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秋望向店門口，驚喜過望：“蔡經(jīng)理可是稀客，快里面請。”
一百商店的蔡經(jīng)理蔡東拎著黑色皮包，踱步進來，四下打量著，“搞得蠻不錯。”
“馬馬虎虎，您喝茶。”
兩人各自坐在桌前，韓菁華端來一壺?zé)岵瑁�轉(zhuǎn)身去招呼顧客。
宋清秋看了眼蔡東，遞給他倒上一杯熱茶，“蔡經(jīng)理今個怎么有空到我這來？”
“我要是再不來，你忙的快想不起我，年底出口單子就沒我的份了。”蔡東顧不上喝茶，從皮包里拿出一張單子，“有人指定要你的剪紙，五十個剪紙。要求，規(guī)格都在這，你過過目。”
“哦？什么時候要？”
“春節(jié)前。”
“還有一個半月。”宋清秋斯哈著，“我現(xiàn)在手里的訂單不少，能否趕出來可不好說。”
蔡東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笑瞇瞇地說：“價錢好說，大幅剪紙這個數(shù)怎么樣？”說著伸出一巴掌。
宋清秋盯著眼前的本子陷入沉思，蔡經(jīng)理抿嘴輕笑著又說道：“再加兩毛，小幅剪紙統(tǒng)一四塊。”
“關(guān)鍵是我這人手有限，年底都要出貨，我真的困難。”宋清秋說的是實話，但也不是，畢竟她的潛力無限。
“呵呵！小宋呀，你現(xiàn)在可是很滑頭，讓人跑到卜奎大街和羅西亞大街四處溜達。有人看到龍穿牡丹剪紙十分漂亮，到一百商店定制，要賣去大洋西岸。剪紙在國外那可是稀缺貨，物以稀為貴，著急要，給的價格自然高，你就幫幫忙。”
從1979年6月，國家進行計劃調(diào)節(jié)，就是在計劃經(jīng)濟體制內(nèi)，國家主動對不合理的價格進行調(diào)節(jié)；所謂市場調(diào)節(jié)，就是逐步將一些商品放到市場上流通，讓市場對商品進行定價。
所以剪紙價格跟著上調(diào)。
然而剪紙所用一系列材料也跟著提價。
利潤空間比之前大點有限。
宋清秋后知后覺的問道，“你說有人在齊齊哈爾大街上看到龍穿牡丹剪紙？”
“怎么你不知道這事？”
“我怎么會不知道呢。”何明遠昨晚臨走時把那件龍穿山水牡丹剪紙帶了回去，今個一上班特意跟張站長請了半天假，趕往卜奎大街一帶。
宋清秋會意的一笑，這家伙想得比我周到。
雖然她心里萬馬奔騰過大篇幅的心理活動,但她臉上始終保持著得體的笑容。
“那行看在我與蔡經(jīng)理合作這么久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接下這單。”
蔡東長舒一口氣，“那咱們把合同簽了，還有呀，你現(xiàn)在不是正用錢嗎，我一次性付給你。”
宋清秋感動的熱烈盈眶，握住蔡東的手一個道謝，“謝謝你蔡經(jīng)理，謝謝！”
“咱們是合作伙伴，你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以后有啥難事，盡管來找我。”蔡東呵呵笑著，輕輕回握了下她的手，從包里拿出一沓錢點好遞給她。
“點點。”
“好。”宋清秋快速點著手里的錢，“正好。”
韓菁華和許增良聞聲看過來，太好了，這下咱們不用搬走了！
蔡東又拿出一份合同，“現(xiàn)在剪紙售價提價了，新一年的供貨價，也該漲一漲，你看一下若沒什么問題，把字簽了。”
宋清秋的目光快速掃視著合同，提筆落字。
蔡東沒想到她這么爽快答應(yīng)，“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盡管提，不用顧忌我。”
