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女皇的歷練

　　“哈哈，好，好。”面前的惑忽然朗聲笑了起來，一點都看不出之前的冷淡。

　　惑周身的氣場都有些變了，雖然還是結丹期的修士，可是多了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氣，這種變化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忽視的，如同脫胎換骨一般。

　　“這么多年來總算出了個有意思的丫頭。”他看向漓珠的目光滿是欣賞，“現在的皇室一代不如一代，本來還想著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這一支鮫人都要滅亡了，沒想到你這丫頭倒是給了我些許驚喜。”

　　他的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贊許。

　　這種口氣讓漓珠神色未變，驚疑不定的看著他：“你……”

　　鮫人一族說到底還是看身份看血統的。

　　她的身份是鮫人族的皇族，何況還是個名正言順的太女，即便是化神老祖也不能否定這一事實。

　　就像是權臣看見皇帝也只能下跪行禮，當然，隨著權利和地位的增大，這禮可能會輕慢些。

　　現在的惑怎么會用這種口氣肯自己講話。

　　惑見她的神色，嘴角的笑容深了些：“怎么，太女還指望本尊給你行禮么？”

　　本尊？

　　除了化神天君，還有誰會自稱本尊？

　　漓珠想到這一點，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不是金丹期？”

　　此言一出，除了楚清淺，其他三人都變了臉色。

　　楚清淺是真的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胤虛便適時的給她解釋道：“所謂的分身之法，就是到了化神期以后利用秘法創造了一個獨立的個體作為自己的分身，這個分身有自己的思想，但本質上還是不能違抗本尊的命令。要是分身死亡，本尊也會受到重創，反之本尊死亡，分身便徹底毀滅。”

　　這是無性繁殖啊！

　　楚清淺嘴角一抽。

　　“這么厲害？為什么之前都沒有聽說過？”遠的不說，便是琉光也有兩位化神天君，可是這種方法從來沒聽過。

　　胤虛淡淡道：“你所在玄靈大陸在修仙昌盛程度上到底比不上無琊，化神修士至少少了一倍，這種法術失傳了也是正常。”

　　一種法術的傳承是需要有人來使用，若是沒有足夠數量的化神修士，這法術久而久之自然會失傳。

　　“那若是將這法術帶回去，玄靈大陸的化神修士也能更上一層樓，這樣一來豈不是……”楚清淺想到這里眼神一暗，露出一絲苦笑。

　　她都回不去了，又在這里瞎操心什么呢。

　　且不說她在這里胡思亂想，那邊漓珠已經俯身行了一禮。

　　“見過天君，之前是漓珠不懂事，言語間有所沖撞，還請天君原宥。”

　　澄莞和澄康也跟著行了一起。

　　惑淡漠的笑了笑：“說的就跟你知道我是化神天君，就不會說那些話一樣。”說到這里狀似無意的看了眼楚清淺，“所以現在你還是堅持要跟這個人類的丫頭同進退？”

　　本尊和分身是有特殊的方式聯系的，所以惑的一言一行幾乎都是受了化神天君的授意。

　　“是。”漓珠堅定的點了點頭，“漓珠之前說的句句屬實，要是沒有楚姑娘的鼎力相助，我絕對走不到天君面前，現在放棄朋友，我自己都會反感自己。”

　　這里漓珠不知道他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她不善于猜測人心，便干脆按照自己的本心回答道。

　　“很好。”惑笑了，在漓珠的不安中轉身，“跟我來吧，天君要見你。”

　　漓珠臉上的喜色再也掩飾不住，緊緊的跟著惑走了進去，澄莞在后面扶著楚清淺，幾人通過幽暗的隧道，到了一扇石門的前面。

　　惑咬破自己的手指，默念了一個陣法，就見到石門轟隆隆的響起，漸漸周圍流光涌動，一塊巨大的石頭出現在他們面前，一個男子的面容出現在巨石上。

　　“你來了。”他看著漓珠淡淡道，神色中沒有一絲意外。

　　——————————

　　八個月后。

　　楚清淺站在海礁上遠遠的眺望海岸，神識盡量探的很遠。

　　“如何？”澄莞走了上來，海風將她的聲音吹得有些散，“可是有看見什么？”

