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不論九韶嫣今日如何，他蕭野和鯊幫都可以一肩承擔的意思了。

　　秦歡淺眉間笑意淺淺，眼神暗涌的滾掃在九韶嫣身上。“好，好眼光。”

　　九韶嫣舒了舒筋骨，不想被他再盯下去，索性攤開手道：“既然無事，那我就退了。兩位繼續、繼續。”她彎眸揮手，轉身就出去了。

　　鯊幫和玄云宗明面上一直兩不相犯，私底下可不是這個意思了。瞧著這兩人的氣氛，顯然也是交手數次。她如今就是個小卒，妄圖在這兩方之間參與太多那是找死。

　　看著天色才近暮，李奕大概是沒法回來和她一起用膳，更別提去貧民區規劃重建事宜。九韶嫣稍作思量，向城外去。

　　她要再去看看鐵阿娘。

　　九韶嫣從正街走，發現正街并未受貧民區的影響，火藥事件對于正街來講，就像是看了場煙火一樣的尋常。她穿過擠攘的人群，在其中行走，像是漫無目的。

　　身后突然傳來跑馬聲，人群散躲開，九韶嫣隨著要閃去一旁，不料馬上的人伸臂夠到了她腰，九韶嫣閃身，提拳就要砸下去。對方自馬上俯身，直接攔腰將她扛上馬。

　　清冷撲面。

　　“老大！”九韶嫣被蕭野放在身前，白裊疾飛過街頭。她長發凌亂風中，側頭大聲詢問：“你做什么？”

　　蕭野不語，只護住她后背。白裊像是拼了命一樣，直接掠出城門，沖到了城外小坡上。

　　天才入秋，坡上小野菊叢生繁茂，黃白交錯，搖曳在暮光中最后的垂暉。白裊蹄踏入花叢，驚掠起一路塵花飛揚，漸漸停在了菊叢中的土墳前。

　　九韶嫣被他放下去，驚詫他竟和自己想到了一起。

　　“邯城親人唯此一個，和阿媽暫且道個別。”蕭野翻身下馬，拍了拍白裊。白裊甩了甩長鬢，輕蹄去歡快了。

　　九韶嫣走到墳前，從袖中抽出一物，放在了鐵阿娘墳前。

　　“我可不是來道別，而是來給鐵阿娘說好消息的。”

　　蕭野在一旁抹去碑上的灰塵，狹眸看見她拿出的東西。“給阿媽的見面禮？”

　　九韶嫣手摩挲在拿出的小布囊，拉開了系口，從里面倒出了根木簪。這是當年鐵阿娘在破廟中緊攥手心的簪子，是鐵阿娘給她保護和溫暖的最后東西。

　　“是來完璧歸趙。你呢，給鐵阿娘帶了什么見面禮？”

　　蕭野唇線在斑駁的余暉中似乎動了動，花曳動人，讓她看不真切。他隨意坐下在墳前，道：“你猜。”

　　九韶嫣在墳前認真拜了頭，又說了些話，最后坐在他身旁，一邊擦拭著簪子，一邊道：“我怎么知道你會帶什么來。說起來，你常常來看鐵阿娘嗎？”

　　“每年來兩次。”蕭野隨手折了枝素黃小菊，不動聲色地比劃在垂頭擦簪的姑娘頭上。“什么時候去玄云城？”

　　“明天就走，留下奕叔重建貧民區，我得快些回去。”她說著，腦袋被他扳正，將小菊插在她發間。蕭野狹眸垂看她，“勾搭了秦歡淺還要我在后面攔著，當著阿媽的面，是不是該給我些補償？”

　　“……當鐵阿娘的面你還敢混蛋！”九韶嫣瞪向他，“秦歡淺不該是你勾搭來的嗎？”

　　“可惜他對我沒興趣。”蕭野拈住她下頷，惡劣的搖晃。“阿媽作證，你敢耍賴？”

　　九韶嫣炸毛，他隨手揉亂了她的發，惱得她張牙舞爪的抬腳踹他，他也不急，握住她腳踝照樣逗她。九韶嫣被他揉亂的發在黃昏漸退的天空下蓬松毛絨，她推肘撞他，蕭野揉的更壞。九韶嫣忍無可忍的反擊，道：“幼稚！”

