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林夫人不由眼前一亮, 期期艾艾地望向林詩蘊,像已經確定這是林詩蘊尋來為林詩藏做主一樣。
林詩蘊則不然,施施然轉身后客氣地同京兆尹見禮后才輕飄飄開口:“抱歉大人, 非是我有意麻煩大人, 實在是我如今走投無路,只有朝廷可以依靠。”她垂下眼睫像是很走投無路的樣子, 實際上是在腦中梳理接下來該怎么說。
草稿是春暉堂中女孩子們一起為她草擬并潤色, 并監督著她一句句背下。
京兆尹頓住, 聯想林家如今孤兒寡母的困難情形,便也不覺得林詩蘊事兒多只會給他出難題了,語氣緩和許多道:“是出了什么事?”
林詩蘊便道:“有人在林府二十載貪墨數千兩白銀, 還請您主持公道。”
立在一旁的管家霍然抬頭, 憑這三言兩語便知道林詩蘊說的是他自己, 斷然沒想到林詩蘊這么快便查清賬目,并如此不留余地直接請京兆尹來主持公道。
若只是府上發落, 他苦苦懇求之下倒也不會有多大問題,至多一通狡辯后略填銀錢不再在林家繼續干就是。
然而一旦報官,無論在哪里貪墨都是重罪,要被重罰。且林詩蘊此舉來得突然,讓他措手不及, 連略遮一遮掩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須臾, 管家卻入生了一遭重病般渾身軟透, 幾乎要站不住。
“你要告誰?”京兆尹瞥了眼立在一旁顫抖的管家問道。
“正是我林府管家榮富。”林詩蘊一字一頓,口齒清晰。
林夫人完全在狀況外, 聽林詩蘊狀告管家, 嘴唇不由輕顫, 滿臉不可思議, 下意識便向著管家說話:“怎么會……管家那樣忠誠。”實在是很擅長給林詩蘊拖后腿。
管家聽著林夫人呢喃像是找到什么底氣般立刻下跪辯解:“大人明鑒,榮富為林家操勞二十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自視問心無愧,不知女郎是受誰蠱惑被誰蒙騙誤解于我!夫人也可證明我的忠誠,是不是,夫人?”他看上去可憐極了,直接選中耳根最軟的林夫人,在她不明不白糊里糊涂時讓她出面做人證。
林夫人虛虛看著管家,見他不住磕頭,不免心軟,輕聲道:“詩蘊,是不是你弄錯了?管家在咱們家多年,一直很盡心盡力的。”她生動演繹了什么是胳膊肘向外拐,明明不知真相,卻并不肯信林詩蘊的話,先袒護管家。
管家連連叩首:“正是,正是。大人明鑒,女郎明鑒!”顯得很鞠躬盡瘁的樣子
京兆尹皺眉看向林詩蘊,弄不懂者一位主人狀告,另一位主人求情是什么意思。
林詩蘊卻問:“管家便是用這副老實巴交的樣子騙過我父親的么?”
管家磕頭磕得一停,裝作不懂:“您說什么?”
林詩蘊很平靜道:“空口無憑,我自然不會麻煩大人白跑一趟。”她略撫一撫掌,下人們便帶著一本本賬簿入內,帶著賬簿入內的幾名小廝與丫鬟后一道入內的有數十人,府上下人們竟是來了大半。
經許清如之手后他們如今都很聽話,堪稱令行禁止。
林詩蘊上前將有問題的十余本賬本一一拿過呈上:“此為物證。”
又指著魚貫而入諸人:“此為人證。其人皆由管家買入,可作證據。”
她又干脆利落地報上幾名人牙子的名字,聽得管家一陣心驚膽戰,她所說之人這些年皆與他有生意往來,完全不可能是誤打誤撞。
林詩蘊條理清晰:“我所說之人皆與管家合謀,虛報高價將人買入府上牟取私利,請您將人提審明察。”
京兆尹聽罷林詩蘊所說,目如鷹隼看向一旁跪著的管家。下意識的反應最騙不得人,只見管家面如金紙,一副被人說中的心虛模樣,心中已了然大半。
管家如何也沒想到林詩蘊操勞喪事之余還有暇將他錯處一一挑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他命,已是后悔不已,滿嘴發苦。
他不是不知自己過去犯下貪墨之事,甚至趁著林大儒的喪事大撈特撈。原因無它,他太小瞧林詩蘊了。但到現在為止他也不太明白林詩蘊究竟是怎么做到兼顧喪事又發現他的問題的。
便是林大儒也被他唬得團團轉,林詩蘊是怎么會知道奴才買入買出差價,又發現賬目不對的。
他若是知道談漪漪是個善于觀察生活的人便能解惑了。
管家終于害怕起來,口中仍在狡辯,稱自己只是貪些小錢,未有數千兩之多,實在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林詩蘊看他的目光如看死尸,已經可以蓋棺論定他的結局。女孩子們的準備實在充分,所需證據早已齊備,只要奉上管家必然難逃。
她并不是一個人,管家死得不冤,但這話并沒有必要告訴他。
京兆尹將賬本收去,并遣人將人證物證帶走到衙中提審。
一番大動干戈之后,林家顯得空蕩蕩許多。兼眼下場景,林家便顯得更加蕭條,與往日奢華完全不同。
林夫人依舊在狀況外,眼見著管家又是痛哭又是叩首甚至到了血跡斑斑的地步依舊被人拖走,一時心軟,想同林詩蘊求情。
只不過林詩蘊早有預料般冷冰冰地望著她,將她看得心中一寒,登時將嘴緊閉,不敢再說什么。
京兆尹將尾掃完,又被林詩蘊叫住:“大人。”
京兆尹覺得她做事有些絕了,什么人都將官府送雖然是很信任官府的行為,但林家人幾乎都被她送去官府,誰為她打理林家?做事只重眼前,不看之后。且將在府上做事多年的管家送入大牢也顯得不近人情,傳出去對她聲名不好,旁人會覺得她太冷硬。
心念百轉千回,他嚴肅回頭問:“還有何事?”
