子和美艷仕女往來不絕看不盡的粉面朱顏瞧不完的珍奇貨物城郭各處茶肆酒館鱗次櫛比男女老幼或匆忙奔走或一步三搖賞玩醫卜雜耍四方藝人各踞一地賣藝又臨街紅樓雕欄鏤窗泥匾金書字‘翠香樓’‘香趣園’‘玉紅樓’那卻是溫柔香艷所在銷金深窟二樓之上數不清的年輕女子憑欄擺綢灑花鶯聲燕語向往來行人招徠

  胡不為目不暇接看人煙稠密物竟豪奢耳中聽著各種聲息不斷唱詞歌聲小鼓秦箏藝人呼喊街童笑鬧不由的胸懷大暢正得趣間忽聽后面一人高呼道:“胡神醫!胡神醫!胡神醫請留步!”轉頭看去卻是一個褐衣小帽的中年仆役在后面邊跑邊喊那人面生得很一時記不起在哪見過

  褐衣人跑近前來躬身一禮道:“胡神醫我們家老爺有請但請神醫移趾枉顧”胡不為遲疑問道:“尊上是……?”那人道:“敝上是城南劉佩玉劉老爺與神醫在蘇員外家同桌共飲過的敬仰神醫國手妙技差遣小人來請神醫到家中一聚有事相求萬望不要推辭”胡不為滿頭霧水當日他酩酊大醉哪記得同桌眾人姓名這劉老爺是何等涅他是全無印象了但見對方意誠也不好推辭只得隨那褐衣人穿街過巷投他宅中而去

  劉老爺長的甚是肥壯一個師爺跟在身后一同迎出門來胡不為看了人約略有見過面的印象卻不記得當時與他說過什么話了劉老爺滿臉堆歡連連叫道:“幸何如之!請得貴客駕臨胡神醫你總算來了!可把我給等著急了”上前一把拉住他手親熱非常帶到堂中坐下了

  劉老爺笑道:“前些時日在蘇員外家見到神醫相見恨晚早思謀此一聚誰知員外這么好客竟把神醫留了這許多天嘿今天終于讓我找到總算老天念我心誠!”胡不為聽他如此推重自己也甚高興當下嘻嘻直笑問:“不知道在下可為劉老爺做些甚么事?”劉老爺胖手一揮道:“今日不談事有幸請得神醫過來正是大喜什么事都順延押后今日劉某當與神醫暢飲一番以表薄意”一句話把個胡不為聽得眉花眼笑聽他話說的甚是動聽不禁心下感動以后便是叫他刀山火海來去他也會慷慨就赴所謂士為知己者死說的便是這個道理劉老爺深通攏人之道輕輕一句話便得胡不為的感激之心果然是老辣異常

  這肥胖劉老爺果然言出必踐這一天里只跟胡不為侃些江湖趣事四方見聞他是個極好聽眾往往帶出話頭便任胡不為口沫橫飛談將下去聽胡不為吹噓過往故事驚險處揚眉睜目連連感嘆聽到悲慘處又搖頭嘆息狀甚凄然間插一兩句評語疑問逗的胡不為直欲罄盡一生所知與這個知音細說分教

  堪堪到了華燈初上一個翠衫婢女到堂前來請說晚飯已備好了幾人移步過去吃飯這卻是一次家宴劉夫人兩房小妾兩個公子和一個小姐俱都到齊了桌上雞鴨魚肉具備酒釀清蒸鴨子酥香山雉蝦皮湯櫻桃燴松鼠紅油煨鵝掌幾道大菜香甜非常眾人一徑勸食胡不為直吃的酒酣飯足痛快淋漓胡炭卻另有兩個奶娘伺候帶到小房哺乳

  入夜劉老爺又叫兩個美婢來侍寢胡不為農戶出身哪曾遇過這樣的富貴伺候兩個美艷女子替他寬衣拿捏松骨捶背房中燭光流轉美人如玉白皙溫潤的粉拳落在肉上受用已極難怪世人爭名奪利削尖腦袋追尋富貴權勢原來是富貴以后得享這般神仙都羨慕的好處自無怪他們使出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了

  俟他筋骨盡酥直欲睡去之時兩個年輕女子更除去褻衣光潔溜溜一左一右躺下玉臂舒卷抱住他在耳邊吐氣如蘭胡不為登時嚇醒身側兩個美人不著一縷眉畫遠山長星眸云中幽酥胸纖腹玲瓏肚臍妙處呈現胡不為面上漲得通紅也覺動興妻子趙氏自懷孕時起二人已不敘夫妻事他當了長和尚已經一年有余當此良宵酒后艷女勾引一時哪易把持的卓要緊當兒想起妻室來心中暗念:“莫要負了她!莫要負了她!”面上須臾數變心念掙扎不決

  便在天人交戰的時候一女掩口輕笑眉眼如絲嫵媚已極伸一支柔滑長臂到他腹下撥弄這下子可壞了她哪知胡不為正在溫懸卵的當口柔指才碰胡不為已打個大震睜圓了雙目呼吸粗重已極那瓜子臉的女子更不說話輕咬下唇暗忍笑意心想這呆頭鵝敢是沒經歷過這般**滋味竟然這般反應臂上玉鐲叮當聲中胡不為僅存的一點清明盡都煙消云散去了呼呼吸氣聽任兩個美人香唇送吻藕臂勾脖陷入溫柔鄉中

  這一番隔年大戰酣暢處自不待言兩個女子原是官妓贖來多歷人事技巧高哪知胡不為雖然看來土得掉渣可也早學的諸多御女法門神功大成被兩女撩撥只不多時早變被動為主動武勇非常揮鞭策馬沙場沖鋒轉折處無不如意一夜里錦被翻紅浪**顫春光鶯聲嬌嚦紅燭搖羞兩個美婢久曠之下得遇良人怎不驚喜交集使出渾身解數宛轉承歡把個胡不為整治的神魂顛倒自己姓甚名誰早忘到十萬八千里外

