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第 256 章
第一場雪悄然而至, 周寅的生辰也伴著冬雪一起到了。
“今年的雪來得格外早,往日女郎生辰到了還要有些時候才會下雪。”妙華自屋外入內,在門檻處邊跺著腳驅散身上寒意邊道。待從屋外帶來的冷氣散了些后她才整理儀容朝內室去。
內室燒足了炭火, 暖融融的。因軒窗開了條縫,兼用了沈蘭亭琢磨出的炭盆, 房中空氣倒還是清新的, 不至于讓人覺得頭暈目眩。
清白的日光隔著窗縫兒照進來, 一重重地落下,亮堂堂的一片。
周寅坐在桌前向太陽與雪借光, 在紙上抄寫經書, 神情專注,虔誠至極。最后一筆落下,她方將毫筆在筆洗中涮了掛在筆架上,而后才微笑開口:“是呢,多穿一些。”
妙華“哎”了一聲答應下來,見她儀態端方地坐在桌前,又道:“女郎準備準備,今日生辰就別忙著抄經了, 過會兒該有客來了。”
周寅笑笑, 柔聲細語:“倒也沒什么可準備的, 大表姐將一切都安排得很妥當。”
妙華看她一眼, 見她雪膚花貌, 肌瑩骨潤,大女郎刻意為她送來的珍貴珠翠首飾在她身上都成了陪襯,再無法喧賓奪主, 不免感嘆上天實在偏愛女郎。
只是上天總不會讓人十全十美, 它給了女郎這樣的好樣貌, 便會在家世上為難她,令人扼腕。好在女郎的表家還是疼她疼極了的。
周寅沒再抄經,謝荷與謝苗很快結伴來尋她了。謝薇年紀小,覺多,這會兒還睡著。
謝苗一來就眉飛色舞喜氣洋洋的,先沖周寅笑道:“表姐,生辰快樂。”直撲向她去。
謝荷緊隨其后,看著謝苗毛手毛腳忍不住無奈搖頭,不過也沒拘她。只是轉眼看向恬靜溫順的周寅時她神色有些不自然,細長淡薄的眉眼帶了些別扭,低聲道:“生辰快樂。”
周寅一如既往地接住謝苗,那對兒孱弱的胳膊讓謝荷看了不免憂心謝苗會將之砸斷。
還是穩穩接住了。
謝荷原不想說謝苗,又忍不住絮叨:“你以為你還和前些年一樣小?當心將她胳膊砸斷。”
謝苗在周寅懷中回頭,沖著謝荷吐舌:“你分明就是妒忌我能在表姐懷中才這么說。”
謝荷神情一瞬間不自然極了,惱羞成怒道:“你胡說什么!”
謝苗不理會她,笑嘻嘻地向周寅道:“表姐,二姐被我說中心事了。別看她嘴硬,她其實可喜歡你了,到現在還為你剛來時對你不友善而愧疚呢,所以見著你總是很不好意思。她不是對你愛答不理啊,她害羞!”
謝荷簡直想將謝苗的嘴撕了,她的嘴完全沒有把門兒的!過去她同謝苗說的心里話這時候讓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個干凈。
諂媚!
周寅很驚訝地微張檀口看向謝荷,謝荷慌張不已,想找地縫鉆進去。
“怎么會?二表姐向來口是心非,哪里對我不好過?”她的疑惑從輕軟的聲音中傳出,讓人毫不懷疑她就是這么想的。
謝荷一愣,頓時更加愧疚。原來周寅從沒有覺得她不好過,可她自己清楚她的確曾對周寅有過偏見。加重的愧疚使然,她脫口而出:“表妹,對不起,我過去是覺得你不好的。”一直堵在嗓子眼說出口,她感受到久違的輕松,不知不覺間這竟然成了她的心結。
“不過如今我沒有這么覺得了!”她立刻補充,生怕周寅會因此傷心。
周寅小心翼翼問:“如今表姐覺得我怎么樣?”
謝荷聽到她這謹小慎微的語氣立即覺得是自己讓她傷心了,因而她雖平日是不會直抒胸臆的性子,這時候也不得不直白,免得周寅再多想:“我覺得你很好,你好極了!”
周寅抿唇一笑,難得見她如此笑逐顏開:
“表姐,我很開心你這么說。”
謝荷當即十分羞恥,對于周寅這種言論不知該如何回答。
謝苗眨巴著紫葡萄似的眼窩在周寅懷里看熱鬧,絲毫沒有將二姐賣了的愧疚。她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早看出二姐很耿耿于懷于過去對周寅不好,便想法子化解這樁事。盡管二姐空閑下來后很可能要揍她一頓。
“我從沒有怪過你。”周寅溫柔開口,帶著包容一切的溫和。
謝荷怔在原處看向她,只看到她讓人感到如沐春風的笑容。明明是冬日,卻有股沒由來的暖意在人心中淡淡升起。
“哦。”謝荷別過頭去,臉紅了。
謝苗見事情已了,很主動地出來圓場。她從襖裙上隱匿的口袋中變戲法般掏出個玉像獻寶似的說道:“表姐,生辰禮。”她說罷巴巴地看向周寅等著她的反應。
周寅雙手從謝苗肩膀上離開,認真而鄭重地接過她手中玉像細細端詳。
玉像不是別人,正是周寅自己。
謝苗得意洋洋地講解起來:“表姐,多年前你在菩提寺行像時扮觀音的樣子實在讓我此生難忘,我斥巨資請人雕了個你版觀音,你就是我心中的觀音。”
周寅激動得秀面緋色,顯然是開心極了的樣子,只是嘴上還很不好意思地說:“不可以對觀音大士不敬……”
謝苗看出來她喜歡,笑嘻嘻道:“觀音菩薩寬容,知道我最最喜歡表姐不會怪罪我的。”
周寅忍俊不禁,眉眼彎彎:“多謝表妹,我很喜歡。”
謝荷看著二人交談火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兒,看著謝苗牙癢癢道:“油嘴滑舌。”
謝苗飛給她一眼,雖然嘴上什么也沒說,謝荷卻依舊讀懂她這一眼,分明在說“別羨慕我”。
謝荷剛想給她比個鍘刀的動作,周寅就看過來了。她及時收手,順水推舟珍重地從袖中取出一只狹長的錦盒遞給周寅道:“禮物。”
周寅將玉像收好,這才雙手接過錦盒,好奇望著。
“打開瞧瞧。”謝荷提醒她。
周寅得了她這一聲提醒這才緩緩將錦盒打開,其中橫置著一支精致無比的宣筆。
是支兔毫,價如金貴。
“你愛抄經,送你支還算看得過去的筆。”謝荷淡淡道。
“這太名貴。”周寅慌張道。
謝荷瞪大眼睛,細長的眼中寫滿不容置疑:“買都買了,還要我退回去不成?”
