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白的這句話說得實在誅心。

　　然而更加誅心的是顧臻發(fā)現(xiàn)他竟然沒有辦法反駁。

　　如果季微白不是能夠幫到他，他會跟季微白在一起嗎？不，他甚至根本不會考慮到感情的事情……光是供養(yǎng)葉安就讓他筋疲力盡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對季微白的感情也絕沒有絲毫的不誠。

　　他對季微白的感情沒有絲毫的不誠。

　　他的每一個吻，每一次擁抱，每一個笑容，都沒有絲毫的不誠。他是受了季微白的資助，可是他也承諾了畢業(yè)后為季氏賣命。

　　顧臻這輩子都不會為了錢出賣自己，他絕不是來者不拒，所以當(dāng)季微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卻是全身都是一僵。

　　他無法想象，自己在季微白的心中是這樣的形象，這樣的存在。

　　多年后，顧臻坐在學(xué)校的餐廳之中，和顧深一起看著白莎莎一步一步緩慢地向著兩人走來，腦子里面連季微白當(dāng)時每一絲的細(xì)微表情竟然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他就是這樣的人，恩記得深，仇記得久。

　　白莎莎一步一步向著這個方向走來，她的模樣要比顧臻當(dāng)年第一眼見到她時更加青春，更加稚嫩，但也因此沒有了當(dāng)年那種經(jīng)歷苦逼遭遇之后的憔悴感和楚楚可憐。

　　她一路走到顧臻和顧深所在桌子的旁邊，看到祁則晟坐著的位置，一時間愣了一愣。有女生看見她這付模樣，就冷笑著嘲諷道：“死纏爛打的，惹人討厭了也沒有自覺。祁少爺也怪可憐的，惹上這種……”

　　接下來便只是露出笑容不再說下去。

　　但是誰都會明白她的未盡之語是什么樣的詞。

　　卻有男生跟著一起起哄調(diào)笑：“白美女，不如跟我們一起玩唄。祁少爺這么冷淡，跟他有什么好玩的？”

　　白莎莎面泛微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臊的。

　　半晌，她轉(zhuǎn)過身來，對著顧深問道：“顧深同學(xué)，我能坐這里嗎？”

　　顧深語氣溫和眼中卻帶著些許冷意，說道：“抱歉，我和我哥哥有些比較私人的話題要聊，不方便和人一起坐。”

　　學(xué)校餐廳里能有什么私人的話題好聊？白莎莎頓時明白了這就是顧深想要拒絕她的借口。

　　白莎莎頓時有些不甘，可也懾于顧深的背景和人緣，不敢與之硬抗。然后她視線一轉(zhuǎn)，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顧臻。

　　她的表情頓時又多了幾分哀求，再一次問道：“顧深的哥哥，真的不可以嗎？”

　　時光荏苒，這一幕似乎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化。

　　當(dāng)年第一次見到白莎莎，她似乎也是如此柔弱單薄，可憐而無害。顧臻嘴角帶了一絲微妙而看不出是嘲諷還是懷念的笑意，回答道：“同學(xué)，抱歉。”

　　顧深見她在自己說過不行之后竟然還向顧臻哀求，頓時有些不悅起來，說道：“同學(xué)，能不能別擋在我們桌前？或者，要是你實在喜歡這個座位，我們讓給你自己另找也可以。”

　　白莎莎這才似乎受到驚嚇一樣，急忙對顧深鞠了一個躬，說道：“對不起。”

　　她沒想到顧深敵意這么深。她本來目前在學(xué)校的處境就已經(jīng)十分不妙了，但那也只是來自女生方面。如果顧深真的就這樣端起餐盤轉(zhuǎn)身就走，把位置留給她，那么明天整個學(xué)校恐怕都會流傳出顧深看她不順眼的傳聞。

　　到時候，哪怕顧深不說話，敵視她的人也只會更多。

　　白莎莎敗退一步，不敢再糾纏，只有另外找位置。

　　白莎莎走后，顧臻開口問自己的妹妹：“……你討厭她？”

　　顧深一邊剝蝦一邊說道：“嗯，很討厭，完全不想和她扯上關(guān)系。”然后她想了想，又開口說道：“阿臻你要小心一點……啊，算了，估計她現(xiàn)在也沒什么功夫糾纏別人。”

　　但是她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和顧臻說清楚。

　　“白莎莎這個名字，在我們學(xué)校可以說是鼎鼎大名。哥你之前和季微白同學(xué)，原來沒有聽說過她的事情嗎？”

　　——倒是真的沒從季微白嘴里聽說過她的事情。

　　顧臻只聽過白莎莎和季微白兩人口中的版本，倒是不知道在別人看來這件事是個什么樣的情況，于是饒有興趣地聽起了顧深的說法。

　　“白莎莎是季微白的前女友。”顧深開口說道，“還是她倒追的。不過也沒費什么功夫，季微白就被她追到了，一開始兩人的感情還挺好。”

　　這部分顧臻其實已經(jīng)聽過，便“嗯”了一聲，讓顧深繼續(xù)往下說。

　　“衣服一套一套地給她買，不算高價但是對于初中生已經(jīng)算是有點負(fù)擔(dān)的鉆石和水晶飾品一樣一樣地向季微白要，有些東西我都不敢像她那樣爽快地敞開了錢包買，她倒是花季微白的錢花得十足大方……就連家里舉行的一些宴會也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把她當(dāng)女伴給帶進(jìn)去，還給她聲勢浩大地辦生日宴會，很多人如果不是因為看在季微白的面子上，誰會去參加她的什么生日宴會？季微白也是個傻瓜，他每個月的零用錢也不是沒有止境的，自己還未成年呢，卻哪怕省下了平日的花費也要白莎莎過得舒坦。”

