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 199 章
許清如還沉浸在提及周寅傷心事的懊惱中, 聞言略驚訝地抬起眼,下意識應道:“是, 還剩下王栩。”
說到王栩, 女孩子們倒暫時從傷神的情緒中脫離,精神一振。這誠然是件讓人不得不精神一振的事,但事情既不是周寅的錯, 更不是沈蘭亭的錯。若說有錯, 那就是王栩的錯。
是王栩先對沈蘭亭親近有加才使得沈蘭亭誤會他心中有她從而加以靠近。若他不給出錯誤信號,她才不會對他主動。她可是大雍的明珠, 不需要對誰假以辭色, 永遠驕傲任性。
后來他又轉向阿寅, 竟然向阿寅示好。盡管這個“后來”是否是真的后來尚且存疑,至少他沒在人前表現出腳踩兩只船的傾向,所以倒也不好十分地去抨擊他, 但是看不慣他也就是了。
總之若說女孩子們對春光堂中哪個人印象最不好,除了崔驁以外就是王栩了。
之前的王栩如果姑且說還在眾人可以忍受的范圍之內,但如今的王栩就儼然到了一種讓旁人想要繞著走的沖動。
自打皇上壽誕上他馴馬失敗失去了一條腿后,他整個人氣質大變,似乎陷在那場意外中無法脫身, 完全失去靈魂,沒了以前的意氣風發。
經歷了一段渾渾噩噩的時間他一直躲在殿中無法出門, 生怕別人會用怪異的目光注視著他那條壞了的腿。
最終還是因為周寅遇刺他才關心則亂,舍得走出房門去看望她。也是在那個時候外人才隱隱約約意識到他對周寅的感情, 他未免太關心她, 且還因為周寅遇刺之事去與崔驁爭執,他的心意不言而喻。
只不過時光并沒有將他治愈,反而讓他在過去的意外中糾纏不休, 永遠也走不出來了一樣,人變得越來越陰郁。
他像一只在暗中生長的藤蔓,因不見陽光生得越發蒼白,也因為與正常藤蔓完全不同,格格不入的他惹人白眼。
他偏激地看不慣旁人,旁人也看不慣他,于是成了一套惡性循環。他越發看不慣旁人,旁人也越發看不慣他。
對王栩來說,只有周寅是不同的。如果說一開始周寅只不過是他的攻略目標的話,現在攻略周寅已經讓他整個人徹底魔障,連系統旁觀著也覺得害怕。
沉沒成本。
他為了攻略周寅自己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但他非但沒有因此恨上周寅,反而更加珍視她。
他已經為她付出了一條腿,便更要求她愛上自己,不然他這一切豈不是白做?一條腿豈不是白費?
再加上周寅的確對他關心有加,甚至會抽出不少時間去看望他。在旁人或同情或指點的大環境下,周寅的與眾不同便讓王栩由功利心轉作真心實意。
更何況她對他來說的與眾不同還不止于此。
在他腿還未長好的日日夜夜,疼痛如附骨之疽一樣伴隨著他,唯獨在見到周寅時那股疼痛會減弱甚至消失,于是他越發渴求與她的相見。
需求上的渴望以及任務上的要求,盡管是要他去攻略周寅,他反而先一步對周寅死心塌地。
他如今就像一條陰冷的蛇,而周寅就是舞蛇人,手中有控制蛇的笛子,讓蛇對他言聽計從。
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流露出脆弱情緒,再說明是誰招惹了她,他便會暗中出手為她出氣。
而她會在困擾解除后“無意”地向他提及這些時間老天都在幫著她,為她解決了她的煩惱。
王栩看到她笑顏如花,便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都值了,他在她心中有著和老天一樣的位置,這讓他感到愉悅。
付出總要得到價值或者情緒價值,周寅的反饋讓他感到自己收獲了情緒價值,他便更加樂意為她做事,想讓她更加高興。
系統自然不會對他這樣完全討好的行為置之不理,忍著不適苦口婆心地開口勸了。
但崔驁哪里聽得進去,他已經完全不聽系統的話了,熱烈地渴求著周寅。
“王二郎君他很可憐。”王栩怎么也想象不到周寅此時此刻正在用他最厭惡的語氣同情著他,“他斷了一條腿,是很讓人同情的事情。”
眾人見她低眉順目的慈悲,隱隱有佛像。
“可是他現在很可怕。”談漪漪認真道,“當然,過去也很討人厭。”她一貫看不慣人玩世不恭的模樣,總覺得人心懸浮,很不可靠。
周寅聞言微微一愣,輕聲道:“他畢竟沒了一條腿,性情大變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雖然出言為他解釋,卻并不讓人感覺是為了私情才有此語,反而更像是對弱小者的袒護。
