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上完正在洗手，卻忽然愣住了。
他抬起頭，朝鏡子里看了看，沒有什么奇怪之處，但他剛才確實察覺到了，鏡子里的影子和他的動作不同步。
他臉色一沉，立刻往外走，但打開廁所門，卻發現外面的機場大廳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光線十分暗淡，連那些賣紀念品的店鋪都全關閉了。
他沉默了片刻，又退了回來。
這音樂有問題！
這根本就不是機場播放的音樂！
從他進廁所開始，他就著了道兒了。
他猛地側過頭，看向鏡子里自己的影子，那影子竟然沖他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陰森而鬼祟，讓人毛骨悚然。
而就在這個時候，廣播里的音樂忽然變了，不再是舒緩的輕音樂，而是變成了嗩吶聲。
高昂的嗩吶，劃破了寂靜的夜空，緊接著便是一些吹吹打打的聲音，就像哪家在辦喪事一樣。
鏡中的人影活了！
它仿佛徹底脫離了沈俊的控制，不再跟沈俊做一樣的動作，而是朝著鏡面的方向走來。
沈俊忽然覺得鏡面拉近了，他碰地一聲貼在了鏡子上，鏡面上蕩漾起了陣陣漣漪，一雙手從鏡中猛地伸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要將他拖進去。
而鏡中的影子也離鏡面很近了，幾乎與他臉對臉。
鏡中的影子始終在笑，笑得猙獰。
它的眼中滿是貪婪之色，覬覦著沈俊的一切。
沈俊卻笑了。
“你想要取代我？”他說，“取代我什么？取代我沒日沒夜地去危險地方探靈，滿足粉絲的每一個要求，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那影子似乎愣住了。
沈俊繼續道：“還是說，你要取代我去掙錢，給媽媽交高昂的醫藥費，給妹妹出高得嚇人的留學費用？你知道這些錢有多少嗎？全都是無底洞！”
那影子的笑容變得古怪，沈俊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說，你一旦取代了我，一定不會再為她們花錢了，你又不是她們的兒子和哥哥，管她們去死。”
那影子似乎嘿嘿笑了兩下，但沈俊沒有聽到笑聲。
“就算你不供養她們，你也要生活吧？”沈俊嘲笑道，“你以為這日子好過嗎？如果你不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去探靈，以我的學歷，你就只能去找一個銷售的工作，或者去工廠里打螺絲。”
“干銷售就是給人當孫子，你有喝不完的酒，陪不完的笑臉，裝不完的孫子，甚至還可能晚節不保。就算如此，對方也是說不跟你合作，就不跟你合作，哪怕你喝酒喝到胃出血也是一樣。”
“至于去工廠打螺絲，一天上十幾個小時，累得像狗，回到宿舍之后，到處都是煙味、汗臭味、腳臭味，睡覺的時候還有震天響的呼嚕聲，連個好覺都睡不了，只能熬。”
影子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連那詭異的笑容都退了不少，甚至還多了幾分猶豫和遲疑。
他微微歪了歪腦袋，似乎在懷疑沈俊是不是在欺騙他。
“即便如此，你也掙不了幾個錢，買不起房子，也買不起車，更娶不起老婆，等你到了三十五歲，累出了一身的病，就會被優化，連個打螺絲的工作都找不到了，只能去送外賣，開網約車。”
“送外賣風里來雨里去，永遠在搶單，永遠在奔波，一旦超時就會被扣錢，一不小心把客人的飯菜給撒了，遭到了投訴，也要扣錢，這樣扣下來，一天就白干，說不定還會倒貼。”
影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轉移到了沈俊的臉上：“你是想要裝孫子，還是累成狗？”
頭頂上的燈閃爍了兩下，那雙手縮了回去，等到沈俊再往鏡子里看的時候，影子已經恢復了正常。
沈俊雙手撐著洗手臺，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些工作，他都干過。
為了媽媽和妹妹，他很早就出來工作了，當過銷售、打過螺絲，送過外賣，為了給媽媽治病，供妹妹讀書，他什么都做。
后來網絡直播興起，他仗著自己長得有幾分姿色，身材還不錯，總算吃上了一波紅利，但他很不喜歡在手機屏幕前搔首弄姿，更不喜歡扮演什么霸總。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霸總，他是個掙扎在社會的最底層，在泥濘中打滾的普通人。
每次穿上西裝，他都覺得自己是在沐猴而冠。
何況比他長得更英俊，身材更好的主播比比皆是，他寧愿冒著生命危險去探靈，也不想再繼續當這個所謂的“霸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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