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三 月光淌水
人心一旦穩定團聚,就是孤兒寡母們也能創造奇跡。有淵族漢子們的指導和規劃,邊城的城墻加固立即施行。城中漢子多出手同助,后方的女子老人就趁夜開始迅速齊心的編織草墊,以做天冷的鎧甲內備。并在火攻可及處,涂泥防火。
九韶嫣站在城墻,看著阿依布力帶著淵族的漢子趁夜潛出城。
她讓鎮南軍退后三里不是沒有目的?粘鋈锬芨墒裁矗扛傻氖虑槎嗔,中隔三里,不但能避開鎮南軍的目光為鞏固邊城做動作,還能在三里草野尋求可用之物或布設陷阱。
守城無援,沒有物資,那就利用一切可用之物。
對手不簡單,這是場苦戰。
一定要贏的苦戰。
——*——*——*——
韶輕趴在枕頭上,肩頭后脊上的傷痛已經包扎上了藥。他狼眸半斂,倦倦的休息。
月光如水淌進窗,流到他頰面。
深邃的輪廓很好,似乎月光都舍不得流開。
他狼眸一斜,低低道,“是誰?”
破門沿邊露出個小腦袋。六兒松散著發,紅通著水汪汪的眼,咬著唇委屈的看著他。
韶輕動了動耳朵,覺得實在不能用在狼群中對小狼崽的法子對她。于是他唇角動了動,讓自己面容不那么野性。
“你……有事嗎!彼l誓這是他最溫和的聲音。
六兒往后縮了縮,像是被他嚇到,紅紅的眼眶一酸,撲嚕嚕的滾下淚來。她抱緊懷中的小竹鳥,光著小腳,無措的小聲啜泣起來。
“哥……哥哥……不……不見了……”
韶輕皺起眉,“過來!
六兒啜泣著,小跑進門,到了榻邊一個踉蹌差點被自己絆倒。一雙有力強健的手臂將她小小的身子一把拖抱起。
韶輕背后有傷,不宜坐起。但他還是腰靠枕褥,曲單腿將六兒放在另一條腿上。他扯過一旁的外衫,給六兒頗顯輕柔的擦拭。
好麻煩。
他眉間微微蹙起,眼淚鼻涕一并給她擦拭干凈。
“狼……狼哥哥……”六兒還在啜泣,“我……哥哥……哥哥去哪里了……”
“不知道。”韶輕扶穩她的小身板,“或許有事!
“會不要六兒嗎。”六兒漸漸停下啜泣,卻開始打嗝。
韶輕沉眉想了想,“不會,他最在意你。”
六兒鼓著嫩嫩的腮幫,想憋住嗝。“你……呃……為什么……呃……”她的話被嗝打亂的顛三倒四,不禁有些急,越嗝越厲害。
韶輕輕按在她發心,“吸氣!
六兒聽話的大吸口氣。
“呼!
六兒鼓起腮幫子,“呼——”
“你穿太少了!鄙剌p捉住她的小腳,“為何不穿鞋!
“……沒找見,”六兒抱著竹鳥,咬咬唇,還是好奇的張大眼睛看他,“你為什么不穿鞋?”
“……”韶輕斟酌了一下,“我也沒找見!
“噢,”小六兒的神情立刻變成了親近,“那你為什么不睡覺?”
“你來了!鄙剌p拉過被子將她裹成個小粽子放在腿上。“我會和你說話。”
六兒抽嗒一下,“你為什么不穿外衫。”
“……熱!
六兒立即張大眼睛,“你騙人!
韶輕嗝住。
“你受傷了,”她軟軟的糯聲,“少姐姐說包白布的人都是因為受傷了。你為什么受傷?”
小孩子問題真多。
好麻煩。
韶輕俯身露出肩頭的紗布讓仰頭的小姑娘看,他淡淡道:“被人打了!庇诸D了頓,覺得這個似乎會嚇到她。“……我是說,撞到了!
“我哥哥也有!绷鶅亨洁阶,“他以前總是包白布!
“那他很辛苦。”被打的很辛苦。
“那你疼嗎?”她仰著頭,給他輕輕的吹,“我哥哥就怕疼!
“……有……有一點吧!鄙剌p原本的不疼在小孩子純澈的眼睛里咽了回去。狼王又覺得這個回答太挫傷他的威名,于是他又加了一句,“只有一點!
六兒列出小米牙笑了,“木頭哥哥就說不疼。他和我哥哥是好兄弟,你也是,對不對?”
韶輕啞然。
鐵木由和阿德……他聽給他處理傷口的白裙姑娘說了,阿德放下了墜門。雖然于他來說并沒多少感觸,但是一向感情用事在意兄弟的鐵木由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
“你為什么不說話?”六兒紅著眼看著他,“你覺得我哥哥不好嗎?”
“不是!鄙剌p抱了抱她,“他是好哥哥。”
“是我哥哥!
