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拖延時間
“人家才不叫雪沫兒呢。”
“不然叫你冰沫兒?雨沫兒?口水沫兒?…反正我是不會喊你唾沫兒的。”
“小姐!”
詠絮的小臉白了又紅,綿綿小手本來是攬著她家小姐脖子的,不由分說一推,她家小姐就是一拍大腿。“哎呦喂,這一遭沒白跑,膽子長了不少嚎!”
她之所以只帶了輕煙下田,留了她跟宛若在府里,不就是想著萬一某些夫人按捺不住乘虛而入,她好練練膽色,八哥兒好沉沉躁氣么?
捧過小臉蛋瞅了瞅,稍顯狼狽,未見失色,濕漉漉的眼珠子焦距還準,透白瓜子臉兒明顯松緩了些。
“小姐,沒想到你會以身犯險來尋我。”
“我也沒想到。”
詠絮學著她家小姐的樣兒捧起她的臉蛋兒,激動之余有些用力,趙明月嘟噥著紅唇,沒甚好氣。“你倒是吃得飽睡得好,力氣不見少。”
“左右都落到了人家手里,還能壞到哪里去?”
詠絮嘻嘻笑,意外地想得開。“在咱們成為別人的魚肉之前,得先魚肉別人一把呀。”
“是你,不是咱們。”
乜了霍然心寬膽肥的俏丫頭一眼,趙明月心下暗奇。
難道裴干柴這妖術,還間接打通了小衛童鞋的壯膽之脈?
“是小姐你,不是我。”
詠絮放下小手,一臉嚴肅。“我剛被引來那會兒,那個人就明說了,他是沖著你來的,”
緩了緩,喝口水。“所以小姐你才主動來找我的。”
“我不是主動來找你的,”
她家小姐搖起蔥指,不置可否。“我是被動來找死的。”
“我知道!”
詠絮小手一舉,“裴家公子的邪術練得厲害,容貌毀得更厲害,剛開始我確實很害怕,可他一說起因由,我就生氣了,二話不說給他痛罵了一頓,罵著罵著就毫不怯懼了!”
說完再豪邁地一揮,氣勢很有些磅礴。“以后得照三餐地開罵!”
“你能保證咱倆還有以后?”
“這個…那個…我,”
衛家雪沫兒磅礴的氣勢瞬時淡薄。“我去廚房了。”
“我要吃響油雞丁,不加雞肉。”
挪一步退半步的身影一滯,醍醐灌頂般回頭。“明白了小姐,我會慢慢地、細細地、努力把胡蘿卜切成肉丁的!”
要得。
趙大小姐微微頷首。
膽色長得緩,默契度倒是朝著輕煙迎頭直趕。
撇臉瞄到裴干柴大方甩下的那本邪訣,彎月黧眉攢了又攢。
嘴上說著諸多喜歡,心里對她更多防備,催眠術不好使;據破書所言,裴干柴功力該也不淺,硬碰硬只在萬不得已。
那就先可勁兒拖,肥的拖瘦,瘦的拖死。
骨瘦勝柴的某干巴,理論上應該比她跟雪沫兒死得快撒!
最后一縷夕光被黑夜拽進山凹里,天色終于沉了下來。
一同沉下的,還有某待嫁新娘的俏臉。
“詠絮,你平日里的水平哪里去了?磨磨唧唧了半天,就做了這些個玩意兒出來?”
鏗鏘激動間,頭上的墜珠金粒兒亂顫。
“小姐恕罪,這兒食材有限,料品不足,我已經盡力了。”
光是把胡蘿卜切作肉丁,就足足花了半個時辰,雖然到底也沒完成。
按捏著削肩,環顧周遭紅彤彤的一片,詠絮心里全無半分喜慶感。
這個呸呸呸不傻,看出小姐與她的拖延,便要在換裝打扮這節兒縮短時間,說什么小姐天生麗質,自帶香氣,不用沐浴更不用上妝,他就迫不及待想與小姐成雙了。
倒是事實,倒是想她家小姐快些死啊?!
