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第 263 章
擲罷花簽, 酒壺已罄,謝荇另又使人拿了果子與茶來予眾人吃。眾人聚在一處不過閑談,沈蘭玨與沈蘭亭兄妹貢獻了大多話題, 其余人偶爾說上一兩句。
謝苗不勝酒力,加上抽花簽時玩得興奮, 這會兒與崔驁一樣,困頓極了。她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眼角都掛了眼淚。
謝荷看了覺得好笑, 拽了拽她的衣裳小聲道:“你若困了去床上躺一會兒。”
謝苗立刻瞪大眼睛, 強打精神:“我不困。”話音未落,兩行眼淚順著臉淌了下來。
人們瞧著有趣, 忍不住發出善意的笑聲。
這一刻哪怕彼此是競爭對手或是早有過節,也都齊齊卸下心防展示出溫和包容的一面。
燭光春影里, 人人臉上都帶了或深或淺的笑。
一切美好得不大真實。在極度幸福的時刻人們反而容易感到恐慌, 因為時光如流水, 一去不等人。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謝苗這下是真困得很了,掩著嘴沒再逞強道:“我撐不住了,去睡了。”
謝荇低聲同站在身后的侍女們吩咐兩聲, 就有人領著謝苗下去歇息了。
沈蘭亭雖還想再多留一會兒, 但是吃也吃了喝也喝了, 總有分別的時候。何況分寸感也是很重要的,不能因為相處舒服反而一直賴著不走。因而她笑道:“也都該散了。”
眾人雖舍不得眼下這樣融洽的好光景, 但都明白點到為止的道理,也不是會賴皮的人,所以紛紛答應道:“是了,該散了。”
人們稀稀拉拉地站起,不知是對這氣氛的留戀, 還是對這暖融融房子的留戀。
王雎看上去一副身體不適的樣子,開了告辭的頭兒。他這副模樣自然引起了周寅的關懷,特意到他身邊問他:“還好嗎?可是手又疼了?”
其他人看到周寅對著王雎噓寒問暖,在心中想著他倒是會裝模作樣惹周寅可憐他的。現如今他的手已經不需要太醫為之換藥,偶爾有什么到慕虎館去請鹿神醫來也是一樣能料理,偏偏已經大好了還要裝疼,不是為了招周寅還能是什么?
王雎苦笑:“有些。”
周寅便擔憂地望著他,留人道:“我去請人請鹿神醫來,你在這兒等一等,待他瞧了沒事后再回去。”
王雎微怔,還推辭道:“不必如此麻煩,我到家再請也是一樣。”
周寅卻顯示出十分的堅持來:“還是將鹿神醫請到這里來好吶?若是你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萬死也難辭其咎。”
王雎聽她說的這樣嚴重,實在無法,只好松口:“便……依女郎所言。”
周寅對他笑笑,轉身便向謝荇去說此事了。謝荇那邊聽到這話也生怕人出什么岔子,立刻著人去請鹿神醫來了。
旁人見王雎就這么順理成章地留在謝家,不由對他這種以退為進的行為嗤之以鼻,偏偏又奈何不了他。
最該動怒的崔驁這時候突然站起身來,看上去也不是很困了,讓人很難不懷疑他是要揍王雎一頓。
人人如臨大敵地看向他,生怕他突然發瘋。雖然他的瘋病據說已經治好,能從戰場上回來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但人一旦有了對他人的刻板印象一時半會便很難改正,更何況崔驁留給人的刻板印象有十余年,豈是短短兩三年就能消弭的?
然而崔驁只是走到周寅跟前,看都沒看路過的王雎一眼,對周寅道:“阿寅,我還要入宮回話,便不多留了。”
周寅眉頭輕蹙,問:“這么匆忙,你吃好了嗎?”
崔驁專注地盯著她瞧,回答道:“吃好了。”他一見著她便走不動路,這會兒都不想走了,只想死皮賴臉地一直留在謝家。
但想想接下來要做的大事,他再不舍得也要暫時離開。畢竟他現在的離開是為了阿寅日后能一直留在他身邊。
“時候不等人,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大約是時間真的很匆忙,崔驁連道別的話都說得很快。
“好。”周寅乖巧答應下來,她這副溫順無害的樣子的確讓崔驁心折。他強行壓下想要摸摸她腦袋的沖動,費力地抬起腳邁出離開的第一步。
崔驁竟然這樣爽快地走了,他離開得這么干脆更讓人覺得他是要去做什么事情。按照他們對他的了解,如果他只是向皇上回話他是斷斷不可能如此積極的。尤其是和周寅有關他竟然能忍住不賴著。若說他身上真有什么重要公事,那便不該一回京城便直奔謝府,早該向宮中去了。
除了崔驁本人以外在坐的攻略者們以及非攻略者們沒有哪一個是頭腦簡單的,冷靜下來后自然能想到這一點。
王栩為了從崔驁口中套出他究竟要做什么,難得也沒多逗留,跟著離開。
沈蘭玨與沈蘭息鬼使神差地相視一眼提出告別,他們一走,司月也跟著離去。
謝琛溫和地站起身來,很有主人家的氣度道:“表妹,我為你送送他們。”
周寅感激:“有勞表哥了。”這邊女郎們都還沒走,她是抽不開身去送客的。
一時之間來參加生辰宴的郎君們走了個一干二凈。
女郎們面面廝覷,倒是很意外:“干嘛去了?”
