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誠一低頭看著那盒面，卻沒有說話。萬一是他想多了，人家不是給他買的呢？他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艾則一眼便瞧見了許誠一盯著那盒面不說話，就問道：“怎么，不愛吃？這里還有小米粥，挺養胃，我去買。”

        他轉身，要再進去買，手臂被許誠一抓住了，他扭頭：“？”

        “不用了，蔥油面挺好吃的，又香又管飽。”許誠一的心中早已放起了煙花，他嘴上很誠懇，手卻趁機不著痕跡地捏了捏艾則的手臂。

        艾則的小臂，緊實有彈性，和他目光所描繪的一樣，他簡直愛不釋手，但他也不能多握，等艾則回頭，就馬上放開了。

        “哦。那明天換小米粥。”艾則一手提著面，一手將許誠一頭上下滑的校服拉了拉，蓋住了他的頭。

        “不用、不用，我自己……買。”許誠一還想說，頭上的大手就扣了下來，在他頭上按了按。

        按頭殺……太、太……嗯……再、再來一個？艾則一個按頭瞬間將他接下來的話按沒了。

        隔著衣服，按了按學神的頭，艾則立刻就拿開了手，垂在身側，握了握拳，掌心的觸感尤在，但適可而止。

        “雨快下大了，走吧。”艾則率先跨了出去，多在檐下待一刻，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將人按到懷里去。

        許誠一用手撩開點衣服，看清腳下的臺階，剛要下來，艾則在前面轉頭：“小心滑。”

        “哦。”學神應了，盯著艾則的身影漸行漸遠，然后發現他不會走路了，暗自幸福了三四秒，他才回過神來，小心地踩到了臺階上，慢慢往下走。

        走了幾步，發現前面的人放慢了腳步，似是在等他，但沒回頭，他自覺地加快了點速度，與艾則并肩往前走。

        兩人穿過大半個宿舍區，路過教師宿舍的時候，許誠一抬頭朝上看，動作幅度有點大，頭上遮著的校服就要往腦后滑下去，艾則眼疾手快地扣住。

        順著許誠一的視線，艾則抬頭，原來他在看洪修然的那間窗戶，燈沒亮。

        “晚上不是說有教工會議？”艾則明白許誠一在看什么。

        “早開好了，教工會議一個小時左右。”許誠一答。

        小別勝新婚，中年cp歡樂多。

        但艾則不能這么說，一秒間思緒萬千之后，他只是把衣服提起來，扣住許誠一的頭，不讓對方被雨水淋濕。

        “這次間隔得有點久了……以往也只是隔一兩個月。”許誠一用手攏了攏頭上的衣服，跟著艾則離開。

        先經過艾則住的3號宿舍，艾則視而不見，腳尖都不轉一下，直接就路過，將許誠一送到1號宿舍樓下。

        “你的衣服……要不我幫你洗洗？用吹風機吹一下干，明天就能干了。”許誠一將頭上的校服拿下來，衣服全濕了。

        艾則正想說“不用了”，那邊學神就已經愉快地決定了，將衣服拎在手中向他告別：“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去找你。”說完，轉身就朝樓梯上走。

        雨下大了，雨水順著艾則的臉頰往下淌，他站在原地，一直到許誠一住的那間宿舍亮起了燈，他才轉身離開。

        “哦豁！”濕漉漉的艾則出現在自己宿舍門口，小眼鏡與朱俊同時驚呼了一聲。

        也不怪他們吃驚，晚自習下課，雨還不大，跑回宿舍的話不會濕成這樣，一直到剛才那會兒才大起來。這是要在外面晃蕩多久，才會淋成落湯雞樣？

        “艾則，你外套呢？”小眼鏡吃驚地問道。

        這季節還沒有人穿單件的薄t在外面。

        “小眼鏡，你眼睛比別人多兩只，也不善于觀察！他的衣服，自然是給了那位了……”朱俊伸出一根食指做了個一號的動作。

        “呃……是我想少了……”小眼鏡轉身從衛生間拿了一條干毛巾遞給了艾則擦擦身上的水。

        朱俊倒了一杯熱水過來，擔憂地說：“艾則，趕緊喝點熱水，這里已經躺了一個，你可不能再躺下了。”

        艾則接過熱水，禮貌地道謝，往侯飛翼床上瞟了一眼，被子蓋著頭，露出一雙腳，被子中央隆起了一個弧度，人卻一動不動。

        “他怎么樣了？”艾則朝侯飛翼床上努了努嘴。

        “進氣多、出氣少……只怕……”小眼鏡與朱俊并排站立，雙雙做出悲哀的樣子。

        艾則一驚，連忙放好杯子，伸手撩開了侯飛翼的被子。

        侯飛翼睜著眼睛、雙目無神、直挺挺地躺在被子里面，枕頭上一灘水跡，艾則掀被子的動作沒有激起他的任何反應。

        艾則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溫度正常。

        “燒退了？”艾則扭頭問小眼鏡。

        小眼鏡搖了搖頭說道：“他燒的是心，退不了……”

        艾則：“……”

