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九韶嫣往后靠了靠，躲閃他清冷的氣息。

　　“深心藏狼。”蕭野挑起的眼角冷肆，手指拿住她的臉頰，用力捏了捏，“倒也不錯。”

　　九韶嫣被他捏的吃疼，炸毛的掙扎，卻如何也逃脫不開那只形色好看的手。“你再捏，再捏泥都要掉了！”

　　“噗。”鐵木由噴出正喝著的水，“老大說的還真對，少言現在這么看，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泥巴妞。”他抹干凈嘴角，咧牙一笑。“以后少言沒人要了，可得記著來找老大，你看，老大他可是一點也不嫌棄。”

　　“我才不要！”九韶嫣捂住被捏痛的兩頰，憤然道，“他這么兇殘。”

　　蕭野揉亂了她一頭的發，又惹得女孩子一陣掙扎。他滅了篝火，坐在草葉鋪墊的簡陋床上，“明日還要趕路，都睡吧。”說罷曲單腿靠在近旁的樹干，并不躺下休憩。

　　鐵木由在草床的另一邊躺下，又翻坐起來。“老大，這幾夜都是你在守夜。后日就要進玄云城了，今夜我來守吧。”

　　“無礙。”蕭野隱在樹影之中，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安心的鎮定。

　　鐵木由只得摸著頭笑了笑，倒回草葉間，沒多時，便呼聲大作。九韶嫣抱著包裹的姿勢不動，月眸卻不知為何分毫不想合上。

　　故交太久，變數依舊。那玄云宗是不是……是不是已經背叛了九氏，轉而和藩王們合作？

　　不論如何，她一定要去玄云城探個究竟。

　　背后忽然傳來拳掌的翻動聲，她心下一動，撐坐起身。待看清后，不禁張大了眸。

　　竟，竟還能這樣？

　　少年勻稱的雙手就在胸前，左右交手，不論是擒拿的動作還是拆招的反應都是迅速非常，九韶嫣只有緊盯著，連眨眼都不敢才能隱約的看清他的動作。

　　這家伙，竟然在練左右搏擊之術？博青給她提過這種法子，不但能迅速熟悉自己的招式習慣，還能在互搏中漸漸摸索出特別的技巧，可是能用此法的人必須要注意時刻集中，并且對于搏擊、擒拿等等一系列近身擊打術有一番自我見解。她過去也嘗試過，但僅僅只能緩慢相搏，像蕭野這般快到只剩風影，恐怕連號稱大成搏擊第一人的博青也做不到！

　　“不睡嗎。”蕭野的眼并沒有動，卻敏銳的聽到了她的動靜。

　　九韶嫣咽了口唾沫，艱難的應聲。他在和她說話，這個過程中手下絲毫不亂也不慢，卻還能抓住她細微的動靜。

　　可怕的家伙！

　　“你也會吧？”狹眸突然轉來，手掌相貼和，噼啪的拳掌交接。他側臉，“你的搏擊術很厲害。”

　　啊咧？

　　九韶嫣首次被他夸，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靦腆，“算是勉強。”

　　“我是說。”他眼角微挑，“你的搏擊術很厲害。”

　　而不是你很厲害。

　　九韶嫣月眸眨了眨，忍下了額角的突跳。又有幾分氣餒的回應，“你的也不差。我是說，你不差。”

　　啪的一聲，他手掌停下，看著她。

　　“是這樣嗎？”他右手抬起，做出個起手式，然后緩慢的雙手搏起來，右手的動作竟然和九韶嫣那夜的動作相差不了多少。

　　厲害。

　　九韶嫣坐下在他對面，月眸盯著他的雙手，逐漸被他左手吸引去。右手是她的搏擊術，那么左手就是蕭野自己的術。他的雙手動的很慢，不再像先前那樣的快速，而且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反復搏拆給她看。

　　九韶嫣的手也漸漸抬在胸前，開始隨著他的手勢笨拙的動起來。

　　“錯了。”他清冷貼近，手握住她的，改正她的錯誤。

　　九韶嫣被他冰涼的觸感驚了一跳，但他低垂的眼僅僅只停留在手的招式上，并沒表現出什么冷漠以外的神色。她在心底悄悄呼出口氣，在他緩慢的動作中漸漸摸索出些隱約的門路。可是，長皇女到底還是有些隱約的臉紅。

　　“怎么。”他突然抬眼，“集中注意。”

　　那雙狹長的深眸盯著她，她耳根騰的燙起來，有些慌亂的點頭。

　　蕭野再次垂下眼，這次似乎要更慢些。“你的花架子太多了，這樣，拋開這一式，直接這樣。”

