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濤來似雪
她們把第一站定在了南方的海島群,那里是整片大陸鮮花果蔬、魚群貝類最豐富的地方之一,即便是在整片大陸都蒙上霜雪的寒冬,南方諸島依舊香煙裊裊,繁花似錦。
四人是在早上登上的大客船,在踏入包間的那一剎,齊環感覺自己聞到的不是產自島嶼的芳香劑的味道,而是一枚又一枚的銅幣堆起來的金屬味兒,雖說一間包廂的價格由四個人分攤的話根本用不了多少,可齊環還是覺得她們迎來了畢業后的第一次奢侈消費。
她們選的并不是最貴的豪華包廂,寬闊的室內環境可供客人走上一兩圈,占據大半面船壁的窗子旁懸掛著繡了麥穗的酒紅色窗簾,房內有一張白色小圓桌,圓桌上擺著一個玻璃瓶,瓶子里插著特產鮮花,紅的黃的交相輝映,桌邊就是床鋪,到了晚上,一張大床躺四個人,看上去顯得擁擠,但對于從小就擠在一塊兒睡的四人組來說,這根本不是問題,等她們擠在床上暖烘烘地睡上一覺后,醒來便能在窗邊看到海港。
參觀完包廂的齊環決定到船艙外去透口氣兒,看一看外頭的碧海藍天,感受海風拂面的微量,觀察海鷗飛舞時的靈動。磬寧收拾著需要隨手取用的東西,頭也沒抬地叮囑她別太晚回來。
齊環一路行至開闊的甲板,站在欄桿邊,眺望前方的風景。隨著船只的行進,大塊的白玉被揉碎拍打開來,碾碎在船底,泛起一陣又一陣的珍珠白沫兒,在青藍色的海面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劃痕,天空澄澈清明,咸澀的海風來勢洶洶,吹亂了觀景人鬢邊的碎發,白鷗迎風而上,在空中滑翔舒羽。
深吸了幾口氣后,齊環伸開雙手在空中比劃著,好像面前憑空生出了一幅畫布。在保證“星靈子”的必要教學后,校方不會干涉學生們自行發展才藝愛好,齊環自幼便喜愛繪畫,畢業出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用自己的眼睛收納天下美景,用自己的雙手繪下錦繡山河。
她在想象中畫布上比劃著,那里是海洋,那里是晴空,雪白的云層捏出一兩只雪白的海鷗。
就在這位“小畫家”醉心于“創作”時,兩只冰涼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們是誰啊?”
兩道音色幾乎完全重合的清甜女聲。
本來,作為自幼習武的星靈子,她是不能這么輕易被人“襲擊”的,只是方才她沒有從周圍感受到惡意,故沒有打起太多的警惕,讓人得了手。
齊環吸吸鼻子,嗅到了彌漫在兩只手上的清淺藥香,頓時恍然大悟。
“云兒、月兒!”
“答對了!”
出謎題的兩人同時收了手,齊環興奮地轉身去看,出現在面前的一對清麗秀雅的雙生子,她們一人伸出一只手抱住齊環,把人圈在懷里抱了抱。
她們是齊環的同班同學,姐姐叫沐清云,妹妹叫沐清月,二人生來便是一副好皮相,碧色的雙眸比碧璽石還要清透,淺淺的唇色如淺色的桃花,黑發如瀑披散在身后,綁上一條小發帶做點綴,姐姐的是淺藍色、妹妹是淺粉色,姐妹倆分別穿著與發帶同色的連衣裙,瞧著溫柔端莊。這副美貌唯一讓人感到遺憾的地方就是她們的臉色實在太過蒼白了,如白紙一般,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美感,加上她們倆的纖細骨架,置身室外,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下。
“你們怎么會在船上?悠悠和莉絲呢?”
齊環抓著姐妹倆的手吧嗒吧嗒地說著,還時不時地望向兩人后頭,試圖把兩人的隊友尋出來。
“她們沒有跟過來,還留在中央區休整呢。”沐清云說。
“我們倆是因為接了一個陪護醫療的任務才隨著雇主登船的,剛完成了一個治療,這不出來透口氣嘛。”沐清月說。
知曉了前因后果的的齊環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帶著姐妹倆到自己小組所在的包廂內,同學相會讓室內的三人同時發出了驚呼,感慨緣分的奇妙。
幾人寒暄了一陣后,沐清云把磬寧拉到一邊,指了指還抱著沐清月手臂說話的齊環,低聲問:“她最近身體怎么樣?”