　　后腦被他猛力固定住，狹眸湊近，掃過她唇瓣，恍然間火辣辣的感覺。

　　“那就來些不幼稚的。”

　　“不——”九韶嫣捂住嘴，瞪大眼看他，目光警惕的像只抖擻精神的狐貍。

　　蕭野輕嗤，垂頭唇點在她手背，再九韶嫣要躲的瞬間側頭一口咬在姑娘指尖。九韶嫣啊了一聲，臉頰蹭蹭蹭的紅起來，隨即更炸毛的要收手。

　　“你——松口！”

　　噢……滾犢子的！長皇女大怒，“我還沒咬你呢！快松口！蕭野！”

　　指尖麻癢的感覺一轉，微痛。他一把扣按住她推自己的手，拽高，冷哼一聲。

　　“閉嘴，賬還沒和你算。”

　　“你才閉嘴！我欠你錢啊？”

　　“嘶。”蕭野被她撩腳踹到腰側，額角突跳，反手將姑娘擒按住。貼近她耳側危險道：“再敢動！”

　　九韶嫣被他剪手，惱羞成怒的姑娘閃腿絆到他長腿，兩個人翻滾進花叢，抖簌驚起了無數花瓣。她背后有傷，蕭野扶著她腰一把將姑娘翻在上面，自己被她按在身下，吹的滿頭花瓣。

　　“混蛋小子！”九韶嫣占著眼下的便宜，反客為主，學他的模樣，拈起他下頷，道：“再嘚瑟一個，老實點！”

　　蕭野清俊的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情。

　　九韶嫣覺得這樣俯看他，真是……清俊啊。烏發松散，俊眉挺斜，狹眸漆黑，鼻梁高挺，薄唇……啊咧？！她怔怔地看著他細微揚起的唇角，愣了半響，喃喃道。

　　“……原來你喜歡被強啊。”

　　好容易才笑一次的梟主倏地冷冽，惱怒的捏她臉頰，磨牙道：“我們來試試被強和強上的差別。”

　　九韶嫣抓起一把花瓣，吹向他。彎眸得意道：“做夢！”音還沒落，后頸被人猛力壓下，他仰抬起上身，準確的咬在她唇瓣。

　　花瓣漫落，飄的兩個人滿頭都是，他強烈清晰的氣息肆意在她周身，野菊微澀的味道似乎也變得清香。

　　白裊打了個噴嚏，歪頭湊過來，抖了抖滿頭的花瓣，眼珠子從九韶嫣通紅的臉轉到它主子低垂的狹眸，呼哧一聲，像是不滿被忽略的去拱兩個人。

　　九韶嫣扳開他的臉，胸口怦怦的亂七八糟。蕭野反握住她的手，緊緊拽在掌心。

　　“再跑試試看。”他眉間冷肅，手指摩挲在她被咬的微腫的唇瓣，“再跑就讓你痛哭流涕也不準求饒！”

　　——*——*——*——

　　次日天微亮。

　　九韶嫣蹲在李奕門外，學貓喵了半天，硬是沒讓鼾聲震天的奕叔醒來。她從門縫中塞進個書信，里邊是對貧民區重建的清單和兌換成票的銖單。她錢不多，但和陳真做的寶石礦生意很好，前前后后多次合作，如今算起來大致有三萬多金銖。三萬金銖讓貧民老弱有房住有飯吃還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她要重建的貧民區規劃要麻煩些，她自有打算。

　　九韶嫣系緊九螭長刃，苦惱的溜出去。

　　長皇女也想光明正大的跑，可是梟主大人的威信太兇狠了，她沒那個膽。

　　馬匹備好，輕裝上陣，快則一日，慢則兩日，她很快就能回到玄云城。一想到要見到師父了，不禁有些澎湃，她是很想老爺子！

　　出了城門，路上并沒其他早行客，九韶嫣在薄霧中漸漸放開馬，疾奔在途中。這馬正跑著，都已經轉離了邯城，突然在半路停蹄猶豫著哆嗦起來。

　　九韶嫣瞇眼向前方，看見了熟悉的墨袍。

　　在白裊背上挺拔的人回首掃了她一眼。

　　九韶嫣被他風平浪靜的神情中和馬一起哆嗦一下，小心翼翼的詢問道：“噢……你出來散步？”