        人類的語言真是博大精深，原來小眼鏡向班主任說的侯飛翼發燒是這種燒法。

        朱俊上前，將侯飛翼的被子拉上，對著被子說道：“睡吧、睡吧，熬過了今晚，明天又會是個艷陽天。”

        艾則還想再檢查一下侯飛翼的情況，朱俊將他拉開了，拍了拍他的肩說：“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心病難醫，只能靠自己痊愈。”

        熄燈后，艾則的視線在黑暗中看向侯飛翼，被子隆起的角度都絲毫未變，要不是能看到被子在輕微浮動，讓他懷疑里面就是一具尸體。

        情傷這么厲害？轉眼就把一個活潑開朗的小伙變成了一個對外界毫無感覺的行尸走肉？

        艾則查詢了一下他的記憶芯片里關于失戀的一些話題，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全部都是凄慘得一批。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如果有一天，許誠一愛上他，他決不會讓許誠一受這么重的傷。

        要傷，也是他傷。

        他是機器人，可以重置，不會傷。

        這一晚，他沒有關機，而是盯著侯飛翼看了一晚上，窗外的雨淅淅瀝瀝，越下越大。

        第二天，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周一，并沒有迎來朱俊說的艷陽天。

        下雨天，天亮得晚，天剛擦亮，侯飛翼突然猛地從被窩中坐起身來，聲如洪鐘地喊了一聲：“我要晨跑！”將宿舍里其他三人都驚醒了。

        “大馬猴，你瘋了不成？你看外面的雨多大？”朱俊揉了揉眼睛，從被窩里探出頭來。

        “朱俊，隨便他吧，只要發泄出去了，慢慢就會好了。”小眼鏡從床梯上抓起眼鏡戴上，欠了欠身說道。

        艾則從床上一躍而下，趴在侯飛翼身邊又探了下他的體溫，正常，扭頭看窗外，大雨如注。

        “我去跑步了。”侯飛翼翻身下床，換了一身平時運動的短打套裝，在水龍頭下抹了把臉，就沖出了宿舍門，連門都沒關。

        聽著“呯呯”地腳步聲從樓梯里傳來，小眼鏡與朱俊相視一眼，齊齊嘆了一口氣。

        “這么大雨出去跑步，這回真要燒起來了吧？”

        “身體燒起來總比燒心好……身體發燒還能吃點退燒藥，燒心……無藥可醫呀……”

        兩人隔空對話了一番，都拉起被子躺回了床上。

        “睡覺、睡覺，還能睡個回籠……”

        沒一分鐘，兩人都不再動彈了。

        艾則看了眼時間，宿舍門已經開了，他的行李中沒有雨傘，昨天晚上只顧送許誠一回去，也沒去食堂超市買把傘，三位室友一位出去了，兩位還在睡覺，他也不好問他們借傘，簡單梳洗一番，換了身校服就帶上宿舍門出去了。

        他要去3號食堂給許誠一買肉包子，去得晚了，就只有菜包了，許誠一可能會不愛吃。

        三步并做兩步跨下樓梯，他正要撒腿往食堂跑，冷不丁看到3號宿舍樓下有人撐了一把藍色雨傘站在樓下。

        “許誠一？”艾則眼尖。

        “艾則？你……沒傘？”藍色雨傘下，許誠一探出頭來，傘沿上掛下的水珠串成了水簾。

        藍色的傘布將水簾也染成了藍色，給學神增添了無限浪漫的出場氛圍。

        “忘了。”艾則誠實答道。

        他還要跑到3號食堂搶肉包，帶傘跑步多礙事？

        至于身上濕了，只要找個沒有的角落，他抖抖身體就能甩干了，不過，因為抖動的頻率太快，不宜被凡人看到。

        “艾則，你那么早？我以為要等你一會兒呢……一起拼個傘吧，正好，我把衣服還你。”許誠一將傘往一邊偏了偏，手臂上掛著艾則的那件校服外套。

        他透過雨簾，看著站在樓梯口的艾則。

        他多期待艾則沒帶傘，這樣，他們就可以同撐一傘在雨下散步了。

        而艾則真的沒帶傘。

        但他不能催，也不能顯得急吼吼的，這樣會讓艾則看出來他是有多么迫不及待。

        果然，他提出了邀請后，艾則就在猶豫，幸好，后面有人要從樓梯口出來，艾則堵住了路，就催了艾則一聲：“你堵那干什么？快走呀！”

        許誠一心頭一喜，這是什么天使派來的神助攻？他瞟了一眼，那是隔壁班的一個男生。

        被人一催，艾則馬上就下了決定，猛得朝前一沖，就沖到了許誠一傘下。

        雨傘不大，兩個180的高大男生擠到一起，雨傘止不住晃了起來。

        “我來。”

        “我來。”

        兩人同時開口，艾則的手已經去握傘柄，沒想到，許誠一沒有放手，他這一握，就握住了許誠一的手。

        艾則：“……”

        許誠一：“……”

        這一定是事故！

        不過，在宿舍樓下這樣的公共場所，不太符合這種事故產生的氣質。

        艾則趕緊松開手，沒想到，許誠一比他更慌，扭動了一下，從艾則手中抽出手來。

        剛才爭搶打傘，這會兒，又沒人去握了，傘很快就朝后面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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