  良宵苦短明月穿窗三人殺伐之意極濃直戰到天現曙色才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午間起來兩女看他的神色早大不比先前溫順恭良并喜愛贊賞之色盡現眉梢胡不為危洪得渲更是神采奕奕精神煥又錦衣新袍整齊爽利之處比之先前灰頭土臉涅更是天壤之別了臨了小童隔窗叩請請胡老爺吃飯兩個美艷女子竟然不舍一左一右拉住他眶中珠淚瑩然胡不為暗叫:“慚愧!”想起終于對妻失節暗感惶虧又的胡炭到底別臉拂袖出門去了聽后面哀聲低泣卻甚覺無奈

  劉老爺是富貴人家雖然比不得蘇員外家中勢大但大戶之中飲啄舉止莫不有矩胡不為從廂房出去跟著領路小童穿石徑過曲廊一路所遇到婢女都向他襝衽作禮稱呼:胡老爺早安童子雜役見面也都恭敬躬身想是劉老爺特意吩咐下人要如此這般的胡不為頭次得這樣禮遇心中惶惑并驕傲隱隱又有不安紛亂心情混涌上來一路頻頻點頭卻完整話說不出一句

  堂上劉老爺一家早就候住一大桌子幾碟精致小菜幾碟香菇斑鳩春卷兩屜玲瓏雪白的小饅頭并一大鍋翠綠清香的細粳米粥胡不為大戰一夜腹中饑餓見幾樣食品做的可愛食指大動頃刻間放嘴大啖如風卷殘云劉老爺捻須微笑連贊他是真性情之人

  胡不為正吃的高興猛聽堂外人聲喧闐轉頭看時卻見師爺領著一群人到后院去了一眾人服飾極雜有數十人多數配刀持轎貌赳赳又有持‘醫’字布簾的走方郎中另幾名身穿黃色道袍的道士魚貫從堂前過去了一個粗黑拿大錘的漢子呵呵大笑振臂道:“這眾里許多好兄弟人人武藝高強高先生不用擔憂管他什么厲害人物過得今夜我們定叫他有來無回!”那高姓師爺也笑道:“當然如此幾位壯士勇力過人今夜便仰仗各位大力了”眾人聽他抬舉紛紛叫道:“高先生不必客氣我們定當盡力”那高先生聽眾人應和甚是滿意連說“有勞有勞”又道:“刻下眾位英雄先去后院進食敝老爺吩咐了先請眾位好好飽餐休息到晚間再行除害這事完后人人都有重賞!”這師爺也是個慣會捧人的只輕輕幾句話說得一干江湖漢子群情激昂自去后院吃飯了

  胡不為心中猶疑只不知他們說的除什么害

  對座的劉老爺見他一時頑早猜到他心思笑著說道:“神醫不用懷疑敝舍稍有些不爽利的地方倒也無什么大礙與神醫干犯不著的”胡不為聽說才放下心來

  待得吃完飯眾人堂前坐著胡不為便問那劉老爺:“在下蒙老爺厚愛給這許多好處卻不知道在何處可盡綿力?老爺請明白說來不妨好釋我心中疑慮”劉老爺胖臉抽*動低眉嘆氣登時換成一副愁苦面貌來胡不為一見猜想到他必然有甚么不幸之事

  果然劉老爺嘆息一陣拱手向胡不為愁道:“既然神醫見問我便不再隱瞞家中確實有件棘手難過之事還要承望神醫搭救只是此間不便細談借一步說話神醫請隨我到書房來”說著起座讓步請胡不為一道出門向偏院書房去胡不為見他如此慎重又避人耳目倒不知有何隱諱之處心中疑慮更甚

  及至到了書房那劉老爺才禮敬一拜悲聲道:“胡神醫!你好歹要救小女一命啊小女染疾數日刀石無效眼見就要歸去我……實在是迫不得已神醫若能將小女救得回轉劉府上下俱感大德!”說著老淚縱橫又再拜了下來胡不為大驚趕緊攙起細問其中緣由劉老爺道:“老夫今年五十有三膝下育有兩兒兩女小兒小女與神醫都見過面了出事的正是我的大女兒繡童七日前早間突然起病延醫多人都不見愈就承望神醫妙手了!”

  胡不為好不尷尬聽他馬屁拍的響亮卻是將一副巨大滌扔上身來眼下自己已成了救他女兒性命的唯一救星倘若一個救治不好豈不是要鬧的灰頭土臉?但他素來面軟心更軟聽劉老爺言辭懇切又兼得了他許多好處只好說道:“老爺先別著急只要胡某有能力辦到必不敢藏私一定盡力”又問:“卻不知小姐現在何處能不能先看看癥狀?”劉老爺聽說愁容不去卻道:“神醫你有所不知這里面稍微有些曲折小女所染之病有些古怪與世間所見頗不相同”胡不為一聽心中打鼓直道:“不好!又是一個疑難雜癥也不知定神符能不能把她治愈”雖然多日來定神符無甚差錯每治必愈但他到底對符法療病之道并無心得心中虛也不知定神符到底功用有多大若是一般常見之癥也還罷了聽見是個疑難雜癥便已頭大當下硬著頭皮道:“便是怪病也有個由頭的先看看癥候吧倒看看離奇在什么地方”劉老爺聽說打開了門領他向后院深處走去一路反復叮嚀此病確實怪異把胡不為聽得心鑼連響緊張得很

  劉府各處都栽著牡丹花正當怒放時令墨綠蠟葉間里許多粉紅大朵灼灼盛開如火云如烈焰雍容富貴并燦爛輝煌之處果然當得花中之王稱號

  兩人繞著曲折的鵝腸小徑來到一處獨立的二層小紅樓前兩名壯實仆婦正在庭中守著看見來人請安過后仍自站定了劉老爺又再次正色道:“小女這病委實古怪形貌上已跟先前不同神醫別要嫌棄見怪”胡不為眼珠亂轉點頭答應

  推門進去‘呀!’的一聲響一股濃重的藥氣撲上面來胡不為看著屋中黑暗一片深幽幽的幾縷陽光從窗格射入無數細小飛灰在光中盤旋心中暗道了一聲怪才踏過門檻便覺寒意透上身來這屋子倒冷的非常當此炎炎夏午竟然冷浸浸的如若秋冬

  進到屋中胡不為舉目四看此時眼睛已適應黑暗但見許多白綾從梁上垂落素白如新也不知所為何用劉老爺將門關了一陣風貼地卷來屋中數十條白綾登時翻動波折飄揚開來胡不為見這景色實在詭異身內身外皆有寒意