周寅這才很受之有愧地收下,只是看上去因受了貴重禮物而格外不安。
“這有什么啊。”謝荷忍不住道,“你受得起,不要妄自菲薄。”
周寅看著她,不由笑起來道:“二表姐,你真好。”
謝荷心里歡喜,面上卻什么也不顯,兀自嘴硬道:“這有什么。”
周寅將得來的禮物小心放好,三人到榻上坐下閑聊,說起謝荇的未來夫婿。
“那人我見過了,模樣周正,談吐得體,看上去是個還不錯的人。”謝苗一本正經,小大人似的。她如今已經到了長個子的年紀,抽條似的生長,已經可以用亭亭玉立來形容。只是她臉上嬰兒肥還在,因此看上去鈍鈍的,
“你什么時候看到他了?”謝荷驚疑不定,對謝苗的消息靈通程度感到詫異。
“我偷偷去看的。”謝苗挑了挑眉,向周寅道,“表姐,你還不知道大姐選的是哪家婿吧?”
謝荷對她這種用姐妹之事博表姐一笑的行為表示無言。
“不知道。”周寅老實道。
謝苗清嗓:“且聽我慢慢道來,那人是慕虎館對面酒樓的東家。他雖是東家,卻不做掌柜行徑,只是有那么些銀錢,私下里念書準備科舉,是個白身。
他自己手上有錢,見過些世面,且又讀書,還不拋頭露面,在我看來實在是個不錯的入贅人選。”
謝荷聽她這么說也更了解未來大姐夫,勉強放了些心,又忍不住道:“你小小年紀,懂什么合不合適?”
謝苗笑說:“或許我不太懂,但我看大姐姐對他還算滿意,那定然是沒錯的。”
如果說以前的謝荇眼光讓人保持懷疑的話,如今的謝荇已經成了很可靠的人。經歷了馮郎君與映紅之事后她仿佛一夜長大,再加上謝琛失蹤后家族對她的鍛煉,她完全成了獨當一面的人物。
謝荷聽她這么說倒是又信服了,只不過問:“你說的拋頭露面是什么意思?”
謝苗理直氣壯:“做我謝家的贅婿,自然要三從四德好好伺候大姐姐,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謝荷聽她這么說話很有掐自己人中的沖動。
偏偏謝苗笑瞇瞇地問周寅:“表姐,你說我說的是不是?”
周寅溫順點頭:“表妹說的是。”
謝荷翻了個白眼:“你倒是寵她,事事依著她。”
謝苗不服:“什么叫順著我,明明我說的就是對的!”
兩人嘰嘰咕咕地拌了會兒嘴,又拉著周寅來評判對錯。
謝苗吵吵半晌累了,靠著周寅喝茶,潤了潤嗓后賊眉鼠眼地看向謝荷:“二姐,大姐的婚事有著落了?你的呢?”
謝荷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炸毛,結結巴巴辯道:“我什么我!”
“你別激動嘛。”謝苗嘻嘻地笑,“大姐之后不就輪到你了?你可有什么心儀之人?說出來我和表姐幫你參謀參謀嘛。”
謝荷看著謝苗這副包打聽的樣子就頭皮發麻,她若是真有什么愛慕之人說給謝苗聽,謝苗指定要把人扒個底兒朝天。
她搖頭:“沒有。”
謝苗覷她,見她不似說謊,搖頭晃腦:“二姐,你真無趣啊無趣。”
謝荷嘴角一翹:“三妹,你真找打啊找打。”
謝苗立刻警惕地躲在周寅背后:“表姐救我!”
謝荷呵呵笑:“表妹能護你一時,還能護你一世不成?”
周寅一直笑看著兩人吵吵鬧鬧,見牽扯自己,也是很和氣地開口:“可以的。”
謝苗歡呼:“表姐最好!”
又問:“真的嗎表姐?”
謝荷好生無奈,她看出周寅這傻不愣登的顯然是在實話實說。
周寅認真道:“真的。”
謝苗頓時快樂地在榻上滾來滾去。她滾起來后看向周寅,謝荷見了她的眼神不由輕輕挑眉。
只聽謝苗道:“表姐,你呢?”
周寅還很遲鈍:“我什么?”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謝苗這個年紀對男女之情一知半解,很愛湊熱鬧,喜不喜歡的掛在嘴上。
周寅很爽快地搖頭:“沒有。”
謝苗大驚:“怎么都沒有!”
謝荷終于笑起來:“你以為誰都同你一樣?滿腦子情情愛愛。”
謝苗辯解:“我才沒有!”
她又感到很稀罕道:“表姐,皇宮里那樣多出色的人物,你一個也不喜歡么?”
周寅微笑:“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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