“關于我兄長。”林詩蘊淡淡道,一句話讓林夫人與京兆尹都頗為震動。
“你說。”京兆尹轉過身來,神情嚴肅。林詩藏對整個衙門來說都是一大難題,瘋了的子殺父是頭一遭事,若判不好,對未來處理此事便是開了不好的先河。但若是親屬有所要求,衙門在此事上參考純受害者的親屬意見倒也不為過。
“父親已去,如今家中只剩下我和母親,實在難過。”林詩蘊面無表情地照本宣科背誦許清如寫下的稿子,看上去屬實有些怪異,有著極大的割裂感。
“兄長雖親手殺了父親,但說來也是無心之失。他神智癡傻,并非故意為之……”林詩蘊說到這里些微恍惚,倒不是思念兄長,而是想到她背稿子時一群女孩圍在她身旁監督,許清如當時還頗不滿地抱怨她語氣又臭又硬,讓周寅出來做示范。
什么話經周寅口中一說便顯得柔裊婉轉,讓人忍不住想應承。
“你是想讓官府放了他?”京兆尹審慎問道,不禁對林詩蘊另眼相看,但覺他還顧著手足之情,不是全然冷血。
“《周禮》中曾提‘三赦’:‘一赦曰幼弱,再赦曰老耄,三赦曰蠢愚’。兄長在三赦之中,合該從輕發落。”林詩蘊曉之以情后又動之以理,說起此話時比方才抒情時看上去正常許多。
京兆尹神情微動,林詩蘊的話是為他找到了很好的依據,他便道:“我回去考慮考慮,再與諸人商議后方才能給你準信,畢竟法不可違,此乃頭一遭,當認真處置。”
林詩蘊頷首:“是,我也知道法不可違。大人可重懲我兄長,如此一來可保證禮法周全,只要留我兄長一條性命就好。”她態度看上去十分卑微,話里話外只要林詩藏不死就好。實際上她也確實是這么想的,但這么說起來便顯得很通情達理。
京兆尹已經被她說服,決定嚴懲之后將人放回:“再做定奪。”
“是,您慢走。”林詩蘊覺得自己好生疲憊,一輩子的演技都在今日用盡。
林夫人聽不出林詩蘊的言外之意,只以為她是真心想讓兄長回來,一時間看她順眼不少,對她的害怕盡淡忘了。她覺得解決心中一件大事,有些得意忘形,不免出言:“阿蘊,我看管家著實可憐,興許他只是無心為之。”
林詩蘊抱胸看向她,居高臨下問道:“你知道他貪墨多少么?”
林夫人被她神情嚇得瑟縮,含糊其辭:“數千兩?”
“是啊,數千兩,母親覺得很少?”林詩蘊低聲問道。
林夫人不說話,看樣子被林詩蘊說中心事。她被圈養起來,根本不知外界物價幾何,不將錢當錢。
“母親身上的衣裙能買百千套。若母親以為是小錢,不愿苛責管家,不如為他將錢還上,我便放他一馬,如何?”林詩蘊與她談交易。
“我哪里有錢。”林夫人咬唇憤憤,認為是林詩蘊在刻意刁難自己。
“母親又要做好人,又不肯出錢?林家現在今非昔比,沒了父親支撐,日后花銷便不能這樣大了。我已決定裁撤府上人員并裁減府上開支,母親早做準備得好。”林詩蘊頓了頓又道,“兄長回來我會送到母親那里,府上已經養不起下人伺候他,母親巴巴地等著他回來,那便勞您自己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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