“放心吧,很健康,暫時用不到你們這兩個專屬醫師操心。”磬寧答道。
沐清云撫著胸口,朝以偷瞄索要答案的妹妹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
在愉快的聊天中,烈日漸漸西沉,六個姑娘決定到船艙最大的廳室力吃晚餐,那里開設了一個供船上客人自由參與的宴會,燈火通明,美酒佳肴陳列其間。
除卻美食,懸在頂部的水晶燈恐怕便是今夜最大的亮點了,一頂接著一頂,流光溢彩,放射出與尋常燈光截然不同的柔和彩光來,如溫潤珠玉般的光將整個廳室都照得亮堂堂。
齊環咬了一口盤子里用醬汁燉煮的肉片,抬頭看了看燈,面露困惑地說:“這艘船的照明能量……難道是元靈?”
“就是元靈。”雙生子一齊湊到齊環身邊,姐姐還掏出餐巾擦了擦粘在齊環嘴角的醬汁,姐妹倆這次任務的雇主就是這艘船的主人,幾天相處下來,她們明里暗里了解到了不少消息,“不止燈光,好像連運作起這艘船的動力源都是元靈,據說是從一顆元靈石里提取出來的,這艘船的主人準備在今天的宴會上向所有客人展示這顆珍寶。”
“嚯嚯,用元靈來運轉起那么大的船只嗎?”磬寧雙手抱臂,做思考狀,“他哪來那么大的動力源。”
“可能因為他是一個商人吧。”沐清月微微頷首,開始了思考。
“再怎么神通廣大的商人也很難弄到那么大的動力源吧,莉莉,你家能輕易弄到那么大的動力源嗎?”
埃莉搖搖頭,挪到團隊中央講解道:“雖說人們偶爾能從自然山野里發現零碎的元靈石,但在日常生產用度上,元靈石絕對不是最實惠的能源,產量小,價格高,可供轉換的能量還少,富人們愛的只是它們的光彩,購買它們裝點廳室,展示元靈石的光輝美麗,以此達到向人炫耀財富的目的。”
見埃莉還要繼續說下去,齊環生怕她說太多,嗓子不舒服,忙遞給她一杯暖茶,潤潤喉嚨。
“元靈石的交易一直處于嚴格的控制中,誕生于山林湖海的元靈石本就屬于自然天物,庇護一方水土,任何人都不得輕易開采使用,況且元靈石這種東西還蘊藏著力量,力量這種東西誰也說不好,若被有心之人利用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埃莉環視會場一周,皺起了眉頭。
“像這樣規模的動力源所需要的元靈石,怕是舉傾國之力才能做到,船主只是一個小商人,不太可能有這個能力,除非……”
“除非他得到了元靈秘寶,本該屬于其他生靈的圣物。”
言冬替她說出了答案,埃莉沖她比了個贊許的手勢。
“下船以后要是有條件的話就去查查他吧,看看他的寶貝到底是怎么來的。”磬寧說。
有時候,事情往往就是這么湊巧,不用等到她們下船,來往的來賓們的閑言碎語就把大半真相送到了她們面前。
“聽說南方諸島以前有一隊鯨群,環島游行,鳴聲動聽,領頭的白鯨王頭上生角,頭角如水晶般璀璨絢麗,于黑暗風暴中給漁民和魚群做指引,護佑群島,怎么現在見不著了?”一人問。
“還不是因為那個人。”知道內幕的人指著前方洋洋得意的船主,啐了一口唾沫,“那人本是島上的一混子,叫里俄,成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誰知道不知他從哪里得了消息,砸鍋賣鐵,弄來十丈寬長的帶有雷性元靈的網子,設到海上,用餌食騙來幼鯨,幼鯨在電流中哀嚎,引來鯨王,鯨王正在施救時,他趁機駕船到鯨王身邊,估計鯨王以為他是附近的漁民,來幫忙的,一時不察,竟叫那人生生把那枚鯨角給挖了去,血噴三丈高,群鯨欲救,卻被電網電的動彈不得,過后,那片海域尸橫遍野,血染灘海,那人剖開群鯨的肚子,把能賣的骨肉鯨皮和元靈結晶都搶了去,這才發了大財。”
“啊,那當地的世俗官和星靈子不管嗎?”