  屋里卻再無旁人胡不為心中打鼓正待推脫劉老爺已拉住他手拾級往上胡不為駭怕直欲逃開苦于右手被攥住了劉老爺又手如鐵鉗料想掙脫不得只得步步為營一雙眼睛上下左右閃動不停步上樓去樓上藥氣浮動卻比樓下稍亮了些劉老爺帶著他到一扇雕鳳朱門前站定了道:“小女便在里邊了少停見到異象神醫但請不要害怕”這話倒說的好笑胡不為早被他的告誡所奪此刻緊抿了嘴雙手握拳面容蒼白已是緊張驚恐狀態了待想不怕哪還來的及?到底他是經過多次驚險危難的此刻能強撐著站立不逃已是大大進步了

  劉先生舉手推門哪知手未觸及門板門內一陣凄厲尖銳的長嘶驀然號開象一把血腥長劍般刺入聽者胸口詭異凄慘之處如百鬼夜哭夜梟寒號這下事起突亟人盡都心頭一震踉蹌后退直靠到身后墻壁上一時相顧色變

  這一聲叫何其恐怖如死蛙將斃之聲如老鴉哀鳴之聲沙啞夾雜尖利刺耳又兼膩人高低起落處完全不類人聲胡不為面色白成宣紙渾身寒毛倒豎心中似有萬千滑膩蹦跳之物鉆入這般感覺打死他都不愿再聽第二遭了虧得心中早有防備若教一般人在靜夜里聽到便不給當場嚇死也必神志被奪譫妄錯亂

  叫聲響了有半刻時候門外兩人坐倒在墻下擰眉捂耳難過欲死少停見聲止了那劉老爺臉上肥肉抽*動結結巴巴說道:“叫……叫……叫的便是……便是小女……女……了”叫的這般凄厲這還算是人嗎?胡不為心中暗叫寂靜下聽來兩人心臟都撲撲撲撲跳動比往時快了何只數倍?他莫名其妙之下又卷入這般詭異恐怖之事來當下悔得腸子都青了直恨自己耳根子軟正自怨自艾間看見劉老爺慢慢走前推開了門

  屋里正對著門的是一張檀木繡榻碧綠的錦帳都已拉開了在兩邊銀鉤上掛好現出床上躺著的人來大紅繡絲菱花錦被裹著個年輕女子青絲如云露出半片雪白臉頰此刻平平躺在床上似已沉睡極平常的海棠春睡圖并無特異之處何以她竟能出那般恐怖聲響來委實令人難以索解了

  胡不為見屋里不是怪物恐懼之心放了大半雖仍警惕到底已不象先前那般惶恐懼怕當下跟著劉老爺走進屋里細細打量來這間閨房不大擺設甚是簡單一床一桌一臺一架另有幾只曲凳一張小幾梳妝臺上一只鑲滿珠花的黃金妝奩一面銅鏡一把玉梳書架上滿是書看來這小姐素喜讀書小幾上還有一管狼毫一座硯臺以及一張寫著簪花小楷的白紙想來是這位小姐未病之前書寫病倒之后卻沒人給她收拾了

  胡不為慢慢踱步進去聞見濃重的藥草氣息不禁皺了皺眉屋中幾面窗都閉的緊緊的糊上了黃紙藥味散不去熏人欲嗆正在轉看卻聽劉老爺說道:“神醫請移步過來看看!”

  他走到床邊站住了劉老爺卻不靠近離床數尺道:“煩勞神醫掀開被子便見癥狀”胡不為哪想到其中古怪依言揭被一看哇的大叫一聲急振手臂騰騰后退幾步將后面的茶桌壓的翻倒了

  被中的女子全身不著一縷然而在她玲瓏軀體之上彩色斑斕紅黑之色聚如云紋看來竟如毒蟲一般更恐怖的是在她肩脅腰腿一道順下竟橫生著數十只小小蟲足長短粗細如人指毛茸茸的上下起落勾折直如活物

  胡不為駭的臉色蒼白張口結舌指著床上道:“她……她……她……”驟驚之下哪里說的出話來?劉老爺面帶苦笑道:“神醫你也看到了便是這個怪癥請來多少名醫都束手無策唉也不知道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竟得遭此報應”

  胡不為到底是見過妖怪的雖然看見那女子形容可怖心中忐忑但數次歷練已讓他的心志鍛煉得堅韌當下稍復心情從地上爬起來問劉老爺:“這病……這病實在是古怪得緊卻不知小姐是如何染上的?”頃刻間他早思慮百遍看這癥候必不是尋常病變當是撞邪中招了卻不知定神符對這等妖變可有功效耳中聽見劉老爺說道:“七日前她和兩個婢女到后園賞花也沒什么不尋常之處晚飯時還好好的但到第二天就起不來了請過醫生來看都不知是何道理過得三天就長出那些怪棍兒來了”胡不為點頭道:“這病不是一般藥石所能治我想她定是遭到邪祟沖撞了”

  劉老爺滿面驚疑問道:“西京如此地方皇氣昭昭會有什么邪祟來作亂?”胡不為搖頭不答只道:“在下也沒什么把握唉這般癥狀是我次得見我就盡我所能吧若能救轉是老爺和小姐的福氣深厚若不能還望老爺另選高明”說著也不等他答話自取了一張符和茶燒了靠近床去給劉小姐喂吃

  靠近看了卻見她不過十六七歲年紀生的甚是美貌娥眉清秀睫毛極長卻不知這胖子是如何生出來的與他渾沒半分相似之處只怕是個綠帽子也未可知當下不暇細思將劉小姐半扶起來把一盞符水灌入她的櫻桃小口中看著符水堪堪飲凈不意想此時驚變突生!

  但聽‘胡!’的一聲悶嗥懷中少女猛然直起上身棉被滾落下來現出兩只小小**只是皮肉上紅黑交錯紋路可怖另身側兩排毛足不住翻動磣人已極哪還有什么旖旎春光景色胡不為‘啊’了一聲想涌身后退哪知卻已遲了那少女雙臂環抱將他抱在懷中睜著兩只兇橫妖異的眼睛直勾勾望著他胡不為魂飛魄散那瞳仁竟作血紅之色!

