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人心不可捉摸
見某人聽而不聞,不疾不徐地繼續(xù)挪苗大業(yè),趙明月急中生智,將手伸到一埂之隔的秧田里,利落地摸索了一會兒,嘩啦拽出某樣活物,迅雷不及掩耳地往某人面前一送。
“喝!”
青雋猛地挺直腰桿,翠綠的秧把子擋住了大半邊臉,一副果然被嚇到的表情。
“拿開拿開。”
濃黑的眉頭皺得死緊,沉肅的語氣掩不住顫音。
耶?
大老爺們怕小小鯉魚?
熱氣蒸騰下,浸水葡萄般的黑眼睛滴滴溜溜,潔白掌心里的一尾鯉魚鮮活地蹦跶著翻騰著,鱗亮條順美貌動人。
某姑娘賊呼呼地笑,也不答話,只悠悠地端高手臂,將那條可憐的魚兒從左邊晃到右邊,又從右邊晃回左邊,蕩秋千似的玩得一包勁兒。
青雋配合她戲弄般地打了個噴嚏,小小地咳嗽了一下。
趙明月耳朵本就靈光,又有明珀不時督促她勤修內(nèi)氣,當下不但將青雋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還附帶著將不遠處他妹的,咳,他妹妹的清淺咝咝聲收入耳中。
縮回手臂握緊魚兒,趙明月小腦袋一偏。“你不會對魚也過敏吧?”
“難不成你要天天吃魚,或是抹點魚脂魚膏在身上?”
戲謔分明的表情含著討喜的俏皮,其實深得他心,只是一想到某人為了避拒他刻意將桃味兒水粉用遍全身,他心里就有氣。
“哥哥受不得魚腥味兒,也見不得魚鱗。”
毛病!
趙明月白了那人一眼,手臂一抬,卻是要把作弄他的那尾鯉魚放生了去。
魚兒不能離水太久,正如她不能離自由太遠。
難得哲學家一把的姑娘拋魚的力道偏大了些,失了準頭不說腳下還打了個滑,重心不穩(wěn)地張牙舞爪。
雋眼疾手快丟了秧把接住她,對身不由己的某條飛魚卻愛瞧不瞧。
叫它嚇他!
全然忘了眼前懷中的這位才是罪魁。
哎呀!
異口同聲的驚叫,青雋家王妃很意外,青雋家妹妹很無措。
“軒哥哥,你沒事吧?”
細嫩小手掏出帕子輕抹慢擦峻挺五官上的水漬泥痕,趙明月也在這個間隙里由青雋牽著,挪到了他跟前。
“打擾一下哈,那條魚,你想吃紅燒的,還是糖醋的?”
農(nóng)家飯菜很豐盛,不似官方宴席那般花樣百出噱頭繁多,應時襯季的蔬果,實實在在的分量,天然搭配的色澤,濃郁醇厚的鮮香,令人食指大動。
趙明月胃口一向好,上午半天動嘴動手的更耗了不少力,當下便是化疲勞為食欲,吃得有今生沒來世,以實際行動表達著對農(nóng)家廚藝的最高禮贊。
有這么好吃么?
在府里也沒見她吃得這么香過。
青雋挨著她坐著,心里小郁悶小抱怨,面上卻不露出一星半點,波瀾不驚地給她夾菜,一雙筷子她指哪兒他打哪兒,殷勤得嚇人。
“搖啊搖,你不餓嗎?”
青門長公主眨巴著一雙大眼愣在她對面,可不就是被嚇著的那個人!
“哥,我要吃魚。”
反應過來,青窈小嘴一撅。
在驚凰兒面前她是姐姐,照顧著也就罷了。現(xiàn)下到了哥哥嫂嫂這里,怎么自己還成了隱形兒的了?!
好歹也是親妹妹,好歹也是千疼萬愛長起來的吧!
越想越氣悶,小嘴撅得更高。
“自己夾。”
可惜她哥頭也不抬地專心忙活,短短三個字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小姑娘小眼神兒一瞟,心里那個酸。“都沒了。”
“不是還有魚頭嗎?”
“還有魚骨架呢!”