　　骨節勻稱的手帶著她纖細的掌翻覆在自己的腕間，再帶著她柔軟的指尖拿捏住自己動脈，緊接著他的手腕一翻，又巧妙的反扣住她的手腕。

　　他似乎愣了愣，目光在她柔軟溫熱的指尖僅僅停了一瞬，又極快的閃開，九韶嫣連察覺的機會都沒有。

　　“到這里吧。”蕭野忽然停下，不知為何，九韶嫣覺得他似乎……似乎和先前的從容不大一樣。

　　“多謝你了。”九韶嫣收回手，握了握手腕，也有些不自在的別開臉。“……我會勤加練習的。”

　　“嗯。”他目光又轉在她指尖，像是在尋找什么，又像是在困惑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沒有說。

　　鐵木由的呼嚕聲飄蕩在兩人之間，九韶嫣站起身，坐回自己的草葉上，飛快的躺倒翻過身。“夜安。”女孩子無聲的撫上了頰面，皺起眉，不懂它燙個什么勁。

　　蕭野也靠回樹干，打量著自己的手掌，同樣皺起眉。

　　女孩子的手……都那么軟么？

　　可是該死，他在心神不寧些什么？

　　——*——*——*——

　　“嘿！”

　　鐵木由的大嗓門響在耳側，九韶嫣痛苦的抱頭。“做什么……這么早。”

　　“少言，你昨夜做什么去了啊？太陽都快曬死人了，你竟然還說早？”鐵木由瞪大眼，對她的能睡十分驚奇。

　　“昨夜……昨夜？”九韶嫣霍然清醒，翻坐起身，“昨晚我——我，咳，睡的不大好而已。”她有些尷尬的甩甩頭，“現在就上路嗎？”

　　“等等老大。”鐵木由遞給她水葫蘆，“老大去弄吃的了。”

　　九韶嫣怔怔的點頭，就著水洗了把臉，略微的收拾了一下。她和鐵木由將草葉等痕跡都遮掩抹去，做完這些時蕭野才回來，帶回了些野果。

　　果子并不怎么好吃，酸澀的要命，但是她很是滿足了。他們的干糧要足夠三個人吃畢竟太難了，所以一路上能省的就省，更不要提水果了。

　　鐵木由酸的臉都皺到了一起，捂著嘴直轉圈。九韶嫣咽下果肉毫不遮掩的大笑，小牛犢氣憤的抱著臉幾乎要酸哭。蕭野只是面不改色的咬著果，偶爾掃向女孩子的時候就會莫名的頓住，又不動聲色的移開。

　　等到填飽了肚子，他們再次啟程。

　　因為越來越靠近玄云城，所以周邊的道路上也沒什么敢橫行的流痞幫派。他們遇到了幾個小幫派但都沒什么過多的刁難，腳程也比前幾日要快上了許多。

　　再一次夜宿時就停在了一處村莊。

　　這年頭奔赴玄云城的難民也不在少數，所以并未惹起什么懷疑和不必要的麻煩。相反，村里的老人很是憐憫，指給他們一處沒人要的破屋，容他們暫且過夜，甚至還給了些熱騰騰的包子。

　　鐵木由每夜都睡的快，吃飽了更是如此。蕭野又在練左右搏擊，九韶嫣也在他對面練。他不再像昨夜一般的帶著她，而是反復的拆給她看，時不時插入幾句精道的解釋，讓她豁然開朗，學的飛快。

　　蕭野并沒有把自己的那套搏擊術教給她，而是在博氏的基礎上替她簡化精略的更進出最適合她的。

　　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九韶嫣明白，所以她很老實的反復拆練著這套全新的搏擊術。

　　她每每拆練起來的時候蕭野就在對面看，凡有差錯立即就能糾正。如此一來，她對這套搏擊術的了解和熟悉更是突飛猛進。

　　“到了玄云城你會做什么？”女孩子頗為好奇的詢問。

　　他的眼轉望向破爛的屋頂，透過星輝，不知望到了哪里。“不知道。我的方向并不在玄云城。”

　　“那你將會去哪里？”

　　“天下最寬廣之處。”

　　“去學搏擊術嗎？”

　　“不。”他淡淡，“只是去看看。”

　　九韶嫣察覺到他不欲在此多做解釋，不禁抱緊了膝，沉默了半響。“那你……還會去玄云城嗎？”

　　“也許。”蕭野側目向她，“鐵木由會在那里。”

　　九韶嫣了然的點頭，沉吟了半響，忽然笑起來。月眸微彎，在星輝中溫暖又好看，她大著膽用力的拍了拍蕭野的肩頭。“放心，我會替你看好鐵木由，等到你回來為止。”

　　蕭野沒說話，半斂的狹眸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他坐在月光中，縱容她的目光看來。清俊的側臉在眼角微挑時會染上那么些桀驁的野性，但更多還是漠然。

　　他們沒有再說話。

　　九韶嫣眼皮越漸沉重，昏沉的栽向他，睡了過去。頭抵在的肩頭不那么冷，模糊中似乎有只冰涼的手，撫過了她的長發。

　　像是一個隱約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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