笄禮一完，賓客便開始坐下來用飯了，皆是一些內宅婦人，聚在一起也是閑聊八卦。

　　傾顏卻沒想到，不僅明夫人來了，明月也來了，此時老太太就安排明夫人以及明月同傾顏幾個人坐在一塊兒。

　　明月還是那般溫婉的笑著：“早就見著妹妹了，正準備過來呢！想著妹妹方才定是不得空，這不，這會子不是能和妹妹說幾句了。”

　　傾顏淡淡一笑，低眸晃動酒杯：“有勞姐姐記掛了。”

　　明月仔細打量傾顏，不經意對上傾顏冰冷的眸子，那雙眸子，看似波瀾不驚，卻如幽潭，透著冷冽，她終于得出一個結論，如今的慕傾顏，是真的變了。

　　史老太太不曾知道明月的真面目，相反對明月很是喜歡，便是笑道：“也唯有你才有這般識大體了，明夫人好福氣。”

　　經傾顏上次說了慕傾蓉在明家的事兒后，何氏對明月就是心存忌憚了，對明月的態度也沒有太熱絡，就像傾顏那般淡淡的。

　　明夫人悠悠一笑，掩唇輕笑：“月兒是懂事，能有這么一個女兒，可省了我不少事，有福氣的哪里是我，王妃也是極有福氣的，五姑娘這模樣，可真是生得好。”

　　何氏怔了怔，大概許久不曾與人接觸了，也許久不曾聽人叫她王妃，竟然就是有點不適應，何氏還是牽強一笑：“夫人過獎了，我這閨女兒性子孤清，唯一就是同令嬡還算是親近，平日里，還勞煩明月多多擔待一些。”

　　明夫人低頭夾了一塊馬蹄糕：“王妃言重了，明月同傾顏情同姐妹，他日若是一同進宮也必然會互相照應。”

　　一聽進宮，傾顏指尖微微一顫，筷子就掉在地上。

　　身后的竹葉慌忙替傾顏撿起來，重新換上了一副。

　　“顏顏怎么了？”何氏關切的問。

　　傾顏苦笑著搖頭。不是旁的，而是她著實怕了，皇宮就是個吃人的地方。

　　原來明家早就做好準備送明月進宮了，其實細而一想。明月那樣的人，若不進宮，倒真是浪費了。

　　皇后，明月，明夫人，倒真是像足了一家人。

　　“妹妹還好吧！”明月握住傾顏的手，關切問道。

　　傾顏笑了笑，看了明月一眼，飛快移開視線，自若道：“想不到姐姐早已做好打算。方才我祖母還念叨著姐姐是個極好的，琢磨著替姐姐說門親事了。”

　　其實傾顏這話就是瞎說的，可即便這樣，老太太也不會說什么，因為這話就表示出她對明月的在意了。

　　人情世故。不就是如此。

　　明月朝著老太太抱歉一笑：“恐怕明月要負了老太太一番好意了，明月尚未許親，恐怕來年大選明月就得去進宮了。”

　　老太太雍容大度一笑：“如此，老身便在此祝愿明姑娘前程似錦了。”

　　傾顏歪著頭，扯了扯明月衣袖：“姐姐進宮自然是極好的，姐姐的容顏和才情，定是恩寵無限。”

　　明月嬌嗔看了傾顏一眼。故作害羞的低眸，忸怩推了推傾顏：“妹妹慣會打趣人。”

　　傾顏一笑，舉杯起身了：“傾顏今日便敬姐姐一杯，祝姐姐今后一身容華。”

　　明月也端莊起身，掩袖一飲而盡：“如此，借妹妹吉言。”

　　傾顏輕然落座。明顯看到了慕傾蓉眼底的不屑。

　　看來，慕傾蓉和明月這梁子算是結下了，若是以往，慕傾蓉肯定就貼明月去了。

　　看來她這個姐姐，還是要比慕傾芝好點的。至少知道要臉，必要時刻還是知道顧及顏面的。

　　今日本來就是慕傾蓉是主角，可明月一上桌，再加明夫人說的幾句話，明顯就搶了慕傾蓉風頭。

　　很顯然，明月意識到了，她嬌俏一笑：“慕家二姐姐今日真是人花交映，人比花嬌啊！”

　　慕傾蓉冷冷一笑，生硬吐出兩個字：“謝謝。”

　　慕傾芝最愛賣乖，忙的找準機會就賣乖：“可不是嘛，二姐姐今日真是就像盛開的牡丹。”

　　慕傾蓉很顯然是惱了慕傾芝，可同討厭明月的不一樣，明月是害她名譽掃地，淪為京中貴女的笑話，慕傾芝最多就是耍點小聰明。

　　慕傾蓉輕抿了一口酒：“謝過六妹妹了。”

　　明月似乎是想說什么，欲言又止，終是緩緩嘆了一口氣。

　　明夫人很有默契的開始詢問：“怎么了？月兒？”

　　明月愧疚地瞟了慕傾蓉一眼，飛快移開視線，委屈道：“不知道慕家二姐姐是不是還在因上次我家那次意外怨我？在慕家二姐姐走后，我真的狠狠罰了那個不知輕重的丫頭。”