  驚惶之下自然伸手推搡兩手直出按在她胸間奮力一掙劉小姐勁力大的怕人纖纖素手環扣如鎖她卻不作任何動作只勾勾看著胡不為任胡不為在她胸腹之上推動拼命劉老爺見事起突然更是嚇的直爬出門外靠著墻壁站定了只叫:“神醫你小心了我女兒會咬人的!”

  這話聽來胡不為更是腦袋一炸他生平最懼的便是這‘咬人’一詞當初犯查差點就要咬上他脖子事后想來每每驚懼總覺得脖子癢癢麻麻甚不受用眼下聽說這個紅眼百足的女子還會咬人哪里再想到其他搖頭擺身不住掙扎卻怎么也掙脫不開

  正危急之際猛聽懷里靈龍鎮煞釘‘嗡!’的一聲輕響身子立時脫縛收勢不住又一徑兒望后退去踩在小凳上登時絆倒在地急切間看一眼床上的劉小姐卻見她頭正由紅轉黑已睡倒在床上這才醒悟過來她的頭剛才也變成紅色了只是當時著急卻沒注意到這節

  又賴鎮煞釘救回一命胡不為心中暗叫僥幸只是為何它早不鳴晚不鳴偏等自己張皇欲死之際才響出一聲來難不成它也會開玩笑么?他當然不知鎮煞釘遇到真妖才鳴而適才劉小姐被符水引動正欲化妖將生未生之際卻被鎮煞釘又逼回去了頭變紅便是她將化妖身的征兆

  經此變故兩人哪還敢逗留匆匆跑下樓去推門直出庭前兩個仆婦見他們出的狼狽過來攙扶劉小姐身染怪疾之事府中知者不多這兩名仆婦卻是她自小奶娘向來伺候她的盡知道她身上病癥并每日午間晚間的凄厲長號劉老爺讓她們守在樓下幾日了所以見到許多怪事已不如何驚異

  兩人回到書房都氣喘吁吁一時不能平復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兩人只憑桌喘氣挨了許久劉老爺甚是愧疚訥訥解釋道:“神醫……唉這般怪病嚇人之極倒驚住貴體了我真不該瞞住……只是……我實在別無他法還望神醫海涵恕罪則個”胡不為擺擺手心中只是驚懼鎮煞釘既然鳴響那床上的女子必是妖怪無疑了此非善地可要趕緊逃跑才成當下拱手向劉老爺道:“老爺在下已竭盡所能了但貴千金之病非我所能醫治老爺還須另請賢能才好在下留在此地已無什么用處就先告辭了”劉老爺見他要走‘啊’的一聲待要挽留卻哪里張的出口

  胡不為又道:“小姐之病定是撞邪了老爺不妨找來幾名法術高強之人或許能解除”說完再不他言疾步向外去想抱回兒子就向黔南直去哪知門外飛快跑來一人奪門進來大叫道:“老爺老爺!快去看啊小姐病好了!”劉老爺又‘啊’的一聲騰然站起喜上眉梢來不及理會胡不為如一團肉球沖出門去胡不為見事情蹊蹺也尾隨跟去到得紅樓前看見兩層樓上窗戶盡開十數名仆婦丫鬟往來奔忙人人掩不住眉間喜氣

  卻看見先前兩名仆婦在向劉老爺訴說故事湊過去一聽已聽得梗概來

  原來他和劉老爺才跑出去不久樓下的兩名奶媽便聽到樓上驚叫劉小姐叫道:“呀!我的衣衫呢?!人都到哪去了?吳媽!成媽!翠兒!”那丫頭在樓上不住口的叫奶媽丫鬟兩人均驚疑不定小姐自染病后便不再蘇醒來便是蘇醒也只會抓人咬人神志卻是不清醒的眼下她竟然會叫喚下人難道卻是已痊愈了?驚疑之下吳媽大了膽子在樓下回她:“小姐我們在樓下呢你要做什么?”卻見窗戶猛的打開了小姐用棉被裹了身子臨窗喊道:“我的衣衫呢?你們都干嗎去了屋里一個人也沒有!我肚子好餓!幫我弄些粥飯來”兩名婦人是自小喂她奶看著她長大的一向當成自己女兒看待見她吐字清楚說話清晰哪還顧什么危險喜不自禁上去看她卻見小姐周身上下俱都完好如初身上許多可怖色彩和蟲足都已消盡了當下腳不沾地叫丫鬟仆婦來伺候并四處報喜而劉老爺和胡不為在書房偏院中所以竟是知道消息最晚的

  這下喜從天降劉老爺情知是胡不為的功勞呵呵笑著過來拉他手笑道:“神醫妙技果然非同凡響這下你不用走了!當此大喜你不喝醉三天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言語中喜不自勝這句話倒確是真心所出了胡不為哪料的到這般峰回路轉這片刻之間一事數變這天下之事果然不是人所能測的到底心存猶疑偕劉老爺上樓去給小姐復診

  劉小姐一聽這個英俊中年人要看自己身體哪里肯依俏臉漲的通紅任劉老爺說破了嘴皮也不肯磨了半日又是恐嚇又是哄話的后來到底允了個折中的法子除去衣衫正面躺著身上用被子蓋了止露出身側來讓胡不為看饒是如此她已羞得面紅過耳連到雪白頸脖一并染成紅云了

  胡不為在床邊看見她肌膚瑩白如若膩雪毛足和彩斑果然都不見了當即放下心來知道定神符居然也有驅魔祛邪功效心中極高興當夜眾人痛飲卻仍只是家宴因小姐患病之事外間無一得知所以雖然痊愈也并不如何興師動眾慶賀胡不為又被尊了上座劉老爺一家真心感謝他人人笑面相向頻繁敬酒只那劉小姐因午間讓胡不為看了身體一直羞赧與他同桌吃飯也深埋著頭不敢看他也不敢說話臨到她敬酒了一張白臉又成紅布聲若蚊嚶幾不可聞她是良家女子自小不亂出閨閣半步哪知突然之間自己身體卻叫這個男人盡看了去尋思下來怎不讓人驚羞交集