在人們眼中周寅既強大又弱小。她的弱小在于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再加上她看上去總是一貫的身體不好,從體力上來說她的確是個弱小的人,哪怕一只小貓小狗都會嚇到她。而她的強大則是因為她悲天憫人的心,她像云層后的觀音向著人世間俯瞰一眼,為老弱病殘者而心痛,同時也會力所能及地向之伸出援手。
與她親近的人都知道她不愛吃穿,唯一上心的就是看書。她對書以及知識有著無比的敬畏,在人看來她是那樣的虛心。而除去這一項開銷,她似乎在平日里也沒有什么需要花用的地方,但她手中的銀錢一向不是許多。
所謂銀錢一在開源,二在節流。開源在于多種多樣的賺錢方式,進項多,錢財來的便多。節流則是花銷,開銷少,銀錢積攢得也就越多。
而周寅是開源與節流都做得很好的人。談漪漪與她親近,硬纏著她在自己穩賺不賠的買賣里入了股,錢財源源不斷地流入周寅手中。再加上她除去必要外并不愛花銷,且總是有人來討好她于是根本不需要她在什么地方上用錢,她該是很有錢的。
然而她依舊沒什么錢,因她將錢大多都捐了,只留下自己夠用的部分。
西北邊境缺冬衣,她便想辦法弄來大量冬衣送去西北。這個弄來冬衣的過程也十分有趣,因她并不是靠著大量買入低廉棉衣來輸送大量物資。整個大軍的需求太大,并不是她一個人能夠負擔得起的,便是她變賣家財,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也只是杯水車薪。
是她與沈蘭亭聚在一處時發現的。
沈蘭亭宮中富麗堂皇,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更是不少。她整日做完課業時不是燒燒這個,就是調調那個,見著哪個有趣便做哪個。
她胸懷寬闊,便是一直毫無建樹也不驕不躁。因她不是從功利心出發,得失心并不強,反而總能發現新東西。
談漪漪在京中開了數家賣甜水的鋪子,很受女郎與老幼們的喜愛。沈蘭亭也是熱烈追捧的一員,不過她手中寬裕,位高權重,自然是不必去鋪子里排隊喝的。
談漪漪毫不吝嗇,直接將方子交給她讓她吩咐人去做。
沈蘭亭獨愛喝的這一款甜水中的底料是羊奶,于是玉鉤宮里養了一頭羊。她天馬行空地覺得羊奶好喝與否和羊的心情也有很大關系,于是命人悉心照料著她的羊。畢竟人開心的時候干活也會事半功倍,推人及羊,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總之無論對一頭羊有多好上限也就放在那里了,它只是一頭羊,不會有什么強烈的物質需求,甚至那些需求還是沈蘭亭強加給羊的。但是眾人都疼公主,也就由著她來了。
沈蘭亭的羊被養得白白嫩嫩,膻味極淡,很容易讓人心生喜愛摸上兩把。而沈蘭亭又因為為了讓羊開心每日無論多忙都會來看望一眼她的羊,而動物掉毛又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她撫摸小羊時總會不小心薅一手羊毛。
但沒關系,她的羊又香又白,羊毛也輕柔綿軟,怪好玩的。
她帶著一手羊毛去尋周寅,因為與周寅在一起時她的心情總是很平靜,不會有什么大喜或大悲,這是她很喜歡的感覺,所以她愛與周寅在一起。人人都愛與周寅在一起。
沈蘭亭將心愛的雪白羊毛送給周寅做禮物,并表示她如果喜歡的話自己那里還有許多。
周寅將綿軟的羊毛握在手心,頗幼稚問羊身上這樣多的毛夏日會不會很熱。她連羊都要共情。
沈蘭亭想了想覺得羊頂了厚厚重重的一身毛大約的確會很熱!她冬日穿了厚衣服在殿中就會燥熱,何況羊一身毛!
于是她想到她的羊或許會因為太熱而不開心,趕忙拉著周寅叫人去將羊身上的毛剃了,好讓它松快一些,但千萬不能傷到羊。
于是有著白毛的羊被人摁著把毛剃了,一堆羊毛和天上的云一樣蓬松柔軟。
沈蘭亭見了羊毛又動起主意,想著羊毛能不能用來做些什么,便命人將毛洗干凈送到她那里去。她本就愛折騰,宮人們也都見怪不怪,老老實實按著她的話去做就是了。
她收獲了一堆香噴噴白花花的毛,開始想著怎么處置這些毛。
周寅見她看毛發呆,軟綿綿地為她出謀劃策。
羊毛在羊身上羊會熱,在人身上會不會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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