周寅搖搖頭,一副當真不知的樣子。
沈蘭亭都要從侍女的手中接過大氅來,轉眼一看男人都沒了,她當即收回要拿大氅的手。
林詩蘊瞧見她的動作眉頭輕挑。
沈蘭亭重新回到周寅身邊坐下。
“不是要散了?”許清如哪看不出沈蘭亭的用意,刻意笑著問。
這里沒外人了,沈蘭亭此時也不再端著,撅起嘴來:“散什么散,咱們再玩一會兒。方才我說散了,是咱們和他們散伙。這會兒他們走了,那是最好。”她只是不想讓阿寅與那群別有用心之人待一起太久,才主動提出散伙。這會兒別有用心的都跑了,她們好姐妹自然該再聚聚。
談漪漪還在吃藕粉桂花糕,也笑起來:“我也不想走呢。”
至于王雎,因為身子不適已經被扶到偏廳暫歇去了。
另一面崔驁昂首闊步地從花廳出去,身后一眾郎君跟了出來。他耳尖,聽到自己身后是有動靜,但又因為傲慢而并不將此放在心上。
“崔驁。”崔驁走得快,王栩在他身后一瘸一拐地要跟上他很是費力,形容狼狽。
不過他這時候可不管自己狼不狼狽,只想從崔驁口中聽個準信兒。
沈蘭息看著王栩這么走路,猶豫要不要扶他一把。王雎向來好強,又因為阿寅討厭他極了,這會兒他過去扶他只怕他會更生氣。這么想著,還是作罷。
倒是與他并肩出來的沈蘭玨沒那么多顧慮,一把扶住王栩帶著他走,同樣喊道:“崔驁。”
崔驁只是懶得理會他們,因他已經勝利在望,但被許多人叫了他也不介意透露一下自己的開心,于是步子放慢了些轉身倒著走道:“什么事?”
王栩也不顧自己被人攙扶的脆弱,直截了當問道:“小將軍入宮所為何事?”
他這一問將大家的問題問出,幾個人同時看向崔驁,等他回答。
崔驁被眾人盯著,知道他們問問題是為了什么,也知道他們在擔心什么。他們越是擔憂他越是得意,畢竟他的勝券在握,而其他人都只能是失敗者。
崔驁對賜婚之事已經十拿九穩,他這些年來寫與陛下的信件中信尾每每都不忘含蓄提及此事,而皇上也總是回應得如同已經答應他一樣,是以為他與周寅賜婚,崔驁覺得是板上釘釘了的。
但是賜婚的旨意還沒下來,他也不好將話說得太絕免得橫生出什么枝節來。但他不吝于惡意地透露一些口風來使他們坐立不安。
畢竟他本就是個性格差勁的人,只不過在周寅面前人模狗樣。
系統觀察到他不羈的神情,不由提醒他:“崔驁,八字還沒一撇,你還是先別說了吧。”有了賜婚旨意才保險,系統不想承擔任何任務失敗的風險,尤其是在周寅已經可以婚配的年紀,更是要慎之又慎。
崔驁心中回答:“放心。”
然而他開口時完全不是這么回事:“我進宮,是因為阿寅今日過生日了。”他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自認為自己非常高深莫測,留白讓眾人猜測,自己轉身大步離去。
崔驁的話完全印證了司月的想法,他心中焦急,又不敢表現得太過,只好盡力讓眾人意識到這一點好快去阻攔崔驁。
“崔小將軍這是什么意思?”司月努力自然而然地展示出疑惑來。
王栩看著崔驁遠去的背影,從牙縫中擠出話來:“只怕他要請皇上賜婚了。”
司月這會兒倒是高看一眼王栩的直白,他將答案直接揭曉,也省的旁人因為各種原因不敢深思或是直接逃避。
“請皇上賜婚?”沈蘭息面色頓時白了,他即使有所猜測卻不敢將猜想落到實處去,這會兒聽見王栩揭曉答案,他明知崔驁是沖著誰去的卻忍不住喃喃道,“請皇上為誰賜婚?”
這次回答他的不是王雎也不是司月,而是太子殿下。沈蘭玨語氣平靜:“為他與阿寅吧。”他看上去依舊風度翩翩,聲音聽起來也不顫不抖,怎么都是冷靜理智的樣子。
但他的心完全不是表現出來的那么回事,過去他從不會在眾人面前叫周寅“阿寅”的。
謝府之上不止梅園中栽種綠梅,石徑兩旁也偶有一棵普通梅樹。
寒冬臘月,梅花開得正好,遠見高低參差,明暗深淺,如一朵白花花的云,又像牛乳似的霧靄,枝頭抱香。
沈蘭玨耳旁嗡嗡,默然抬頭,正見當季白梅開得如火如荼。
他靜靜無語,卻覺得白瓣嫩蕊動了,花影曳曳。
不是風動,不是花動,是他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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