  胡不為自然不知這個女孩兒的婉轉心思又飲得酩酊大醉劉老爺差遣那兩個美婢伺候他兩女欣喜非常眉目流春忙不迭攙著胡不為向廂房直走仍恣意揮霍**去了這邊老子勾的美人心兒子也自不凡俗說將門無虎子胡不為的兒子又豈是一般人物只一日一夜也勾得兩個奶娘并幾個十幾歲隨伺丫鬟神魂顛倒兩個奶娘見人盡多一生也不知抱過幾個小孩卻從未見這般伶俐可喜的嬰兒晚上也不哭鬧也不作怪人笑他也笑露兩顆小小乳牙一雙眼睛漆黑透亮純凈異常幾個婦人親了他無數回跟他說話直稱“心肝兒寶”一日一夜里眼中竟容不下他物了

  金獸香銷盡更漏隔夜長

  胡不為與兩名美艷冤家殺得你死我不活的堪堪到了寅時聽外面街道更夫梆梆梆擊梆三聲終于都心滿意足抱在一起呼呼大睡哪知睡下不過半個時辰聽到花園里長叫呼喊和鼓鑼之聲頻繁作來登時驚醒知道又出變化趕緊穿衣下床將包著鎮煞釘的青布包裹貼肉緊緊藏好了沖出門去

  門前過道腳步雜亂十余名青衣仆童拿著木棒鏟兒之類急匆匆向花園跑去一個童子道:“這賊當真大膽竟敢累次到劉府作怪!這下若不把他整治死了沒的讓人笑話咱府上沒有能人”邊上另一人笑道:“有你這般能人在這這賊也算是自尋死路了只是不知善財兒能人武藝如何比的過護院的孫老大么?孫老大單手能提百斤石鎖還叫這賊一拳打的重殘卻不知善財兒老大能挨得幾拳?!”那善財兒聽說反譏道:“金鎖兒你也不用笑我我不濟事難道你便高明了?便是象你這般的上去百八十個都不夠人打”那金鎖兒笑道:“干我甚么事我又沒說自己是能人便是挨拳頭也輪不到我身上來”善財兒哼了一聲道:“往時你不是跟永福永祿幾個學了許多武藝么?怎的事到頭上了卻又裝成縮頭烏龜?”金鎖兒見他說的大聲趕緊告饒:“我的好哥哥你就不能把把嗓門兒?永福永祿幾個早讓這賊給收拾了你又不是不知我學的幾樣花拳繡腿濟得甚么事?別回頭讓老爺知道我學拳腳把我推上前去那可糟糕了”那善財兒樂得嘻嘻直笑道:“你也不用害怕高師爺請來許多好漢……”幾人轉過彎道聲音漸漸小了

  聽說是拿賊胡不為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暗道:“這賊也算是大膽已極竟敢到豪門大院偷盜東西聽幾個小童對話似乎還是多次來的也忒猖狂了些”他被驚嚇醒了又裝束停當一時也不欲再回房睡覺看前院黑沉沉的仆婦女子們都不起來料想胡炭不會有甚危害當下也邁步向后花園去倒要看看這個膽大包天的飛賊是何涅

  轉了幾道彎看見花園里站滿了人十幾個童子提著燈籠將一大片園子映的如同白晝園子中央一個高瘦的男子立在一叢牡丹前穿一身紅色條襟的黑袍子想來就是大膽飛賊了另數十名形貌各異的劍客手持武器齊對著他正是午間胡不為看到的那群武人

  劉老爺立在墻邊穿著睡衣高師爺跟在身后想來他是倉促中爬起床的趕來看抓賊看場中那賊已被團團圍困劉老爺道:“狗賊!你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半個月來數次到我門中偷盜還打傷我幾名護院敢是欺我府中無人么?!你從實招來究竟是何來歷所欲何為?!”

  那賊弓身駝背卻不抬起面目也不回答近前的一個年輕嬌又喝道:“聽見沒有?!問你話呢!你到底是來偷盜什么東西的?!”飛賊身子似乎震了一下喉頭‘閣閣’有聲聽來便跟蟾蜍鼓息一般眾人聽得怪異卻聽見他緩緩說道:“蜜……蜜……吃……蜜……天……香……”聲音粗嗄嘶啞幾個字似乎是從喉頭擠出的一個一個吐將出來仿佛說話極為困難

  高師爺低聲對劉老爺道:“老爺這賊似乎是來偷蜜的你看他的手正是天香樹的蜜*汁”劉老爺聞聲看去見那賊垂落雙手手掌上沾著一些粘稠淡黃的物事空氣里還隱隱有一絲甜香味道果然是天香蜜園中栽的幾株天香樹是他早年從異域移植來的形如蘇鐵粗莖大葉植來十余年快有兩人高了這樹每到夏秋時節便會泌出甜汁來濃香如酒常引得許多蜂蝶小蟲來采

  可這賊光顧劉府近半個月了幾日前更將護院的幾名打手武師打得重傷若說單為這些區區小蜜而大動干戈說來任誰都會覺得荒謬當下冷哼一聲道:“狗賊你不要避重就輕說混話當這園里幾十人都是傻子么?嘿!偷蜜?我就不信你來我府上這些時日便只光為偷蜜!來人啊給我把他拿下了好好搜查身子看可偷走什么值錢東西!”當時三名青衣童子應了走上前去搜查料想這許多人守著他也不怕他反抗

  那賊果然并不抗拒任三個小童在他袖里懷里掏摸搜查片刻一個小童駭然驚呼起來:“啊——蟲!蟲!蟲!”踉蹌后退提起手來火光下看得明白他的食指上一只尺許長的大蜈蚣緊緊咬住紅黑分明展足勾尾另兩個童子也尖叫抬起手來一人手上都咬著一只百足蟲子一般形貌可怖原來他懷里竟然暗藏著毒蟲引幾個小童來搜了不動聲色之下便已將之傷害

  眾人哪想到他在圍困之下竟然還膽敢搞鬼聽得三個童子叫聲慘烈無不又驚又怒當下‘嗆啷!’之聲大起幾個劍客揮動兵器向他手足斬去定叫他受傷伏帖了再行搜查銀光如練帶著呼呼聲響斫向黑衣賊那賊卻不抵擋但聽‘撲撲’幾聲幾把長劍中的如劈韌革

  幾名劍客只覺得長劍仿佛斫在一塊堅韌極有彈性的皮革之上鋒刃不能劈進分毫手掌卻震麻無已當下相顧失色不知道這賊到底使了甚么古怪法門如此皮肉堅厚見怪賊并不還擊又鼓起勇氣加大勁力砍劈下去這次手下再不容情但求把他傷了哪還顧他傷的重不重

