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了好幾次了，我們這里只有這種，你要是不滿意，就去其他人家找吧。”

        屋舍的主人厭倦了來客沒完沒了的糾纏，尤其是在見到好友到來后，沒什么好臉色地伸手一推，將站在前面的那位生客推到一邊，隨即換上一張笑臉來迎接筱悠一行的到來。

        “別，柳葉姑娘，是我錯了，咱們有話好好說。”

        筱悠還沒和被喚作柳葉的姑娘搭上一句話，那位惹柳葉生氣的客人再度上前擋在姑娘們中間，押著與他同來的另一位客人，同柳葉賠罪。柳葉盯著他服軟的樣子，撇撇嘴想要和他說些什么，又掛念著要招待筱悠等人，一只手已經(jīng)牽住了筱悠的。

        “沒事，你先招待客人吧，我們等等沒關(guān)系的。”

        筱悠不多時便知曉了她的難處，輕輕勾了勾手指示意她。

        得了友人諒解的柳葉松了一口氣，擺出架勢，真面兩位客人。

        “二位給個準(zhǔn)話吧，到底買不買？”

        “買，先買一個看看吧……”

        站在前頭的男生支支吾吾，露出為難的表情。柳葉見他這副模樣，不禁生出了點兒負(fù)罪感，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說。

        “這樣吧，你說你們不確定，看在你們一片心的份上，我們姐妹也不難為你們的，你們就先帶一點回去看看到底對不對，不對再說。”

        說完，柳葉轉(zhuǎn)身朝屋里大喊。

        “絮兒，給他們兩個包半包，收本金就可以了。”

        “好的，姐！”

        屋里傳來一聲清脆的回應(yīng)，輕快的腳步聲里夾雜了油紙被折疊捆綁的細(xì)微聲響，待聲響邁過門檻，從屋里走出來一個長得和柳葉一模一樣的漂亮姑娘。她們都穿著竹篁綠色的衣裳，秋水盈盈，盛來玉簪淡色，倩影姿容，似花翻使花羞，似柳任從柳妒。二人都留著一頭柳色的長發(fā)，不同的是，柳葉將長發(fā)梳到一邊，一半挽起以絲花裝點，一半梳成麻花辮垂在肩上，衣衫是輕便的武裝。名為柳絮的姑娘則把長發(fā)平分至兩邊，每一邊又分成兩股，一股披散著，一股挽起作水滴狀垂下，裙擺蓋過膝頭輕輕搖晃。

        “拿好了。”

        柳絮將包好的茶葉交到?jīng)]怎么和姐姐爭辯的那位客人手上，后者一手交錢一手接貨，略帶歉意向柳葉點了點頭，像是在為同伴的無禮致歉。

        “謝了，柳姑娘，等我確認(rèn)完了，一定回來跟你說一聲。”

        大嗓門嚷嚷的那位客人攬過同伴的肩膀，轉(zhuǎn)身就要走，一回頭，差點和筱悠撞上。

        “抱歉，抱歉，耽擱你們時間了。”

        那人不好意思地?fù)蠐项^，一掃眼看到了被蒙住眼睛的秦氏兄弟，像是見到了什么稀世奇珍似的，再度大喊大叫起來。

        “嚯，這兩位兄弟是怎么了？不怕摔著啊？”

        筱悠眨了眨眼睛，將提前編好的說辭道出：“啊，他們兩個眼睛不適，見不得太陽，這才把眼睛蒙起來了。”

        秦家哥倆沒有反駁，許是明白向一無所知的路人求助毫無意義，因此安安分分地待著，保存體力。

        “是嗎？那還真是慘哦。”

        本該是表達(dá)驚訝的話語，可莉絲總感覺這里頭摻雜了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微妙不協(xié)調(diào)感讓她皺起了眉頭。

        “哥，少說兩句。”

        那位少語的客人總算站了出來，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后，一把把人拽到自己身后。

        “不好意思，我哥太吵了。”