　　澄莞穿著一襲盔甲，將她本來秀美的面容襯的更加英氣。

　　楚清淺搖了搖頭。

　　“沒有，不知道那邊現在怎么樣了。”

　　澄莞嘆了口氣：“能不能成功，就看今日之功了，要是在午時之前破開結界，漓惠最后一絲防線便破了，要是破不開，今天下午她的援軍就要到了，彼時又是一場惡戰……”

　　楚清淺笑道：“那又如何，當初我們一無所有，不還是在幾個月中就集齊了千軍萬馬，浩浩蕩蕩的殺了回來？現在到了這一步又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真刀真槍的拼命就是！”

　　澄莞聽她這么說，心中的郁結之氣也少了很多：“是啊，有什么可擔心的，最壞也比不得當初亡命天涯的時候。”

　　說著就也將目光放遠，遠遠的看著天與海的交接。

　　她們的身后，數萬士兵靜默著，卻帶著無法忽視的肅殺之氣。

　　八個月前，她們在海底見到了鮫人族的那位化神天尊，他對漓珠的事情并不意外，而且答應了她的請求。

　　“鮫人皇位之爭，按理說本尊不應該出手。”巨石上，化神天君語氣淡淡，“只是此事也算受人之托，是以本尊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受人之托……”漓珠呢喃，最終還是好奇問了出來，“君上能否告訴晚輩，您是受誰的托付？”她真的很好奇，這化神天君就算手眼通天，也不會將事事預料到，怎么會有人事先托付他這事？

　　化神天君頓了一下，開口道：“你的母皇在半年前修書一封給本尊，她那時候已經預料到了今日之事，請本尊無論如何也要在危難時刻幫你一把。她在信中解釋，說你生性軟弱，而你妹妹又爭強好勝，等她羽化后你必定不能保全自己，丟掉皇位是小，恐怕連命都留不住。”

　　漓珠已經震驚在了原地，想到那個平日里對自己十分冷淡的母皇，忍不住道：“怎么會呢，若不是母皇一直對漓惠縱容，她也不會將勢力培養到今天這個地步，更何況……”更何況她母皇并不喜歡她，比起木訥內向的自己，她更喜歡漓惠的機靈。

　　看著漓珠掩飾不住的黯然，化神天君淡淡開口道：“這一點你母皇也提到過，雖然比表面上不如漓惠靈巧，但是你有一個她永遠不具備的優點——謙和包容，這是為君最需要的，你妹妹聰慧，卻剛愎自用，做不成一個好的王者。”這也是漓珠母親的原話。

　　“可是……母皇為什么不和我說這些……”漓珠詫異道。

　　“你還不夠資格做一個合格的帝王。”化神天君的神情很是嚴肅，“你性格柔弱，挑不起整個鮫人族的重任，雖是璞玉，卻也要千錘百煉才能發光，你的母親和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會忍痛做出這樣的安排，你應當理解她的一番苦心。”

　　“你想想看，她雖然沒有明著幫你，但是你是怎么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是誰告訴你我的隱居之所？而你妹妹在逼宮之時，你又是怎么保住性命的？”

　　漓珠回想起漓惠叛變那天，自己被一個從沒見過的侍衛從密道送著離開，還有給她地圖的虞長老那看不透的微笑。

　　“竟是這樣……”漓珠心頭所有的疑惑全部解開。

　　“你能走到這里，說明已經通過了第一步的考驗，本尊可以為你提供一些線索，至于皇位之戰我依舊不會插手，全看你自己的。”

　　……

　　那天之后，他們按照化神天君給出的線索，找到了漓珠母親留下的軍隊。

　　漓珠母親的意思很明顯，這一切都是給漓珠的考驗，先讓她眾叛親離，看她能不能在逆境中堅持下來，現在給她一個復國的機會，看她能不能把握的住。

　　贏了，她便成了一個合格的女皇，重新回到水晶宮統領天下鮫人族。

　　輸了，便粉身碎骨，以命相賠。

　　這就是皇權下的親情，殘酷的讓人無言以對。

　　漓珠找到了化神天君，算是通過了第一層考驗，現在就是看她能否利用好手中的軍隊，和漓珠的人決一死戰了。

　　楚清淺看了看眼前的兵力，尤嫌不足，讓漓珠照著她的方法去游說了其他水中的妖族，答應允諾很多好處，只要他們助她出兵復國。

　　而且四處散播謠言，將漓惠說成是窮兵黷武之人，等她穩定下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將海中其他妖族滅絕，完全由鮫人把控海域。