  ‘當!’的一聲大震幾把長漿時砍中齊響出這一聲來隨即四人啊啊大叫抓著手掌咬牙后退原來已是虎口迸裂震出血來了看看地上四把長餞曲刃處缺口竟然被那怪賊的血肉之軀崩壞了

  眾人嘩然眼看飛賊手足不動已傷得四名劍客再無攻擊之力不禁驚駭看來這人也不是什么易與之輩忌憚之下守在近前的幾人登時后退幾步凝神防住幾個江湖郎中忙不迭跑來開啟藥箱給嬌們敷藥那賊見眾人忙亂也不攻擊也不逃走就垂落了雙手低頭靜立眾人看他也并無甚么特異舉動己方人數又眾只過不了一會膽氣又壯大起來六七名俠客從人群中騰身而出四名拿著亮晃晃得鋼刀另兩個則握著長槍分向怪賊的胸腹頭頸鉆砍直去刀化白芒槍點烏光六件兵器襲去飛賊再不敢托大手掌一翻以掌緣為刃從上而下劈向當胸而來的兩柄鐵槍

  “喀嚓嚓!”兩聲脆響兩名槍客來不及變招被飛賊從中劈斷槍桿兩截槍尖飛上半空而桿上大力更是傳到手上將他們的皮肉震開了恰在此時四柄明晃晃的鋼刀夾風砍下一破小腿一破上臂一向腰間一向脊背料想這賊便是生著三頭六臂這般四面合圍的打法他也難防

  哪知那賊行動快極刀刃堪堪及體猛然化作一團黑風迅疾無倫的閃出圈外一拳一個登時將四名武客打得飛開數丈

  場中登時暴出了驚呼誰都想不到以眾凌寡竟然還是不占優勢這飛賊當真兇惡便人人心中打鼓的當口聽一個粗豪的聲音哼道:“讓開讓開!都讓開!我來對付他!”胡不為凝神看時原來卻是日間說話的粗黑漢子從外圍邁步進去提著一柄巨大圓錘那錘生鐵鑄成大如木桶黑沉沉的怕不有三五百斤黑漢子單手提著渾不覺得費力兩只臂膀筋肉虬結長著濃密的黑毛果然好一條漢子!

  內圈的十余人登時后撤這黑鐵塔揮動錘來可不是玩的一個失手大錘飛出便是長著**個腦袋也不夠他砸了一時人潮聳動都跑到墻邊站了現出園中老大一片空地盡夠那黑漢子舞錘此時盜賊卻動了想必是看到來者膂力非常不敢再托大拿身軀承受巨錘眾人看著他慢慢轉身舉手抬腿身子竟然波動起伏腰腿頸項都綿軟如條說不出的怪異只是他的動作僵硬得很仿佛皮影戲中的人物一起一落節折宛然

  漢子持錘進去也不多說廢話大錘便當頭砸下風聲猛惡一眾牡丹給帶得幾欲倒伏這錘在他手中便跟小童手中的秸桿一般揮動開來舉重若輕寫意自然若非沉郁的風響如若雷鳴眾人直要懷疑是不是用紙糊成的

  鐵錘堪堪臨頂飛賊身子卻跟折斷一般兩足直立不動自腰以上盡平平折倒下來眾人見勢險急又都驚呼大漢不意想他有此怪招躲避大錘揮過肚腹之上卻已落空了他反應倒也敏捷一招無效將錘擺過頭頂順勢轉個身子那大錘余勢未消讓他轉身又一帶又重重砸落下來這下兩力疊加更重鐵下墜之勁擊將下來何其威猛!

  但聽得‘呼!’的一聲悶響錘化烏光重重砸向盜賊的腰間眼看著就是一出血肉模糊慘劇眾人無不驚呼

  ‘砰!’

  勁氣激揚狂風飛卷過去一眾牡丹登時碧葉盡碎星星點點連著許多斷枝飛到尋丈開外離在一丈遠處的劍客被風帶到衣衫鼓動起來獵獵作響如在山巔當風之時

  再看場中盜賊已上身**仍平折著身子雙掌抵在錘下卻沒受傷他竟單憑筋骨力氣擋住了這威猛無儔的巨靈神力!這份功力實在可驚可畏只是衣衫薄脆早讓罡風都撕成了碎片一塊一塊布在身側

  待得看清他身子眾人忍不住又暴出驚呼來“蜈蚣!蜈蚣!”一時亂聲紛喊原來那飛賊的身上竟是一節一節黑色的壘塊油光映火如甲如胄且從頸到腰上下一般粗細肩脅兩側長著數十支細長毛足看來不是一只百節蜈蚣又是何物?!

  又是妖怪!胡不為心中‘咯噔!’一下大感不妙見他身上怪狀竟然和午間看到的劉小姐有**分相似心中已自釋疑看來劉小姐所染怪恙定然是這個妖物所致

  “咝——你……們……好……討……厭……”妖怪擋過一招慢慢折起身艱難的說出這話來語調平平聽不出其中喜怒但每個人聽他語調怪異都覺得汗毛倒豎他說話之時嘶嘶有聲便跟耳中有萬千毛蟲穿過一般聽來滿身都長雞皮疙瘩

  黑壯錘客甚是武勇雖然見對手是個妖怪但只吃了一驚復又豪氣上涌提著錘略退幾步喝道:“我就不信你身體是鐵打的!再吃我這招試試!”雙手握柄向外甩力腳跟不動握錘平揮只揮得片刻身子已轉成陀螺大錘在身側盤得如潑風般象一朵龍旋風望百足蜈蚣卷去這般借勢借力的招法威猛已勝百人便是面前擋著一堵鐵壁也必讓他砸穿出一個洞來

  場邊眾人見他招法精妙紛紛喝彩心想妖怪再厲害終須不能擋住這龍象巨力眾人屏息都想看著妖怪如何被大錘擊死哪知變起須臾錘客離妖怪還有一步距離妖怪已然身體暴長上身展得極長在空中彎一道拱形已從旋風空處破入攫上漢子的頭頂