        弟弟彬彬有禮的樣子讓在場的姑娘們不好再指責(zé)什么，她們不約而同地在心里感嘆，明明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倆，氣質(zhì)卻完全不同，一個穩(wěn)重，一個鬧騰。

        只需一眼，人們就能知道他們兩個是兄弟，兩張臉是同一個模子里雕出來的，一對雙胞胎，無可爭議。兩人都有著褐色的發(fā)，咖啡色的曈，都將一小撮垂在頰邊的頭發(fā)留長，擰成一條小小的麻花辮，整體的面部輪廓充斥著東部人的俊朗，但五官間又有著些許西部人的線條。他們穿著西部人的衣服，褲腳束進(jìn)靴子里，白色襯衫的袖口挽到肘部關(guān)節(jié)，哥哥的襯衫領(lǐng)口松松垮垮，弟弟的扣子從上到下扣好，外面罩了一件深藍(lán)色的馬甲，海鷗銜著橄欖枝形狀的金胸針在上頭閃閃發(fā)光，與馬甲同色的頭巾將沒打理完的頭發(fā)束好，在串著彩色石子的細(xì)繩在頭巾上纏了兩圈綁牢。

        “對不住，打擾了，各位快去休息吧，改天見。”

        被弟弟反復(fù)提醒的哥哥總算收斂了些，柳絮側(cè)過身子，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將兩位客人送走了。目送二人遠(yuǎn)去的筱悠揶揄道：“今天是個什么日子啊，天底下的雙胞胎都在這里聚集了嗎？”

        “誰知道？”柳葉聳了聳肩，指了指被綁住眼睛的俘虜問，“這兩位是？”

        “信里提到的那伙人。”筱悠言簡意賅。

        了解情況后，柳家姐妹把好友們請進(jìn)屋坐下。

        “不請自來，打擾了。”沐家姐妹異口同聲。

        “哪兒的話，隨時歡迎。”柳家雙子亦同時道。

        屋子不大，兩三眼就能看完，貴在明亮整潔，茶香四溢，沒有打通窗戶的墻被一個大型櫥柜完全占據(jù)，上面擺滿了幾十個茶罐子和幾套精美的茶具，碗筷儲糧等可憐地蜷縮在一角。茶桌擺在正中央，紅泥小火爐依偎在旁。用以吃飯的餐桌折疊收起，孤零零地立在墻腳。臥房和廳堂用兩扇簡易的屏風(fēng)隔開，一瓶武人用的傷藥從屏風(fēng)底下滾出來。柳葉一個箭步上前，將藥瓶收入掌心放回屏風(fēng)后頭。到訪的女孩們則按照她的口頭指示，將秦家雙子綁在承重柱上。

        柳絮比徑直來到櫥柜前，將招待客人用的茶葉、茶具取出來，發(fā)現(xiàn)一行人還在聊到她家門口小小鬧了一場的那兩個兄弟。她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點起紅爐燒水，用雕了鹿圖騰的精巧茶刀切開茶餅，取出幾片放進(jìn)蓋碗。

        “話說他們兩個是什么來頭啊？怎么敢和你吵那么久。”

        處理完“犯人”的筱悠坐到茶桌前開啟閑聊模式。

        “好像是兩個常年在西部海域討生人？說是同一艘船上的朋友最近要結(jié)婚了，想要在婚宴上喝到一種以前在貿(mào)易商人那里買來的容森地區(qū)出產(chǎn)的茶，所以他倆就特地從西部跑到東部，從海邊跑到內(nèi)陸深處來找了。”

        水燒開了，柳絮環(huán)壁往蓋碗倒入沸水。沐家姐妹同倒完水的柳絮要了兩個空杯，將沸水倒進(jìn)去，捧起來輕輕吹去水中的熱氣，待晾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將水送到兩個“俘虜”嘴邊，提醒他們喝下去。

        “沒有下毒放心吧。”