“嗯,你哥哥是好哥哥。”
六兒彎眸,笑的像朵小葵花。
房內月光流淌,一大一小的對話幼稚又簡單,月影投射在韶輕臉上,狂野也添了份溫和。
“看見了嗎!本派劓谭鲋@干,月眸側向身旁!鞍⒌,什么滋味。”
少年站在她身旁,看著下邊的房,不語。
“我不想詢問你放墜門的心思,但你得學會相信。阿德,保護的太緊,那就是自私。別等四面楚歌再追悔莫及,你不是神,你得需要兄弟,需要共生。韶輕是狼子出身,對于人群的陌生恐怕要比你更甚。鐵木由和你相依為命,你一個墜門,就要毀了五年情誼。”九韶嫣回身背靠在闌干,解下身側的酒壺。“秦爺為你斷后,什么滋味?”
阿德隱忍的臉垂下,不肯開口。
“你回頭了嗎!彼龜宽,“秦爺不欠你分毫,也不是至親兄弟,更沒從你這里帶走任何東西。阿德,你,回頭看他一眼了嗎?”她抬頭看月,瑩輝傾瀉在她的臉上,眉眼中莫名的哀傷,“給我抬起頭,挺直你的脊骨,別活的像條喪家犬。”
“……沒有!
“大聲點!
“沒有!”阿德終于在她的質問中爆發,少年抬起頭,紅了眼眶的大聲,“我為何要回頭!我不能死,不能死!我是自私,是茍且,甚至是喪家犬!但是這都不重要,我只要活下去,我要帶六兒活下去,我要讓六兒不再受煙粟的痛苦!”
“是,都是為了六兒。你總這么說,好像真實就是這樣。可是誰一次次縱容煙粟?該果斷的時候你永遠都在躊躇!”
煙粟煙粟煙粟!沒錯,六兒根本不是生病,而是沾染了煙粟,來自邯城王家最陰暗的煙粟!
“我……”阿德退后一步,張口啞澀!皼]錯!
“既然你依舊認定沒錯,那么邊城鎮南軍退后,你隨時可以走。”九韶嫣掛回酒壺,和他擦身,“日后,休要再多言!
阿四怔怔,看著她素衫隱在月色中。半張的口似乎還有什么被嗝在其中,喉中卻猶如梗塞千萬斤的東西。他唇動了動,還是咽下。
自私嗎。
他轉看下邊的房屋,聽見六兒的笑聲,默默佇立。
沒錯,他是自私。
因為他不能再失去一個六兒。
邯城王家……那不是家,那是噩夢。他從噩夢中逃脫,只有六兒溫軟純真的笑容在陪伴他度過無數個痛苦的夜。他不曾給任何人看過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是刀痕,為了戒掉從家族中沾染上的煙粟他幾乎賠進了半條命。可是六兒怎么辦?她還那么小,難道他也要在每每煙粟癮病爆發時讓她用傷口來彌補痛苦?
他做不到。
他只有六兒……無所謂自私。
“呦。”大開的房門被人敲了敲,九韶嫣彎著眸,“六兒,今夜要不要和姐姐睡?”
六兒正仰身在被褥中打滾,笑的小姑娘頰面通紅,韶輕一手護在榻沿,一手時不時在她小肚子上輕撓?匆娋派劓,他抬手就將六兒抱起來,重新用被子裹成小粽子!翱烊ニ!
六兒蓬亂著一頭小烏發,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那明天你還陪我玩嗎?”
韶輕拍了拍她小腦袋!班!
“那,”她咬了咬唇,糯聲對他撒嬌!袄歉绺缫臀依垂础!
“拉勾勾?”韶輕頗顯困惑,“是什么?”
“要這樣,”六兒賣力的從被子中伸出小手,“這樣,”她伸出小小軟軟,白白嫩嫩的小指,“勾一勾,就不能變了!
韶輕遲疑的伸出手,探出小指,極其輕柔的和她小指碰了碰,生怕一個用力捏疼小姑娘。
“不變!
九韶嫣將她抱起來,對韶輕莞爾。“早些休息,邊城缺不了你。”
韶輕點頭。
“至于其他事情,我們改日抽空再說。你養傷為重,萬不可勉強!
最后九韶嫣抱著六兒去休息,韶輕在榻上怔怔地看了會兒小指,輕動了動唇角。
晚些九韶嫣抱著六兒在榻上休息,小姑娘還沉浸在興奮中,九韶嫣給她掖好被角!靶∶廊,快點睡。怎么回事,”她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尖,“和韶輕哥哥玩這般開心!
六兒咯咯的捂著嘴害羞的笑,末了她趴在九韶嫣耳邊悄悄嘀咕道:“六兒喜歡狼哥哥,他比哥哥還好看!闭f完又皺著小眉頭想了想,“……要是秦爺爺會笑也那么好看!
“……是。”九韶嫣拂開她小瘋子一樣的發,喉中一堵,無法繼續說著秦會。
六兒亮晶晶著眼睛,縮回九韶嫣身側,和她面對面。“六兒最喜歡姐姐!”
“小滑頭!本派劓汰h住她,“好啦好啦,我知道。我也最喜歡六兒,那現在可以睡了嗎?”
六兒立刻捂住眼睛,張開小嘴呼氣。“六兒已經睡著了!
九韶嫣失笑。
等到六兒真的睡著時,九韶嫣才從她懷中拿出那只竹鳥,放在枕邊。
邊城第一夜,她未眠,而是對著邊城圖紙,盯了一夜。
天將明時有人輕敲了敲門,九韶嫣了然。她起身收拾好,握緊腰側長刃,跨出房門。
雪花零星。
邊城保衛戰,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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