　　此言一出人心惶惶，好多本來不想參與進來的妖族便同意了和漓珠見面。

　　漓珠本人雖然不善言辭，但是楚清淺就是個空手套白狼的高手，她仿照當年孟嘗君重回齊國的辦法，同時聯絡了好幾個妖族，幾家同時交涉。

　　在其中一個尚有猶豫的時候，便推說另外一家已經答應下來，自己也邊也允諾了他什么好處云云，在她的忽悠之下，幾個妖族唯恐自己占不到便宜，就紛紛答應下來，給出的條件一個比一個誘人。

　　畢竟鮫人的富有可是出了名的，從他們寶庫中隨隨便便拿出來的寶物都也了不得的，再說鮫人在妖族中的地位很高，漓珠又是名正言順的太女，自己現在出手幫她一把，以后也算是跟鮫人族接下了一個因果，總歸是利大于弊的。

　　于是幾番下來，楚清淺她們就帶著十多萬軍隊歸來，漓惠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簡直震驚不已，不懂從哪里憑空冒出了這十多萬人。

　　人多了矛盾也就多，楚清淺這幾個月來一直隨軍而行，盡可能的處理隨時出現的問題，可以說充當了軍師一樣的身份。

　　這幾個月間她雖然帶著面紗，但是人類修士的身份還是掩蓋不住，不少妖族中位高權重之人對她頗為好奇。

　　鮫人的清高是出了名的，他們因著是上古七十二妖族的身份，連其他妖族都看不上，更別說人類了。身為未來女皇的漓珠，為什么會跟一個人類在一起，還放心讓這個人類握著軍隊的大權？

　　于是這件事也就成了眾人心中不大不小的謎團。

　　這幾個月他們和漓惠的軍隊大大小小打了十幾場，有輸有贏。

　　好在漓惠到底是篡位的，名節有虧，很多鮫人士兵本來就不愿意效忠于她，現在看見漓珠大兵壓境，臨陣倒戈的也比比皆是。

　　漓珠也按照楚清淺的建議，在每次打仗前必讓人隔空允諾一番，說只要向自己投誠就既往不咎云云，總之漓惠是越來越不得人心，眼看潰敗只是時間問題了。

　　八個月的時間，他們從西海一路殺了回來，到了鮫人的大本營，也就是漓惠最后的棲身之所水晶宮。

　　奈何漓惠也是個倔的，一定要跟漓珠拼個魚死網破，便在水晶宮外面布置了結界，并且也以重金許諾搬來了救兵。

　　每天午時是水晶宮的結界最脆弱的時候，他們就是要趁著此時破開結界，不然等到漓惠的救兵到了又是一場惡戰。

　　“真是氣死我了。”澄莞看著午時越來越近，忍不住張口罵道，“三公主怎么能這么自私，無論怎么說她也是鮫人啊，難道就沒有想過這么做會對我們種族造成多大的損傷，最后無論誰勝誰負都是讓別人撿了便宜。”說著皺著眉頭看了眼身后的大軍，雖然說這都是自己這邊的人，但是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各個妖族派出的援兵，都是花了大代價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楚清淺安慰道，“好在女皇之前就有安排，雖然為了考驗漓珠整了這么一出，就在諸多地方留有限制，對鮫人族來說沒有傷到筋骨。只要你們還是海中霸主的身份，那些身外之物早晚都會回來了，再說這些東西比起一個合格的統治者來說，便什么都不算了。”

　　澄莞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你這人，有時候都不知道說你什么好，所有事情從你口中說出好像都是好處大于壞處的。”

　　楚清淺吐了吐舌頭：“我這不是為了給你寬心么，你要是想聽壞處大于好處的，我也可以跟你說啊。”

　　“……”