        見兄弟二人不肯松口，清月揪住他們擔(dān)憂的點解釋道。

        “真的沒有。”

        清云也跟著勸了。幾次下來，兄弟終于被說動了，張嘴抿了一點兒。清云和清月微微抬高手臂，時刻注意水流的動向，不讓水流得太急嗆到人。另一邊，柳葉將沖泡好茶湯倒進(jìn)公道杯，分予眾人。

        “她倆對敵人也太貼心了吧。”

        柳葉忍不住咂舌。

        [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一些事情，總之，那兩位品行的或許還算有救？]

        “話說……”

        筱悠正打算和柳葉、柳絮交換情報，忽地想起兩個“外人”也在屋里。

        “云兒，月兒。”

        她轉(zhuǎn)身喚了一下隊友，指了指秦家兄弟，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被點到名的隊友即刻心領(lǐng)神會。

        “對不住了。”

        她們同時念道，將元靈附在掌心，捂住了兄弟倆的耳朵。

        “阿寧的集結(jié)令收到了嗎？”筱悠問。

        “收到了，小蝶的那件事以后，阿寧就來信和我說了一下情況，要不是小蝶在最后拜托我們不去找她，我早就收拾行李提槍去找那些混小子了，敢動我隊里的人。”

        說著，柳葉惡狠狠地刀了一眼秦家兄弟，可惜他們被蒙著眼睛，捂著耳朵，看不見也聽不著。

        “后來，集結(jié)令就過來了。阿寧在信中說，容森這里有我們老師的一位老朋友，我和絮兒就待在這里，想辦法與那位‘老朋友’碰上面，你們知道的，容森這地方人煙稀少，居民多在同一個地方聚居，互相照應(yīng)，以防山野猛獸和穢靈襲擊，但架不住有那些真想避世隱居的，多在山野里，誰也找不著。”

        柳葉郁悶地吞了一大口手里的茶，剩下沒喝完的被她倒在了松鼠造型的茶寵上，赤紅色的松鼠活靈活現(xiàn)，圓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仿佛下一秒就要搖起大尾巴，跳下桌子，回歸山林。

        “姐，別浪費。”柳絮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姐姐的做法，柳葉也醒過來自己剛才情緒激動做了什么，低聲說了句“抱歉。

        “我和絮兒找了很久，終于找到了那個人，這里頭的故事算得上艱難曲折……或者說啼笑皆非？算了，這不重要，總之你們千辛萬苦把這兩位押來容森，也是想把他們交給那個人處理吧。”

        筱悠沒有否認(rèn)：“正好我們原本就要計劃到容森地區(qū)來。”

        “行，你們今天先休息，我估摸那個人現(xiàn)在又進(jìn)林子里了，得傍晚才回來，天黑林子深，行動多有不便，明天一大早，我們再帶你們?nèi)ソ刈∷�。�?

        柳葉干脆利落地布置完所有事項，從位子上站起來，朝秦晨和秦影走去，面色陰沉。

        “和小蝶的那位一起在南方海島鬧事的就是這兩個嗎？”

        清云和清月被她的表情嚇了一跳，過來好一陣，才點了點頭。

        “是嘛？”

        柳葉又靠近了一步，壓低聲音說：“云兒，月兒，麻煩你們往后退。”

        清云和清月愣了愣，擔(dān)憂地望了眼身后的人，在緊張得怦怦直響的心跳聲中退了下去，下一秒，柳葉一把掀開了蒙在兄弟二人眼睛上的布條。

        重見光明的哥倆被光照刺激瞇起了眼睛，只開了一條縫兒去觀察眼前的世界，縫隙之中，一個身影逆光而來，活動著右手手腕，渾身散發(fā)著無法忽視的怒意。

        “聽說你在島上害我的隊員受傷了？”

        “怎么，想報仇嗎？”

        縱使視線沒有完全恢復(fù)，秦影也不在口舌上落下風(fēng)。

        “沒錯。”

        柳葉不跟他廢話，掄起拳頭揮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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