　　梟主大人沒理會她，反而是一旁沖出來的松胖子噼里啪啦的一陣撥算。

　　“臭丫頭！梟主和胖爺等了你許久了！半個時辰算你五百金銖……”胖子還在算個不停，九韶嫣已經策馬跑到蕭野身側。她瞪大月眸，“你也要去玄云城？”

　　“怎么，同行要收費嗎？”

　　“騙子！”九韶嫣憤怒了，“那你昨晚還咬我做什么！”她以為梟主大人是因為要和她分別了在甩脾氣呢！

　　蕭野在馬上淡定的睨向她，“我說要回北海了嗎？”

　　“……”

　　“我準你跑了嗎？”

　　“……”

　　“我咬你你要咬回來嗎？”

　　“……”

　　“姑娘。”他動作迷人又瀟灑的松了松襟口，側過的臉上平靜，眼中卻風暴蓄力，“我沒教你聽話要聽全嗎？”

　　“你——”狹眸倏地掃來，九韶嫣才怒起的勇氣瞬間滅了，她揉著額間，抱頭道：“狡猾！”

　　“客氣。比起有賊心沒賊膽的家伙，我還是挺妥當的。”

　　“……誰是那個家伙！”

　　“你，”他一頓，接著語調緩慢道：“猜啊。”

　　猜猜猜！

　　最近梟主老大又愛上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戲是不是！

　　這一路有了蕭野和松胖子的同行，行程簡直是飛快，除了偶爾停下來休息，他們幾乎不用任何的喘息。九韶嫣終于領教了疾騎的快感，后果就是汗流浹背，腿側磨傷。她沒吱聲，可是蕭野像是知道，在途中調轉向座小鎮，一夜暫做休息。

　　鎮中僅有一家客棧，松胖子要了兩間房，三個人在大堂隨意吃了點東西。蕭野去喂白裊，九韶嫣便上樓去休息，胖子給她叫了熱水。

　　“貼心，胖爺。”九韶嫣沖他比劃出拇指。

　　松胖子攤手道：“梟主吩咐的。”

　　九韶嫣怔了怔，胖子繼續道：“得了，快別愣著，洗洗睡吧丫頭。”他擦了把汗，“夜里胖爺給守門。”

　　九韶嫣知道休息的重要，當下也不再客氣，進屋到內房，果然有一屏風，后備熱水。她摸了把后背，傷口沒有裂開，但是汗水浸濕了包扎，她得重新給自己擦拭上藥。

　　姑娘褪了衣衫，用帕子浸了熱水，一點點擦拭在后背。溫燙的滋味讓傷口發麻，她看不見，也知道背后燙傷難看。

　　房門被人推了推，但未開。九韶嫣正咬牙擦傷，沒分心理會。過了一陣，窗上一動，墨袍翻了進來。蕭野止步在屏風，敲了敲。

　　九韶嫣一驚，拽住一側的外衫，卻見屏風后的影子背著自己，從一側伸出一只手，掌心有個瓷瓶。

　　她喃喃：“……干什么……”

　　“傷藥在這。”蕭野停了停，語調冷淡帶著特有痞氣，“要我幫忙也可以。”

　　九韶嫣伸手飛快的拿過他掌心瓷瓶，縮了縮身。“……多謝。”

　　“不必。”他被背著她，能聽見衣衫滑動和水聲細微。心頭忽然有些安寧，他默了半響，才道：“腿側記得上藥。”

　　九韶嫣臉一紅，低低地應聲。

　　他似乎動了動唇角，猜到她的模樣，“別老是臉紅。”他聲音低緩下去，“這樣我會想讓它更紅。”

　　九韶嫣的臉果真更紅了，她咬咬唇，“知道了知道了……話真多。”

　　蕭野狹眸半斂，沒接話，知道她不方便，退了出去。

　　九韶嫣摩挲著瓷瓶，一時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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