  ‘啊——’的一聲慘叫傳來勁風立止巨錘脫離掌控迅疾無倫望外飛去‘轟隆’大響中煙塵彌漫蜈蚣身后的粉墻早被撞塌半片碎磚如粉妖怪化出了巨長巨粗的真身百只長足伸展開來如一株大樹般立在場中刀腭咬合處正是粗黑漢子的腦袋漢子的身體卻在地上仆著不住抽搐斷頸處烏血噴出眾人哪想到這威不可當的金剛竟然死的如此凄慘這妖怪又何其可怖殊非人力所能勝登時人心渙散一聲喊齊向院外涌去

  “殺……”又是一聲嘶啞的厲嘯伴著千百只死蛙之命黑色的毒砂如云如霧漫卷出來當者立倒眾人推著胡不為向外奔跑卻哪快得過妖怪的毒砂?墨云飛揚過來場中但只聽見一聲清越的龍吟人人仆地麻痹再不能動彈分毫

  場中站立的便只有胡不為一人此刻懷中青光昭昭震響不已卻是鎮煞釘響出了適才那聲龍吟擋住妖霧毒害胡不為面色蒼白驚懼的看著眼前身長數丈的怪物見他一雙眼睛如燈籠般紅通通的銜著一枚人在半空瞪視自己又是一次生死交關的惡事!胡不為雙腿站竦居然沒有跪倒下來也算難得若以他以前膽氣只怕早昏暈過去了只是歷練即久經事已多到底將一顆心鍛得堅強雖見危難已可穩住心情

  蜈蚣瞪了他一會卻掉頭不顧向墻邊的劉老爺爬去早前劉老爺行動不便沒來的及轉身便被毒砂卷倒了此時癱軟在墻根邊身下卻壓著高師爺

  “你……殺……了……我……妻……子……”妖怪扔了錘客的級巨腭頻動卻人語劉老爺驚得屁滾尿流連連大叫:“沒有!沒有!我不知道你妻子是誰!我沒殺她!”蜈蚣刀牙交鉗出‘咔咔’的聲響又道:“你……女……兒……交……配……我……妻……子……”他說話不合語序但胡不為已聽的明白他的意思是劉小姐交配過后便是他的妻子了只不知劉小姐足不出戶卻如何會跟這個怪物交配的

  劉老爺自然也聽得明白當下叫道:“我女兒不是我殺的!不不不!我女兒……不!你妻子沒有死!她還活著!”蜈蚣搖頭甩身似乎極為痛苦啞聲道:“死……了……活……了……死……了”“你……把……她……救……死……了”這生死關頭人人心智清明劉胡二人都聽的明白他的意思便是劉小姐救轉回來以后他的妻子便已死了他的妻子自然便是化成妖身的劉小姐無疑

  這下子劉老爺再也無辭見那妖怪又爬近數分慌忙又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急切之下便溺失禁登時臭氣熏來倒苦了身下的高師爺聞得一股馥郁的糞氣酸臭不可當待要掩鼻卻哪能夠不住努嘴噴息伸脖閉眼直恨不得鼻子再長幾分好放到一邊躲避也無怪劉老爺如此不堪驚嚇他一生養尊處優何曾遇過這等恐怖緊張之事沒當場嚇死已是天大造化了

  蜈蚣長足起落慢慢爬來到近前定了牙間‘閣閣’又響

  “殺……”他說

  劉老爺聽得這般陰森的判命之詞哪里還有其他念頭殺豬般叫起來連叫:“不是我救她的!是他!是他!”雙手不能動作一雙眼睛盡鼓向胡不為

  “是胡神醫殺了你妻子!是他殺的!”聽得這句話胡不為登時心中冰涼這人為了救命居然如此恩將仇報不感念自己救他女兒的恩情此時卻盡將罪責報復都扣到自己頭上來了涼薄如此虧得自己先前還把他當成知音這人之忘恩負義之處與烈陽真人并無半點區別

  不容他再轉念頭危險已經迫近蜈蚣精甚是愛妻聽了劉老爺一句破壞性極大的言語立時倒頭轉向疾向胡不為行來目光灼灼刀牙大張

  “死……”巨猛撲下來胡不為大駭雙足使力往后急退才跑了兩步聽得‘嚯!’的一聲尖鳴一條青龍自懷中飛卷出來迎上前去懷中的玉牌和幾個黑色瓷瓶給帶了出來掉在地上

  靈龍鎮煞釘又暴出護主了

  趁這當口胡不為連跑十余步回頭看時不禁心頭大震空中一頭粗如人臂的青色大龍圍著蜈蚣盤旋身側青光如瑩地上的燈火一時失色花園內外一片青光籠罩這龍卻早不是先前見到的那條細小模糊之物此刻粗長了三四倍髯須拂拂爪牙宛然身上的鱗片清晰可辨它圍著蜈蚣不住翻動卻不將之擊死蜈蚣便跟僵住了一般長起半身毛足不動一對鋒利的刀腭卻大張著與青龍對侍

  胡不為枉拿著一本煉器寶書卻不知這靈龍鎮煞釘的功用靈龍以人的精氣法力為引遇妖氣則鳴遇殺氣則破對妖是克制利器對人卻一無害處是以狐貍精與釘子相近日長卻不遭其害蓋因她心地純善罷了釘子若離了人氣的引動青龍便物化不出去歲除夕時胡不為被黑衣壇主傷害卻是那壇主另學奇怪法術半人半妖是人時釘子對他無害化妖時便即斬殺另兩個黑衣人莫名其妙殞命便是此理而胡不為后來受傷釘子脫手靈龍沒了指引不能護他周全了終于讓那壇主妖化擊得差點就死

  此時隔來數月他身上的法力已經增長靈龍正是他法力的外顯之征他苦苦修習眼下法力已是先前三四倍了青龍比先前壯大三四倍正是緣由于此

  胡不為理不清其中關節只半扶花墻睜目看著龍蟲之斗看見青龍壯大這許多料想威力自然也是大的心中稍稍安定數次替他解危胡不為對鎮煞釘之能甚是放心但見青龍盤旋如故兩物僵持不下又自著急

  原來天下萬物互有生克而蜈蚣正是龍蛇的克星這百節之蟲稱守拙待覷準機會暴出便可咬住龍蛇的七寸要害眼前這只蜈蚣有六七百年修為又是青龍克星而青龍以殺煞氣息為憑托破邪鎮魔卻又克它妖氣生克正反之下一時各有忌憚是以兩物對峙誰都不敢妄動

