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想十八往事稍揭
北漠最初只有靠近東地邊沿的秋雁峽才有獒犬,原本只是用來狩獵和看家的大型犬,不知為何入了北漠世子伊沐辭的眼,被世子牽到燕城,開始成為北漠獨有的兇悍巨犬。后來伊七弦被趕出燕城,順手牽羊也帶走了獒犬,最終使這種剛強精悍的犬變成了悍匪的標志。
獒犬和彎刀,共組成了悍匪兩大獠牙。
如今這顆獠牙成群包圍在四周,蓬松的毛發、結實的四肢還有噴灑熱氣時掀露的森然齒牙,無不昭示著能夠隨時撕碎人脆弱的構造。
緹蘭抽出的馬鞭在巨大反差中顯得尤為細弱,她藍眸橫掃一圈,又是一場無處可逃。鐵木由挽起袖口,鋼棍的堅硬支撐他的底氣。
陡然匍匐下前身的一只獒率先撲出,麻色的身影全力撲咬來時根本無處可躲。鐵木由被咬中鋼棍緊敷的肘臂,被獒犬的撞力撲沖在地。緊接著,四下的獒犬轟然撲躥而上。手臂還沒掙出,獠牙已經擦過臉頰。
“退出去!”鐵木由對緹蘭嘶聲道:“你退出去!”他話還沒說完,獒犬已經全然遮掩住他的身影。
緹蘭怎么可能留他一個人在這里死撐,她手腳并用著翻爬上獒犬的背,用手扳開其中死咬住鐵木由肩頭的口齒。血和犬的口水混合一手,她拽著鐵木由的衣領用力向外拉,藍眸狠狠掃向城墻上的伊七弦。
“我們有糧食,能喂飽你的狗!可如果今天他死了,明天少主就能讓北漠半年絕糧!”
伊七弦眼角生冷,扣在彎刀上的手指發緊。看來這小姑娘還沒有搞清狀況,她在北漠要殺一個人,從來都不會怕自己被反殺。這里是她地盤,誰敢威脅她?!
鐵木由已經被緹蘭拽出上半身,但是從后撲來的獒犬一口咬住緹蘭的后腰,像叼只羊羔一般輕松的將她狠力撕拖出來。緹蘭肘力擊撞在后腰處的獒犬,這種獸類獠牙間的撕扯力清晰貫穿她的意識,如果不能掙脫出來,今天她就得真喂狗了!
鐵木由的鋼棍和拳頭一起砸在獒犬的頭部,力道之大讓獒犬倏地松開口齒,哀嚎出聲。鐵木由不肯罷休,下一拳砸的獒犬滾地息聲。他將緹蘭打抱放上肩頭,一腳踹在犬首,獒犬的哀聲大作,四下的獒犬紛紛怒沖不斷。
伊七弦的蠻敖暴躁的在城墻上扒著她嫣紅衣角,顯然是聽見犬哀已經等不下去。伊七弦拍著它的腦袋,并不喊停。
鐵木由扛著緹蘭,被獒犬撲的跌跌撞撞。他砸翻的獒犬半響都沒能爬起身,迎的四下犬吠嘈雜,犬牙三三四四的拖咬在他軀體上。鐵木由怕它們在咬到緹蘭,竟雙手將緹蘭抱舉起來,踹拖著獒犬,一路蹣跚到城門下。雙腿被犬牙拽的結實,他就用頭去撞門。
“鐵爺爺來拜訪你們悍王!開門,快給爺爺開門!”
“滾你個爺爺,報名字!”從墻頭趴探下腦袋的悍匪們一邊叫罵鐵木由,一邊急切地催促道:“你他娘裝什么英雄,報名字就讓你進!”
鐵木由還沒張嘴,后邊一陣猛力,將他撞在城門上。他低罵著獒犬們沒眼色,用總算得了自由的一條腿跺踹在城門。
“鐵木由!爺爺是鐵木由!乞幫鐵木由!快開門!我要見悍王!”
