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環小隊一路追殺秦家兄弟，出了鄉野，進進深山茂林，把所有的一切都拋在腦后。

        “雖然老師叮囑過我們，只搜集情報就好，但大魚在前，哪有放過的道理。”

        這場追捕是磬寧作為小隊長下的決斷。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她們的骨子里都有一種熊熊燃燒的勝負欲，在同一個對手底下接二連三的挫敗，她們心里憋著的氣也越來越多，終于在見到舊敵的那一刻徹底爆發。到了現在，向來沉穩的隊長也耐不住氣，師和她們說的秘密反而成了刺激她們與對方爭斗的催化劑。

        六人跑到了一個山谷，林木叢生，陰風陣陣，幾塊聳立的巨石長滿青苔。

        秦晨停下了腳步，轉身說：“行了，追逐到此為止吧。”

        秦影即刻讀懂了哥哥的意思，補充道：“在這里做個了斷吧。”

        “來就來。”

        領頭的磬寧停下腳步，手臂一伸，制止了隊友繼續往前沖的動作。

        “你們是想二對二啊？還是二對四啊？你們隨便挑，我們不在乎。”

        秦影得意自大的樣子讓磬寧想到了在校期間一個曾欺負過她們的師兄，新仇舊恨，怨氣一下都涌上來了。

        “二對二！”

        喊完后，磬寧才驚覺自己竟然沒有征詢隊友們的意見，回頭弱弱問了句。

        “沒問題吧？”

        三人同她比了安心的手勢。

        “說吧，派誰跟你一起迎戰。”言冬問。

        磬寧笑了笑：“冬冬，你跟我一起，莉莉、環兒，你們退后。”

        “明白。”

        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商量好了嗎？”

        秦影不耐煩地問。

        “你就這么想被挨打嗎？”

        拉著齊環退到一邊的埃莉回了一句。

        “你讓水屬性的和你一組？”秦晨掃了眼磬寧的組合，少有的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這里是山林，火和金控制不好損失會很慘重。”

        秦影“嘖”了一聲，算是認可了磬寧的想法，他們對決歸對決，若是因為元靈波動造成了一方山林損毀，那就與他們理念相悖了。

        話不多說，戰局一觸即發，落葉掉到地上的剎那，四人同時行動，動作快得能與風比肩。

        磬寧直接以劍對決，碧玉色的劍身劃了個半圈，元靈隨即升起了一輪翠色的彎月，弦月如刀刃，劈向秦晨。秦晨拔出環首刀，刀刃亮如白刃，元靈附著其上，倏地化為星子，四散開來，群星啃噬了翠月。言冬擅用暗器，劍鋒未見，飛刀先出，那又細又小的刀片如急風吹柳葉，“嗖嗖”刮過秦影身邊，后者抽刀擋了兩枚，兩枚擦身而過，還有一枚躲閃不及，削掉了他的一縷頭發。

        第一招，雙方各有勝負，不能看出什么。碰撞過后，兩撥人馬拉開了點距離，調整戰術和節奏。

        第二回是秦家兄弟先出手。怕是考慮到還要回去復命，他們的刀法很快，想要速戰速決的心思全都寫在招數上。兄弟倆打出了組合戰，他們的刀法相互配合，如同他們的元靈一樣，一個在明，刀尖狂亂，大開大合，橫掃一片，一個在暗，若即若離，捉摸不定，冷不丁刺出一刀。

        磬寧和言冬將元靈渡在劍上，一個對明處，一個防暗處，堪堪接住了秦家兄弟的招式。

        這還是對方沒怎么用元靈的情況下。

        光和暗于需要對敵的星靈子來說是最棘手的兩種元靈屬性。它們不但有自己的特勢，而且能在一定條件下擬態其他的元靈，若變成與對手相克的，便會對對手很不利。許是為了防止力量失衡，“蒙”主賜予世人的光暗元素極為稀少，一千個星靈子里也不見得能有一個。

        四個人用的都是鋼鐵利刃，兼之速度和力量都非同一般，刀劍相接稱得上一句火花帶閃電，金屬上的震動傳到肌肉上，敵對元靈依附在武器上相互腐蝕，誰先占了上風誰就贏了。

        盡管很不服氣，但磬寧不得不承認她們這一邊不占優勢。對方無論是在速度上還是在力量上都勝了她們一分，她們拼盡全力，才掙了個平手，可對方還有底牌沒亮出來。

        “準備好了嗎？”

        秦影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加重了對砍的力道。磬寧心下一驚，手臂被快刀的碰撞震到發麻。對方出刀的速度很快，但磬寧還是看到了環首刀上的元靈色彩由濃稠的黑白變成了金、褐二色。

        “冬，退后！”

        磬寧大喊著，硬生生接下秦晨的一刀，拽著言冬后退了幾步，秦晨刀上的金色劈開她的元靈屏罩，她慢了一步，刀尖就再她的小臂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我們真要找機會抓一個醫療型星靈子來我們這里了。”