　　這一段顧臻倒是真的從沒聽說過，頓時愣住。

　　顧深還在繼續(xù)說：“那個男生看見了嗎？祁則晟，座位就在你旁邊的。他原本和季微白是死黨。”

　　顧臻怎么會不認(rèn)得。祁變態(tài)的模樣，就算化成了灰他也不會忘記，骨灰盒都得躲著走。

　　然而顧深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卻讓顧臻大出意外：“初二那年，祁則晟的生日會上，季微白送祁則晟的生日禮物是一個機(jī)車模型。”

　　顧臻茫然，機(jī)車模型有什么不對的嗎？

　　顧深笑道：“機(jī)車模型啊，還不是限量版的……價格大概就只有白莎莎耳朵上那一對珍珠耳環(huán)的價格。你說祁家和季家那交情，祁則晟和季微白那交情，送輛中檔機(jī)車都只能算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了。就算祁則晟當(dāng)時還不能騎吧，至少態(tài)度在那里。”

　　顧臻：……

　　對不起土豪的世界我不懂。

　　這樣想起來，季微白和他在一起的倒是沒有表現(xiàn)得這么土豪過啊。

　　“不過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白莎莎的衣服一天換一套，首飾也是過幾天就換個樣式，季微白的錢包估計都被她掏空了。但是就算是這樣，這世交的情分……”

　　這個版本和顧臻以前聽到過的完全不一樣。

　　顧深繼續(xù)說道：“后來祁則晟就火了。不過這人發(fā)火的方式也挺有意思——他去追了白莎莎。”

　　“當(dāng)時學(xué)校簡直熱鬧極了。我們學(xué)校校風(fēng)比較開放，就連老師都偶爾會跑出來看熱鬧。每天白莎莎都會收到兩束花，一束白玫瑰和一束紅玫瑰，其它還有蠟燭愛心，氫氣球告白，煙花告白等種種手段……阿臻你不知道，我到現(xiàn)在為止在書上或者電影里看到過的所有經(jīng)典告白手段，當(dāng)初都親眼見識了一遍。”

　　可惜聽到自家前男友曾經(jīng)如此賣力地追求一個女生也實在讓顧臻幸災(zāi)樂禍不起來，他問道：“然后呢？”

　　白莎莎是怎么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的？或者說，祁則晟是怎么把她從季微白的手里追到手的？

　　“季微白不是沒錢了嗎？”顧深語氣嘲諷地說道，“祁則晟用一個至少一克拉的鉆戒當(dāng)著眾人面向白莎莎告白，要她若是愿意當(dāng)他女朋友，就戴上它；要是不愿意，就拒絕……他也是個有趣的，那鉆戒旁邊連發(fā)票都留著。”

　　顧臻卻是明白了。

　　白莎莎戴上了戒指，自然是當(dāng)眾承認(rèn)接受了祁則晟的追求。這可不是幾束鮮花或者別的禮物，收下就收下了也不用負(fù)責(zé)的。

　　祁則晟一眼就看穿了白莎莎的本質(zhì)。

　　“后來季微白和白莎莎就吵了一頓，還和祁則晟打了一架，之后就轉(zhuǎn)學(xué)了。”顧深最后給這件事做了個總結(jié)，然后說道：“阿臻你以后可要千萬小心像這樣的女生。反正我是不相信兩個家世背景差那么遠(yuǎn)的人之間會有真愛這種說法了。那種女孩子如果不是為了錢干嘛來找你？阿臻你長得也好看，那種女生不是看臉就是看錢包，你可要小心。”

　　顧臻倒是覺得她的話里里面有幾分偏見，卻只是笑笑不跟她爭辯。

　　半晌，顧深卻又開口說道：“……其實季微白那段時間為她花掉的錢，怕也遠(yuǎn)遠(yuǎn)不止是一個鉆戒的價格。他雖然傻了點，但是對白莎莎絕對是一片真心……白莎莎要是有點腦子，就絕不會分不清楚孰輕孰重。我其實也不喜歡和人一起欺負(fù)一個女生，但是白莎莎這事……我也是怕了。”

　　顧臻愣了一愣，才明白她的意思。

　　顧深的意思是，他們家也很有錢，誰知道以后談個戀愛，對方到底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她的家世財產(chǎn)而對她好。

　　這真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情。

　　顧臻想了想，安慰道：“不要想太多。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白莎莎一樣的……那樣的人畢竟還是少數(shù)。”

　　顧深搖了搖頭，而后故作俏皮地說道：“所以阿臻你以后一定要找門當(dāng)戶對的。”

　　雖然這其實不能說明什么——但顧深還是覺得：就像葉母會為了三百萬把顧臻給賣掉，但是她卻知道，顧家哪怕有一天破產(chǎn)了，也不會為了區(qū)區(qū)幾百萬出賣自家的骨肉。

　　因為他們的眼皮子沒那么淺。

　　兩兄妹在這邊說著話，卻聽見不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撞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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