城門轟然大開。
龐然的悍城向鐵木由露出它鎧甲圍城下的震撼一面。這絕不同于鐵木由見過的任何一座城,這是一座完完全全一體的城。像是用一塊天大的鋼鐵鑿砸出來的痕跡,高大城墻密密麻麻的層次出住屋。以中心隆起的高塔為軸,整個悍城構造像是橫向一筆畫出的圓,將每一戶每一家都牽到了中心高塔。塔上三層皆是悍王的住處,她的塔頂高出四面城墻僅僅半丈。這樣每當塔頂眺目,她都能將四下荒漠盡收眼中。又因城徑拉開距離,使得就算攻城,車子弩也射不到塔頂。
這個位置能讓悍匪傾巢出動也不懼惶恐,只要伊七弦站在這個,縱橫十里也能俯瞰全局!
鐵木由胸口怦怦直跳,他手心發汗,有些燃起來的激動。這樣一座城乞幫攻得下嗎?鎮南軍呢?還有蕭老大的鯊幫。如果這樣的城造在西疆邯城重現,阿布和奕叔會不會又再添加些驚喜進去?比如城墻鑲弩,比如徹底抹掉城門,改換垂車。
想法一時間太多了,多到直到緹蘭拍他他才回過神來。
獒犬已經退下去,城門后等待他的男人容貌普通,氣勢普通。作為一個悍匪,他沒有佩戴彎刀,甚至沒有牽一條獒犬。
鐵木由仿佛嗅到了深不可測的味道,他將舉抱緹蘭的手放平胸前,緹蘭趴在他耳邊小聲告訴他這個男人的名字:“這是鹿陽,北漠之弩。”
“鐵木由。”鹿陽頷首,側步抬臂,沉穩道:“這邊走。”
*——*——*——*
北漠這個詞,于九皇女而言十分熟稔。大成藩王有四,她最先見到就是北漠王伊丞禮,先帝稱北漠王為賢弟,她于宮中見到北漠王也要駐步喊一聲伊王叔。當年世子有三,唯獨北漠的伊沐辭能夠堂而皇之的出入帝都,與她青梅竹馬,九成王臺的臺階上有多少花紋他都知道。
韶軒出生時險些夭折,北漠王從大漠懷揣吊命藥引一路策馬數日不息,趕到王宮以救韶軒。
先帝待北漠王十分厚重,最為厚重的事情有兩件,一件是當初北漠世子伊沐辭入都,先帝慈愛的問他,“孤有顆絕世明珠,你守不守得?”還有一件就是改封。先帝與北漠王早年有過命交情,越漸羸弱時越漸不滿北漠黃沙荒蕪,傳聞先帝將天下封地重新劃分為三,其中中都與南域并融匯合,意許北漠王。
然而此事僅僅傳出了風聲,還未等先帝真的下旨,暴斃先一步踏來。藩王逼都,其中北漠王軍排列第二,鼎尊親王閣的提議亦是北漠王開頭。
曾經的君臣和睦遠到令人恍惚。
九韶嫣案頭壓著的紙頁翻開,密密麻麻的都是她用力回憶起的燕城構造。她要和伊七弦打交道,她堅信這就是離她再入燕城不遠的信號。
然而她不知道,就在此刻的燕城,已經不平靜了。
北漠王常居燕城,有八兒兩女,其中長女伊七琴,世子伊沐辭。當年先帝盛寵,世子與長皇女早有姻約之談。如今已然無人再提。倒是長女伊七琴,與忠烈英公殘余的白霂有些淵源。
伊七琴院于王府中心,前穿花堂就是北漠王的院子,側開碧湖就是世子伊沐辭的院子。總之是眾星捧月,北漠王的心尖子。
北漠王兒子一堆,只有兩個女兒。自從庶六女伊七弦被逐出燕城以后,北漠王待伊七琴就愈發憐寵。伊七琴也與伊七弦截然不同,端的是柔麗閨秀,性情溫柔。
今晨才起了身,正在鏡前由丫鬟們陪著洗漱。那烏溜溜的發長到了腰下,被象牙梳一下下理的水光烏亮,再在梳發丫鬟巧手下綰成辮髻,露出一張秀麗的臉。
“小姐。”櫻桃掀簾入了內,行禮輕喚了伊七琴一聲。
鏡前的女子了然,抬手讓四下侍女皆退下去。櫻桃上前幾步,接了先前梳發丫鬟的手。一邊為伊七琴撫正發飾,一邊輕聲道:“白公子醒了。”
伊七琴眉眼一舒,就要站起身。櫻桃趕忙道:“小姐稍安勿躁,待給老太君請過安后再去,也省的人猜疑。”
伊七琴雖坐了,帕子卻絞在指尖,顯得心神不寧,問道:“如何?可還有不適?”