　　這就是明月，在一個女子最重要的日子里，故意提著別人心里的結締，可偏偏還說的那么理所當然。

　　慕傾蓉的臉更加沉了，冷冷道：“什么事？我不記得了，明妹妹也不要放在心上，有事沒事提上一提了。”

　　明月并不覺得尷尬，反而做出一副激動的樣子：“太好了，慕家二姐姐這是要原諒我了？”

　　明月雖是身份貴重，可不代表老太太可以容許明月一再在慕家反客為主，這樣給慕傾蓉添堵，不就相當于打慕家的臉嗎？

　　老太太笑著，卻有些僵硬，對明月道：“怎么？是我府上的飯菜不合明姑娘口味？”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明月來慕家是不是不為宴席，只為來打她慕家的臉的。

　　明月肯定是明白這一層意思的，訕訕一笑，低頭夾了一塊魚。

　　老太太也沒太想為難明月，畢竟明家家世放在那里，老太太不得不忌憚。

　　老太太側眸看向史老太太：“親家太太，我這年紀也大了，就巴不得兒孫們都早點有個依靠，今兒個就琢磨著給二丫頭挑門夫婿，還請親家太太幫忙掂量哪家夫人的公子同二丫頭是個投緣的。”

　　史老太太握著老太太的手，二人相視一笑，史老太太道：“親家太太想尋個什么樣的？”

　　老太太正欲開口，明月便道：“慕老太太肯定是希望明姐姐能尋個家世好的。將來日子也過得好。”

　　明月這話就讓老太太不高興了，老太太的原意本就是低嫁了慕傾蓉，這也是為慕傾蓉好。

　　經明月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老太太終于是耐不住了。道：“明姑娘還小，還未及笄吧！說親事都是我們這些老骨頭的事兒，明姑娘一個姑娘家，有些事太出格說出去對姑娘名聲也不好聽。”

　　明月牽強一笑，訕訕道：“慕老太太說的是。”

　　低頭的那一剎那，眼底就流露出一絲恨意，明月是聽懂了，老太太就是閑她明月多管閑事，說她未及笄便操心嫁娶，有失大家風范。

　　“親家太太。明姑娘還是年紀小，冒犯了你別放在心上。”史老太太見明月好像窘迫。開口道，她還不知道明月的真面目，總覺得明月是個不錯的。

　　老太太點了點頭，對明月道：“老身一時嘴快。明月姑娘向來豪爽，定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吧！”

　　明月還在沉思，明夫人推了推明月，明月這才反應過來，笑了笑：“不介意，不介意，慕老太太做長輩的。也只是為我們晚輩好。”

　　史老太太見這氣氛，也似乎是不好說下去了，遂是含笑道：“待著宴散了，咱們兩個老姐妹好好說說，這親事擺在桌上說，姑娘們也怪不好意思的。”

　　老太太想了想。覺得史老太太這話也很有道理，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史老太太含笑看著慕傾蓉：“二姑娘好福氣，親家太太是個性情好的，疼愛后輩的。可沒為你操碎了心。”

　　慕傾蓉一笑，充滿感激對老太太道：“祖母的心意，孫女兒明白。”

　　明月就嘆了一口氣：“可惜了，我祖母去得早，慕家二姐姐好福氣，能有慕老太太這般慈藹的祖母。”

　　慕傾蓉笑了笑，并不想搭理明月。

　　可不代表慕傾芝不想拍老太太馬屁，于是慕傾芝道：“對呀，我都感覺自個兒太幸福了，平日凡事有祖母照看著。”

　　傾顏不自覺干咳兩聲，再看慕傾藜，她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慕傾藜和慕傾薇，前者是不想惹事，畢竟禍從口出，只想相安無事活在慕家。后者是藏的太深，從傾顏落水那事，以及要么不開口，一開口就是讓你落入險境來看，她就是一只暫時安分，待時機到了，她就是最恐怖的。

　　“五妹妹怎么了？”慕傾薇睜大眼睛，煞有其事的問，“可是不舒服？”

　　本來傾顏只是一個小動作，經她這么一說，老太太便注意到了，笑著質問道：“怎么？五丫頭是對六丫頭說的話有質疑？那同祖母說說吧！”

　　儼然一副尊重子孫想法的好長輩形象，傾顏搖了搖頭：“不是，嗓子有些不舒服，許是昨日受了涼。”

　　說著，便又裝作咳了兩聲，虛弱一笑：“謝謝四姐姐關心了。”

　　慕傾薇一笑，內斂的低下頭：“都是自家姐妹，應該的。”

　　傾顏點了點頭。

　　真心受不了此時的場景，可能前世今生，她最討厭的，最不能適應的，永遠都言不由衷。

　　或者像慕傾芝那一種，沒由得讓人不自在。

　　顯然史老太太看出了傾顏的窘迫，笑著握住老太太的手：“我瞧著顏顏也是累了，她一向身子骨不好，不如我向親家太太討個人情，讓顏顏出去透透氣可好？”

　　老太太最要面子，寬容大度笑著，充滿慈愛看著傾顏：“五丫頭也是我的孫女兒，我自然也是疼著的，若五丫頭覺得悶出去走走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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