“蔡經(jīng)理雪中送炭，我感激不盡，新的一年，希望咱們繼續(xù)愉快合作。”
成大事者，必定心懷感恩，成就其人生！
蔡東為自己沒看錯人而高興，拍拍宋清秋的肩膀，“加油干！”
“謝謝。”
把蔡東送出門，宋清秋快速攏好這五天的進賬，讓韓菁華去叫蘇姐過來，她則跑去借來一面銅鑼，沿街敲響。
“各位街坊，各位老板，我與錢老板的賭約有了結(jié)果······”
前后幾條街上的人都跑過來湊熱鬧，“老錢人呢？”
“老錢輸不起，在家喝酒睡大覺呢吧。”
“誰滿嘴的跑火車，啊？”錢如海穿著那件羊皮襖，頭戴羊毛坦克帽很是威風(fēng)。
眾人趕緊讓出一條路來，錢如海凌厲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龐，緩緩走向宋清秋，“丫頭，你終于肯認輸了。”
聽這話，宋清秋不禁笑出聲，“錢老板，宋氏剪紙店超額完成任務(wù)。”
“哦？”錢如海冷倪著他面前的女孩，“證據(jù)呢？”
“蘇姐和幾家老板正核對。”
宋清秋昂起頭不卑不亢，與錢如海對視著。
蘇姐嬌媚笑聲傳來，算是徹底打破了兩人的對峙：“宋氏剪紙店四天凈利潤二百三十六塊兩毛八分。”
錢如海擺擺手，跟來的人攤開大賬本，捧著算盤噼里啪啦打著算盤：“錢氏扎彩鋪凈利潤二百八十一塊九。”
宋清秋淡然笑道：“錢老板，咱們都過關(guān)了，平局。不過，我非常感謝錢老板對晚輩的激勵，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潛力有多大。”
說著給錢如海鞠了一躬。
臊得錢如海的臉泛紅。
蘇姐拉著宋清秋的手，笑得格外燦爛，“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將來的新時代，你們年輕人才是消費和創(chuàng)業(yè)的主力軍，我突然感覺自己老了。咯咯···”
“蘇姐風(fēng)華正茂，怎么會老。”宋清秋任由蘇姐拉著去了成衣鋪。
蘇姐靜靜地看著宋清秋，仿佛看到年輕時到處打拼的自己，往事早已是過眼云煙，又有多少記憶如白駒過隙般翩然而去。
“蘇姐，我臉上是不是有灰？我忙得兩天都沒得空洗臉，讓你見笑了。”
宋清秋下意識抬起手背擦著臉，蘇姐掩嘴輕笑，那優(yōu)雅的姿態(tài)，把宋清秋看得入了迷。
蘇姐伸出蔥白的手指點著她眉心，“你這孩子真有趣，我剛才逗你呢。”
拉著她坐下。
“你還能擠出點時間不？給我也剪一副大的剪紙。”
“什么主題的剪紙？”
蘇姐從柜子里取出一張相片，“就這張，我們家很多年前的一張合照。我那年十六歲，當(dāng)時在學(xué)校念書學(xué)舞蹈。”
照片上的父母和哥哥姐姐身穿軍裝，英姿颯爽。
而她一襲白色旗袍，宛如電影明星一樣好看。
蘇姐少有喋喋不休的時候，此刻一遍遍撫著相片，嘮叨著：“我?guī)讉�哥先后都戰(zhàn)死在朝鮮戰(zhàn)場上，前些年我爸因病去世了，我想換一種形式紀(jì)念他們。你慢慢剪，我不著急，剪出來的畫面唯美一些，你懂得的。”
“我懂。”
宋清秋點點頭，接過照片，認真地研究了一番，拿著照片離開。
她手頭壓的訂單太多，暫時招不到合適的人，只能拼命趕活。
雪越下越大，天地間白茫茫的。
天色暗下來，沒看到他的身影，她心里很不踏實。
放下手里的刻刀，扯下墻上掛著的大衣套上，出了門。
站在寒風(fēng)的街頭四下張望。
“秋兒！”她循聲望去：那人的身上、臉上都掛滿了雪，活脫脫一個行走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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