“奴婢瞧著公子精神頭不大好,恐怕心里還壓著呢。”櫻桃想起白霂身上的傷,心有余悸,悄聲道:“若不是世子爺正遇著了,這次公子可就真難為了。欒世子是什么個意思,公子再怎么說也是忠烈英公之后,身上可帶著爵位,他也敢這般放肆行事。”
伊七琴咬了唇,道:“鎮南王寵著他,行事自然恣睢無度。忠烈英公在先帝時雖猶有威信,如今也已經被埋掩不記,爵位也并無作用。”她想到了當年那位風光無限的長皇女,頓了頓,不禁道:“先帝一去,世道早不同往日了。”
這話櫻桃也不敢接,只俯身妥帖的為她整理好妝容。
北漠王妃逝的早,除了伊七琴與世子爺,其他都是庶出。北漠王如今又不在府中,能讓伊七琴日日請安的只有老太君。她心里掛念白霂,未在老太君哪里待太久,尋了借口就匆匆去了。
白霂被她藏在院中。
小門半開,伊七琴佩環微響,已經看見了床榻上半靠著枕的白霂。白霂正望著合起的窗出神,聽見她的佩環叮咚,也不急,含了笑轉過目光來。
“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今日可好?”伊七琴到榻邊,白霂抬手,她微紅了頰,將手放在他手掌,道:“惦記著就來了。”
“無礙了。”白霂握著她的手,眉眼微垂,道:“如今我正是個燙手的山芋,你啊。”
伊七琴坐在他榻側,聞言只搖頭道:“休要這么說,讓人心里難受。”
白霂笑了笑,兩個人就這么伴坐著度過片刻寧靜。伊七琴依著他,心里只覺得這番光景難得。如果說伊沐辭和九韶嫣是青梅竹馬,那她與白霂同樣也是兩小無猜。只是好景不長,先帝辭世后,白霂便入南域,在鎮南王軍中從事。從此兩人年年鮮少見面,只是鴻雁書信,情字不減。
白霂才從風雪中逃脫,欒修的彎刀還在后頸生寒。他雖面上含笑尋常,其實心中已然沉到低谷。
欒修這一動手,白霂對鎮南王的情義,已經盡了。
途中胡蚩帶著他的銅槍尋其他路而逃,如今在哪里,是否安然無恙,白霂都不知道。離開了鎮南王軍,他就像是被遮掩住了耳目,什么都看不見,也什么都聽不到。
而且離開了鎮南王軍,如今該往哪里去?他空有一身報國志,卻投門不得。
伊七琴忽然想起什么,從袖中抽出了信箋遞給他,道:“這是昨夜沐辭來的信,沒有提名,我猜應是給你的信。”
白霂打開信箋,一路看下去,眉頭漸漸隆起,又倏地變色。這封信似乎干系不小,他將讓自己變色的地方看了又看,問道:“世子如今身在何處?”
伊七琴道:“被父王壓送去了祠堂,關了緊閉。”
白霂胸口怦怦直跳,他將信紙折了又折,最終還是囑咐伊七琴燒掉。伊七琴不解,卻只擔心他,問他道:“可是什么要命的事情要你去做?”
白霂搖頭,喉中干澀。他反握住伊七琴的手,放在唇邊狠狠啄了一口,道:“我得去西疆了。”
不得了了......
少言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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