“珣珣,你穿著這身嫁衣,真是分外美麗。”
“你這位新郎倌兒,也神采飛揚,紅光滿面啊。”
格外欠扁。
睇著不錯眼珠的某干柴,趙明月奮力按捺住白眼,醞釀出笑靨。“我送你件禮物,以示慶賀唄。”
“什么禮物?”
裴干柴精神更振,連眼睛也開始冒紅光。“那些死物,哪兒比得上你珍貴?”
就怕她不久后也會變成死物。
趙明月扯扯嘴角,將憤忿咽下。“你為我畫了那么些惟妙惟肖的像,我很感激,禮尚往來,我就給你也畫一畫,怎么樣?”
“珣珣你要為我畫像?”
“嗯,”
趙家新嫁娘螓首輕點,烏眉俏眼。“我畫功不如你,不過貴在心意,只此一張,以一抵百。”
“珣珣你謙虛了,往時你固然深居簡出,才氣卻自傳開。誰不知道驃騎府的大小姐秀外慧中,琴畫精通?”
“你也說是往時了。”
長睫緩緩垂下,蓋住眸中情緒。
還好沒說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現在正值郁外悶中呢。
“你給我畫的像,且只得一張,當真彌足珍貴。那咱們快些吃,吃完了你慢慢畫,不用著急。”
“誰著急了?”
趙明月一筷子響油脆鱔入口,果斷橫了某些人一眼。
語氣里的可惜滿滿當當,好像真愿意給她時間畫第二張一樣!
飯吃得再慢,也有吃完的時候,有人見不得你吃得慢,結束得就更快。
“菜涼了,別吃了。”
夾著米粒兒的筷子被大力拽走,默然進行史無前例細嚼慢咽大業的姑娘不悅抬頭。“干什么?沒見我在專心數,咳,吃飯么?嘴上說著喜歡,飯也不讓人吃飽么?”
裴千徊似哂非哂,兩潭死水般的眼仁兒與眼眶渾然成烏漆一團。“你想慢慢吃飯也成,不過畫就免了,飯后直接拜堂--”
“畫畫,畫畫兒。”
新嫁娘果決起身,璨璨眼兒。“飯每天都有得吃,畫難得成幅。吃飯只是為了生存,作畫才能陶冶身心,我們應該有更高的追求!”
開玩笑,這飯她再接著吃也撐不過一刻鐘,躁煩干柴還為難自己。至于畫畫么,她畫畫撕撕,怎么也能磨蹭掉另外一個時辰吧?
“珣珣,你將我畫成什么樣子我都沒意見,不用揉了又揉,撕了又撕吧?”
“你沒意見,我不滿意啊!我畫的東西,我自己這關兒都過不了,旁人還不得笑死!你瞧瞧墻面上這些,要是你不滿意,你愿意掛出來么?”
“到底哪里不滿意了?”
趙大小姐強詞奪理的模樣實在難以辯駁,裴千徊耐性缺缺,索性直接移步過來,眉頭緊鎖。
就你那個鬼樣子,我怎么畫怎么不滿意!
心里吐槽著,面上淡笑著,趙大小姐徐徐鋪開第四張宣白。“其實第三張已經很好了,只是我突然想起來,忘了把我也畫進去。”
“你要與我同軸共卷么?”
裴家干柴喉音欣起,大郁轉大喜。“這自然是極好,極好的。”
好過與你同榻共枕。
明眸掃過他,梨渦微微涼。“千徊的神情姿態我已了然于心,就請安坐稍歇,待我畫就。”
言罷低頭,細細打量著自個兒織繁繡鎖的嫁衣。
要不是賠錢貨的喜服細節太少勾勒起來不夠費時間,她才不想權宜之下把自己畫進去呢。一琢一磨,掛在墻上,跟死人似的,不吉利;燒了吧,也好不了多少。最壞的就是給別人,尤其是某人看了去,那后果,簡直不堪她想。
不過能夠最大限度地提高活命的幾率,總是百般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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