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蓮想對她笑一下，可怎么都笑不出來。最后低下頭說：“蘇知青，我去上工了。”
  蘇寫秋看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又看了一眼她旁邊那個沉默的男孩，聽秋月嬸子說，這孩子叫大牛，已經11歲了，可瘦弱的卻像八九歲。
  他還牽著一個小女孩，頭發又稀又黃，一看就是嚴重的營養不良。
  雖然現在普遍條件都不好，大人小孩都瘦弱，但有爹有媽，還瘦的這么夸張也是少見。
  蘇寫秋摸了下口袋，里面還有幾塊糖，她掏出來塞到大牛手里，“和弟弟妹妹分來吃吧。”
  說完就帶著安安走了。
  農村這樣的事太多了，她就一個普通人，雖然有些同情心，但確實沒能力干涉別人的家事。
  她始終認為，這種事還是要靠自己立起來。
  大牛看著手里的糖，想還回去，可蘇寫秋已經抱著安安走遠了。
  “娘，這糖怎么辦？”
  王淑蓮看著兒子手里的那幾顆糖，又看了看蘇寫秋遠去的背影，突然紅了眼眶。
  她連忙低下頭，怕孩子看到她的眼淚。
  過了一會兒，才笑著對兒子說：“大牛，既然嬸子給你們就吃了吧，下次見了她別忘了說聲謝謝。”
  “知道了，娘。”
  大牛先給弟弟妹妹各剝了一塊糖，放在他們嘴里。
  然后又趁王淑蓮不注意的時候，往她嘴里塞了一顆。
  還剩下三顆，大牛沒有吃，他小心的放在口袋里，準備下次給弟弟妹妹吃。
  王淑蓮看著兒子的動作，說道：“大牛，你也吃一顆。”
  大牛搖了搖頭，“娘，我不愛吃甜的。”
  聽兒子這么說，王淑蓮心疼的都快麻木了，嘴里的糖都壓不住那股苦澀。
  她道：“你如果不吃，那娘也不吃了。”
  大牛無奈，只好吃了一顆。
  王淑蓮看兒子吃了，悄悄轉過頭，把嘴里的糖給吐出來，想等會給閨女吃。
  這孩子因為是女娃，從生下來都不被待見。
  那個畜牲和劉寡婦好上后，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當人，更別說閨女了。
  每天不是打就是罵，閨女從六歲就跟著下地掙工分，卻連頓飽飯都沒吃過。
  ………
  蘇寫秋和安安回到家，先睡了個午覺，就開始做他們一家人過冬的衣服。
  現在她非常慶幸家里有臺縫紉機，如果讓她用手縫，不知要做到猴年馬月了。
  “姨，哥哥，找哥哥。”安安睡醒后沒看到晨晨，拉著蘇寫秋的衣服就往外走。
  蘇寫秋看了一下表，已經三點多了，他也有些不放心晨晨，就帶著安安去了地里。
  現在秋收已經接近了尾聲，天氣也越來越冷。
  晨晨和狗蛋他們幾個在地里找了半下午，也只撿了一小把豆子，這還是他們幾個一起撿的。
  幾個小孩都有些失望，小狗蛋垂頭喪氣的說：“就這么幾顆豆子，還不夠廢柴火的，我奶肯定不給我炒。”
  晨晨道：“咱們天天來撿，加一起不就多了嗎？”
  小狗蛋嘆了口氣說：“你真是笨蛋，豆子馬上就割完了，還去哪里撿？”
  晨晨聽他說自己笨，也不高興了，撅著嘴反駁，“你才是笨蛋呢，你都沒我撿的豆子多，還說我笨，羞羞臉。”
  小狗蛋一直把晨晨當成自己的小弟，現在見這個小弟敢反駁他，覺得在兄弟面前沒了面子。
  他生氣的說道：“你竟敢說我笨蛋，我不和你玩了。”
  “哼，不玩就不玩，誰稀罕？”
  晨晨也是有脾氣的，才不慣著他，拿著自己的小布包就氣哼哼的往回走。
  嘴里還嘟囔著，“明明是你先說我笨蛋，憑啥我不能說你？真霸道，小氣鬼，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玩了。”
  另外幾個小孩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倆怎么就給吵起來了。
  小狗蛋看晨晨生氣走了，有點理虧，但又不好意思喊他，哼了一聲轉過頭。
  但眼睛又忍不往后面偷看，看晨晨是不是真走了？
  韓磊正在捆割下來的豆子，見晨晨一個人過來了，笑問道：“晨晨，撿了多少豆子了？”
  “沒多少。”晨晨把小布口袋打開，讓韓磊看。
  “不少了，再撿一會兒，晚上讓你阿姨給你炒來吃。”韓磊笑道。
  晨晨搖了搖頭，撅著嘴說：“我不撿了，二叔，小狗蛋不和我玩了，我要回家了。”
  韓磊驚訝的問道：“啊，咋的啦？你們倆吵架啦？”
  幾個小屁孩剛才還好的像一個人，這才多大一會兒，就干仗了？
  晨晨覺得自己沒錯，小嘴叭叭一通說，就把剛才發生的事全告訴了韓磊。
  韓磊有些無語，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大侄子，見那小子正偷偷摸摸的瞄他，一看就是心虛了。
  他好笑的看了看幾個孩子，喊道：“狗蛋，你們幾個過來？”
  蘇寫秋帶著安安過來的時候，韓磊剛給他們斷了官司，小哥倆握手言和，又開開心心的去撿豆子了。
  安安站在地頭，興奮的喊道：“哥哥，哥哥。”
  “蘇阿姨，安安，你們咋來啦？”晨晨看到她們倆，飛快的從地里跑了出來。
  蘇寫秋和他開玩笑，“我怕你撿太多背不動，就過來看看，需不需要我幫忙？”
  “阿姨，只撿了一點點。”晨晨不好意思的說。
  他來的時候還覺得袋子太小，要不是蘇阿姨攔著，他都準備拿大麻袋過來撿了。
  現在想想，幸虧沒拿，要不然也太丟人了。
  蘇寫秋打開他的小布口袋看了一下，見里面大概有二三十粒黃豆。
  她忍著笑說：“呀，撿那么多，咱們晚上可以炒豆子吃了。”
  晨晨聽蘇阿姨夸自己，也有一些小得意，“蘇阿姨，小狗蛋還沒我撿的多呢。”
  “我們家晨晨真能干。”蘇寫秋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晨晨高興的抿著嘴唇，雙眼亮晶晶的。
  蘇寫秋從挎包里拿出水壺，“渴了吧，喝點水。”
  晨晨抱起來咕嘟嘟的喝了幾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說：“剛才二叔給我喝了水。”
  蘇寫秋笑著點了點頭，又拿出一個油紙包，里面放著幾塊曲奇餅干。
  “晨晨，你先吃兩塊，把剩下的給狗蛋他們分了。”
  “謝謝蘇阿姨。”
  晨晨確實有些餓了，他狼吞虎咽的吃了兩塊，就拿著剩下的點心，和他好朋友去分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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