瓊鼻一皺,清甜的嗓音帶出若有若無的幾絲嘲諷。
青雋終于抬了頭,也沒看她,只是那隨之揚起的寒意,教她瞬間收了嬌性。
她怎么忘了,她家皇兄,從來不是溫厚暖醇的心性。
“吃吧,刺都挑干凈了。”
才尋思完,小腦袋一轉,青窈將自己前一刻的認知再度推翻。
皇兄的溫言軟語,原來是獨屬于皇嫂一人滴。
“吃吧,擦擦哈喇子,淑女點兒。”
下一秒,嘴里含著橙黃炒蛋的皇嫂就將形狀完整卻根刺不存的細嫩魚肉遞到了她面前,動作干脆利落,璨璨美目依舊滿意地瞇著。
青窈頂有眼力價兒,沒心思跟嫂嫂掰扯誰淑女誰不淑女的茬兒,瞅著自家哥哥瞬間沉下的臉,捏著筷子的小手僵在半空,愣是不敢去接那盤子。
“看什么看?笨蛋。”
趙明月丟下盤子,朝眼神不善的某人塞了一筷子炒蛋,分不清驕橫抑或嬌嗔,那人就自動自發(fā)地將菜嚼了咽了,忙不迭動手去按下一筷子。“不準吃這個。”
嫩汪汪的菠菜稍稍過水一焯,碧透鮮翠,撒了細切成絲的胡蘿卜心里美,配上一小撮蔥花,美貌有加。
可是,淋了麻油,撒了芝麻。
香得她頭皮一麻,不覺垂首下去。
她喜歡吃魚,但討厭挑刺,他細心地發(fā)現(xiàn)了;
她不能沾染麻味兒,自己都忘了,他暗暗掛心了。
小清說過,她們姐倆愛吃愛玩愛睡愛錢的共性那都是表象,千人一面。其實兩人最大的共通之處在于瀟灑與懶惰。可若細究,二者又是兩人最大的不同。小清的瀟灑來源于她的粗線條,拿得起放得下;她的瀟灑則是因為…她不止天性涼薄,而且難以焐熱。
至于懶惰么,更是異曲異工到了千萬里之外。
就說這魚,小清也愛吃,也嫌挑刺麻煩,可若是趕上她心情好,說不定會動動心思,撈個男人專門給她挑刺。擱到她這兒呢,連撈也懶得撈,寧愿一輩子不吃。
不是有句話么?因為心無所恃,所以隨遇而安。
擱她這里更明白,因為沒有牽念,所以特別客觀。
于是乎,這會兒就是當局者,她也不用旁人總結,自己心里門兒清。青雋對她確實上了心,還不是一般的上心。就像他自己說的,現(xiàn)在這性兒的段玉珣,合他口味到不行。
冒用了人家身份的趙家大小姐甚至可以自信自戀地斷定,倘若一開始的段玉珣就是她這樣,青雋必是八抬大轎上趕子娶她過門的。
可惜喲,自古洎今,由今往古,世上只得她一個趙明月。
肩膀上癢癢的,她抬手去撓,不期然撓著某人的手背。
“我陪著你,也不吃。”
某人璀璨奪目的眼神兒釘在她臉上,看情形有一會子了。
稀罕。
趙明月暗哼,也沒撥開他的爪子,只目光在其他菜色上流轉開去。想想還是不爽,直接捏了盤子邊兒,一整個端起放在了一旁的小幾上。“都不許吃。”
青雋喉間逸出低笑,靜默多時的赤家公子幾乎同時失笑,湛藍眸子里的光芒幽深而耀眼,勝過驕陽。
青窈經(jīng)過這小半天的幾場驚震,早收起了呆愣的表情,忙不迭地對著她家嫂嫂遞下的魚肉,低頭猛吃。
瞧她家皇兄湊空瞥過來的那警告意味十足的一眼,寒氣冒得不能更明顯。再不謝恩吃菜,郁悶到了她家嫂嫂,她估計連頓安生飯都吃不成了。
吃完了飯也不肯消停,兩枚丫頭手拉著手在田間地頭飛奔,歡子撒得跟小馬駒兒似的,一會兒踩過一灘水洼,一會兒驚起幾只青蛙,打著消食的幌子,純粹讓別人消化不良。
“你這王妃看著,可比當年的妝姨還要厲害。”
赤冽軒抿了口粗茶,表情一如平常,沒有。
“她這樣,好得很。”
青雋深邃的目光一路追隨著他家媳婦兒,面上的笑意濃淡交替,就沒消失過。
這丫頭,從里潑到外,辣性子卻是玲瓏腸子,心眼兒腦筋兒許多,委實比他家娘親厲害。
他家娘親,到頂兒也就是個辣性子犟腸子。
可他喜歡。
赤冽軒本就不是多話之人,見他心不在焉,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轉開去的藍眸,比之身側好友的,深邃之外更多了一層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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