        磬寧啐了一口，以元靈簡單覆蓋傷處，用玩笑話打消了隊友的擔憂。這點小傷不算什么，以前她們在外頭受過比這更重的傷，也沒哭喊過要醫療型什么的，簡單處理一下咬咬牙就過去了。

        對面的秦家兄弟倒是君子，沒有趁她們喘氣的時候追上來趕盡殺絕，或者說他們自認勝券在握，沒必要追上來，在一邊好整以暇地看失敗者慌亂的模樣。

        “我問個問題啊。”

        秦影舉起手。

        “我們現在算是立下了生死契嗎？”

        磬寧呼吸一窒，握劍的手變得僵硬。

        她在一瞬間想了很多，的確，她從一開始就想過參與到幕后世界的危險性，在師長的教導下，她明白生死契的存在的合理性，也明白必要時星靈子要以一己之身換取蒼生安康的偉大道理。可是現在，她還真不敢大言不慚說自己能在此地拋出性命，一來，只為對付兩個人而死去實在不值當，二來，許出性命從來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還留戀這世間，想要和自己珍視的人一起探尋更多的美景，經歷更多故事，在這一刻，面對死亡，她確實畏縮了。

        在生死之選敗下陣來的姑娘不肯在對手面前承認，只好用自己最狠厲的眼神瞪著雙胞胎兄弟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罷了罷了，我們沒有在這里堵上性命的打算，也沒有這個閑心處理你們的尸骨。”

        秦影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看樣子，他的提問只是為了來一點心理戰。

        “把你們打得不能動彈，再也不能礙事就成。”

        秦晨撂下一句兇殘的威脅，抬刀指向埃莉和齊環，看樣子他們的目標是四個人一起收拾。

        單論他們剛才的表現，他們似乎有底氣說同時對付四個人，但仔細觀察，他們現在喘氣的節奏比女孩們好不了多少哪兒去，握刀的手忍不住發抖，就算戰勝了寧、冬二人，他們恐怕也沒有多少余力去對付狀態飽滿的埃莉和齊環了。

        “做夢！”

        雙子的狠話激怒了暫時還無法面對死亡的磬寧，沉穩聰慧的隊長徹底失去了理智，逼迫自己壓榨此刻身上的所有力氣去對付敵人，站在她身后的言冬覺察到了她的不對勁，想要伸手去挽回她，卻撲了個空。

        磬寧把劍一橫，擴大自己的攻擊范圍，以一對二，向敵人斬去。秦家兄弟沒料到她會突然襲擊，雙雙豎起長刀抵擋攻勢。

        三把兵刃對峙，刮出星星火花，元靈碰撞，引起了山林強烈的共鳴，山谷土石震動，陰風徐徐，林木婆娑作響。

        為了不讓磬寧單槍匹馬對付敵人，言冬冒著勢頭越來越大的風，拔劍沖了過去。暴脾氣的埃莉本想跟著一起過去，轉頭卻想到了磬寧的叮囑和齊環，只好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憤恨地磨著牙拽回差點出擊的齊環離得更遠了些。她們退到了一塊巨石旁，停下來時齊環一個沒站穩，靠到了石頭上，站好后，她覺得很奇怪，那石頭給她的觸感不像是天然形成，更像是人工插上去似的，低頭往下看，發現圍著石塊底部的一堆雜草之間，竟然銹跡斑斑的鐵鏈，稍微碰一碰，繡渣就掉一地。

        “這是？”

        齊環不自覺地扶上石頭，借勢想看得清楚些，結果不知摸到了什么地方，灼熱的溫度燙得她縮回了手。

        “嗚……”

        “怎么了？”

        原本緊盯戰局的埃莉聽到齊環的痛呼立馬回頭，二人雙雙被石上的景象驚到了，覆蓋石頭青苔之下，血色的字散發著詭異的紅光，一閃一閃，猶如鬼差手里的燈籠。

        “恨……”

        一個沉悶而陰森的聲音自石下傳來，石頭搖搖晃晃，好似下一秒就要倒塌。

        埃莉眼疾手快仿，將齊環帶離了石頭。石頭的震動還在持續，抖下青苔，抖下碎石，發出的聲響轟隆轟隆，天地都為之顫動。

        打斗的四人因此停下了動作，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光景。

        “恨……”

        不只一塊石頭在碎裂震動，兩塊、三塊、三塊……如同聽從到了首領召喚的戰士，目之所及，所有聳立于山谷里的巨石都在呼號著，怒吼著，那聲音中有血有淚，有不甘與怨恨，有幾欲吞噬天地的。

        石頭裂開了。

        從里面走出一個又一個身穿盔甲的“鬼怪”，滿臉是血，骨肉外露，內臟在骨架底下突突跳動。

        他們的身上縈繞一層流螢似的元靈，輕緩浮沉，散作月光。

        [星靈子嗎？]

        少年們在心底問。

        頃刻間，元靈被鬼怪身上冒出來的黑氣侵蝕殆盡。

        [是穢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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