　　兩人相視而笑，澄莞忍不住打了楚清淺一下，可下一秒又擔憂起來。

　　今天她們兵分兩路，一路人馬去破開結界直搗黃龍，另一路人馬守在外面，防止漓惠的援兵到來，免得到時候被里應外合的包了餃子。

　　漓珠帶著澄康進了水晶宮，澄莞和楚清淺留在了外面。

　　楚清淺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擔心什么：“其實漓惠已經算是強弩之末，翻不起多大浪花來的，再說有澄康在側，再不濟也能保漓珠的安危，你真的不用太過擔心。”澄莞什么都好，就是只要事情涉及到漓珠，總有些婆婆媽媽瞻前顧后。

　　“哎，你不懂。”澄莞嘆了口氣，“那里面的除了漓惠，還有個人，他才是太女的劫數啊，當初要不是他，太女也不會輕易讓漓惠暗算了去。”

　　看見楚清淺不解的神色，澄莞想著大家一起經歷了這些，不能算是外人，便和她詳說了起來。

　　“我們鮫人兄妹通婚的習俗你是明白的，太女他其實是有個哥哥的，雖是她哥哥，也是她未來的夫婿。”

　　楚清淺點了點頭，這一點她早就想到。

　　“太女從小就很喜歡他的，一直期待著與他大婚的那一天，誰知道他竟然跟漓惠勾搭在了一起，趁太女不備暗算與他。”澄莞說道這里多了些氣憤，“真不是個東西！”

　　“……”

　　楚清淺這里倒不好在說什么。

　　反正在她看來，這種甲必須和乙在一起的說法本身就是荒謬。

　　按照鮫人的理論，就因為漓珠是長女，所以應該和自己的哥哥成婚，漓惠就只能干看著。

　　但萬一那男的喜歡的就是漓惠呢？

　　還強行綁著人成親么？

　　想到這里，楚清淺腦海中又浮現出澄顧那張笑嘻嘻的臉。

　　為了掩護他，其真實身份楚清淺只告訴了漓珠，澄莞到現在還以為他是個出賣家族的叛徒，提起他就是一臉惡心的表情。

　　再想想那個少年隱忍在笑容下面的關切，楚清淺都有些替他心酸。

　　“澄莞，我能問你個問題么？”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當初喜歡的人是澄顧，你們能不能在一起？”

　　澄莞一愣，反應過來之后皺了皺眉：“好端端的提起他做什么，我怎么會喜歡那個敗類。”

　　“就是好奇而已。”楚清淺掩飾的笑笑，“因為像你們這樣家中不是一男一女的鮫人肯定很多，是規定必須按照年紀來算，還是只要相互喜歡就可以？”

　　澄莞回答道：“鮫人是很注重禮儀的，長幼有序可不止是說說而已。一般來說，都會是家中年紀最大的男子和最大的女子在一起，第二年長的男子和第二年長的女子……以此類推，要是有多余的，才會考慮和別的家族聯姻。”

　　“所以說，就算心里喜歡的是另一個，也不能在一起了？”楚清淺有些黯然。

　　澄顧真的是愛著澄莞的吧。

　　可是按照鮫人的規矩，只要澄康不死，澄莞將來嫁的人一定是他，這種不得而求該是有多痛。

　　她雖然不知道那會兒到底出了什么事，使得澄顧表面上成為了漓惠的人，并率兵屠殺了澄氏一族，但是楚清淺始終都相信他有自己的苦衷。

　　你愛一個人，怎么舍得看她難過？

　　澄莞以為楚清淺說的是漓珠兄妹，有些不耐煩道：“太女比三公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容貌性情都遠勝于三公主，漓沐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要我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想著作，等他這次兵敗就知道錯了。”

　　就算眼前這人再好，不是心中的那個有什么用呢。

　　楚清淺看著澄莞義憤填膺的樣子，默默地嘆了口氣，終是什么都沒有說。

　　————————

　　水晶宮大門處。

　　前面的空地上，十二個陣法師圍城一個陣型，口中念念有詞，他們腳下的地面上也閃動著幽幽光芒。

　　“太女，陣法就要破了。”一個陣法師轉過頭來，疲憊的臉上都掩蓋不住激動的神色。

　　“辛苦大家了，再加把勁兒，不用等到晚上，我們就能在水晶宮中慶祝。”漓珠對眾人一笑。

　　眾人精神一震，將疲憊掃去，繼續奮力的破陣。

　　這八個月的時間對她的改變極大。

　　另一個暴躁的人格一直被楚清淺用藥控制著沉睡，這幾個月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漓珠來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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