“可別提了,那幫人早被那個人渣用錢財收買了。”
說完,二人皆捶胸頓足,扼腕嘆息。
聽完客人的講述后,姑娘們無一不露出嫌惡的神色,有任務在身的沐家姐妹當即做出了不收取酬金的打算。她們齊刷刷地盯著不遠處的“罪人”,那家伙正強行抓著一位漂亮女賓的手,向她一本展示寶石圖冊之類的東西,眉眼橫肉堆擠的猥瑣表情,看得人心生惡寒。
磬寧看著貌美的姐妹倆,擔憂地說:“你們,沒問題嗎,在那個老色鬼的手底下做事……”
“任務都接了就沒有反悔的余地了。”沐清月聳聳肩,語氣中難掩絕望感。
雙子對此事倍感無奈,用以顯示任務內容的布告只有寥寥數語,在接下任務前,她們并不清楚雇主的德性。
“我們陪護治療的對象是他只有六歲的小女兒,在女兒身邊,他不會那么放肆,何況我們都有學相應的防身術。”沐清云說。
“陪護完了這一次就趕緊走吧,要是實在招架不住了就叫我們一聲,這里有四個免費的戰斗力呢,不用跟我們客氣。”
磬寧拍了兩下沐清云的肩膀,雙胞胎點點頭,感謝友人的相助。
環繞在船主周圍的人不單是搖尾乞憐的人。
齊環挽著磬寧的手臂,看著那堆鬧哄哄的人,忽然注意到了人群外一位老者,很是眼熟,幾經思考后,她終于想起來自己在登船前看到過的資料,那人似乎是負責駕駛這艘船的船長,只見他愁容滿面,來回踱步,不知過了多久才垂頭喪氣著離開了會場。
“怎么了?”
磬寧注意到了齊環分散的注意力,伸手揉了揉對方的腦袋,齊環便將自己所見所聞說與了磬寧聽。
沐家姐妹在宴會中途便回到了雇主小女兒身邊,拿著雇主給她們的通行證打開了專屬包間,在宴會開場時就鬧瘋了的小女孩此時正乖乖地躺在絲絨椅上,蕾絲長裙皺巴巴的,整個人看上去是一副安靜可愛的模樣。
可愛只是一時的。
她年紀小小,卻已經被她的那個混蛋爹溺愛得驕橫跋扈,整他對人指東指西,大呼小叫,侍者呈上的東西有半點不合她心意,就會被她摔到地上,現下的病癥都是她吃東西挑嘴惹下的。沐家姐妹給她治療時,她也毫不客氣,嚷嚷著這里疼,那藥苦,把姐妹倆折騰著夠嗆,本著“醫者仁心”的信條,二人忍下了大小姐的所有任性,盡職盡責地工作著。
性情頑劣的小孩子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不懷好意的大人。每逢聽到雙子船主就要回到小女兒身邊,他就打著關心女兒病情的名號回來看看,色瞇瞇的眼神將姐妹倆從頭到腳打量個透,叫人脊背發涼,兩人雖特意在雇主前展示過自己的武學能力,但還是阻止不了色膽包天的人,姐倆不止一次后悔接下這個任務。
后悔歸后悔,稱職的醫師是不會忘記自己的職責的,雙子半跪在女孩跟前,催動元靈,掌心輕輕地覆上女孩的額頭和脈搏,溫暖的元靈如涓流,一絲絲地注入到病人體內,病人舒服地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這次的治療很順利,病人沒有在中途醒來,免了醫師們哄人的功夫。完成一個療程的雙子走出房外,鎖上門,邊走邊活動著因半跪而發酸的膝蓋,恍神間分別撞上了迎面走來的兩位男性侍者,額頭和鼻子被粗糙的制服和金屬紐扣磕得生疼。
“對不起。”
姐妹倆同時道歉,那兩名侍者沒有說話,面色冰冷,抿著嘴唇,端著一盤新奇討巧的點心朝姐倆行進的反方向走去。
雙子對視了一眼,覺得兩名侍者氣質獨特,不像是普通的服務人員,她們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兩人,回頭的剎那,兩位侍從正好揮動手臂,發出打招,向她們襲來。
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她們是天賦為“醫學”的星靈子,出手不如對方快,勉強接下一招,卻防不住對方緊跟而上的下一招,她們登時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一些仍在宴會上游蕩的人們在美酒的助興下跳起了舞,連續的旋轉和搖擺讓他們感到暈乎乎的,可過了一會兒,他們發現自己會頭暈目眩不單是因為舞步,而是船只本身就在搖搖晃晃,從窗戶望出去,外頭的星空被烏云遮擋。
站在瞭望臺觀察海面的水手被觀望鏡里嚇得磨牙打顫,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船只前方是海浪,是鋪天蓋地的漆黑的海浪,如一只深海巨獸,只需稍稍張口,便能把渺小的船只完全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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