  看看天色將曙半個時辰過去了龍蟲守勢依然場中倒著大片人體蔚為壯觀胡不為已放下了緊張之心巴巴的看著自己的青龍望他暴起威剿滅妖孽忽聽得遠處一陣破風之聲一團紅色火焰由遠及近橫飛過來‘砰!’的砸到蜈蚣胸間火星散開了“臭蜈蚣!又咬人了看我打你!”人未露面清脆的聲音先傳過來

  胡不為錯愕未已看見一個紅衣女童和一個白須老者踏墻騰越只片刻間便跳進花園來那女童不過五六歲年紀長的粉妝玉琢扎兩條羊角辮子稚氣可愛

  蜈蚣正全神防守哪想到會有人來偷襲一驚之下揚身起來氣勢立時瀉盡當此良機青龍又怎會放過?但見青光暴閃靈龍逶迤如煙一頭撞向蜈蚣的腹部

  那白須老者喝一聲:“好青龍!”聲音未消但聽一陣嘶啞悲鳴‘啪啪’的密響爆豆般傳來場中的蜈蚣節甲斷裂被青龍環飛斫斬成數十塊每塊都連著左右兩足落到地上不住折動青龍殺完自隱息回去再不出來

  那老者看了看胡不為笑道:“這位道友你的青龍很不錯啊”他何等眼力一瞥間早看出胡不為修為尚淺只是得的這只青龍卻是個寶貝靈龍鎮煞釘原本便是密練寶物在術界匿跡也已久遠這白須老人雖然歲數很大卻不識得胡不為聽他夸贊想要笑謝他可才度過驚變心情沒有平復哪笑的暢快?一時面目僵硬笑的甚是勉強喏道:“多謝老先生謬贊”那白須老者再不答話向那小女童說道:“柔兒你快把丹撿起來等會人多了又來羅唣”紅衣女童聽了自去蜈蚣的尸骸堆里翻找只片刻便取回一粒烏黑丹丸交給老者那正是蜈蚣的內丹

  胡不為懵懵懂懂哪知他們在干甚么事老者見他仍憑墻立著毫無阻攔焦急之意甚覺奇怪把丹拿好了轉頭問道:“我拿走內丹了你怎么不攔阻我?!”胡不為見問‘啊’的一聲道:“內丹?拿……拿去好了我干么要攔阻?”老者奇道:“你不想要?法力這般……這般……嘿!你不想吃來補強一些么?”他原要說‘你法力這般低微難道不想吃來補強一些么?’到底及時剎住了沒作傷人之言見胡不為睜眼不語轉瞬又自恍然笑道:“我明白了你們門派不許取這內丹嘿嘿!嘿嘿!這般迂腐規矩倒便宜老夫了哈哈哈哈”仰頭大笑攜著那小女童的手就要離去一轉眼間看到地上落著一物白色溫潤又‘咦!’的一聲頓住了步走去撿起反復端詳

  那卻是胡不為掉落在地上的玉牌去年除夕時單嫣從幾名黑衣人身上搜來的

  胡不為看見登時著急叫道:“老先生那是我的!”從花墻處跑過來那老者大起疑云面上須臾數變道:“你的?玉林峰什么時候收了……收了……嘿!”不知為何他卻不愿把話說盡了面上甚有嚴峻之意再看到地上那兩張似革非革的物事登時又變的一臉厭惡重重哼了一聲道:“羅門教!”一雙眼睛如刀鋒般看向胡不為胡不為害怕但這些東西真是自己的也不容他就這般奪去當下仍大起膽子道:“這面玉牌確實……確實是在下的”那老者目光凌厲看了他少停卻不知心中轉著什么心思

  正僵持間聽得數聲衣袂帶風聲響已有數人乘風而來那老者不欲與他們見面只沉聲道:“恕老夫眼拙不知尊駕來歷嘿!這粒內丹老夫不要也罷!還給你吧!”說著寬袖一拂已將蜈蚣的內丹擲還到胡不為手中玉牌仍撇回地上了抱起女童向相反方向騰升就走須臾已越數丈隱隱聽那女童脆聲問道:“爺爺干么不要小丹丸了?那位叔叔很厲害不許你拿走么?”頃刻話音已杳

  胡不為怕再起變故趕緊趴倒下來將玉牌和瓷瓶連那兩張烏黑之物都收入包裹了藏進懷中待得收拾停當聽見‘騰騰’幾聲幾個俠客道人仗劍跳入墻來

  一人驚疑道:“適才走的那人你們看象不象苦榕老前輩?”另一人反駁:“偏你眼睛尖!這生會認人苦榕老兒早死了四五十年了還魂來見你么!”先前那人強道:“你憑什么認定他老人家已死了?是親見來的?我看見他身后一條黑白巾子跟傳聞中一般所以有這般猜想”那人嗤之以鼻道:“按你這般說法我在身后系上一條黑白巾子也是苦榕老人了真真荒謬!”兩人斗口卻聽同行的一個道人叫道:“妖怪死的這般破碎!內丹也讓人取走了!”

  眾人圍孿來看見蜈蚣的尸身塊塊碎裂均紛紛感嘆直道這人法力當真高強看見蜈蚣頭下第三節尸骸被剝開一縫內丹已被取走又都痛罵甚么“干害天德殺生取丸這人行徑太過卑劣”又“便是法術高強生了這樣歹毒心腸實非蒼生之福”一干人正義凜然肆意痛罵取丹之人

  一個道人眼尖看見胡不為直身立在一叢牡丹邊登時凰一跳喝道:“什么人!”胡不為穿著深色衣服又當黯夜不則聲之下幾個術者竟然不查

  胡不為走上前去躬身道:“在下是這府里的賓客來看他們捉賊的”一干人仔細打量他見他眼睛無并無神采舉手投足也粗笨道是平常之人便道:“這里有妖怪毒氣你靠近不得趕緊走開了”

  胡不為巴不得聽這一聲聽話轉身飛也似的逃開自去前院領了胡炭奪門而出幾人見他逃得驚慌腳步虛浮都笑話這人膽小得緊聽見有妖怪跑得魂兒都飛了當下檢查中毒的劉老爺等人設法救治這一群武人離中毒倒下已有半個多時辰了毒氣蔓延開來人人都已昏迷不醒正是死生不知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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