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二十八號——《澧鄉小記——易昊篇》二
二 成器
老子是兒子的通行證,兒子是老子的墓志銘。
“你國晚達還跟噠去做么子?!”
“還好!冒死!”
人們每次觀看完一部電影,就會忍不住吐槽劇情老套硬搬,生拉硬套,好容易找到,發掘一部用情至深,發自肺腑,催人淚下的佳片,又會罵罵咧咧,夸大其詞,摳人五臟發膚,不切實際。
可笑,可憐,可悲……可笑。
今年已七十余一,老者在田間摔了一跤,頓時兩眼發黑,天旋地轉,倒在開滿豆花兒的田埂上。
大兒子接到電話后,不顧滿座賓客談笑風生,不顧大雨滂沱傾覆而下,甚至顧不上系上安全帶,駕駛他日夜相依的二手豐田,發了瘋般,疾馳而往。他的頂梁柱快要傾塌,要爭分奪秒,在父親風卷殘燭之際,擋住風,扛住它。
他一定想了很多吧?父親是一束光,一束給與他溫暖,賜予他光明,贈與他剛強的光.
透過不斷搖擺的雨刷,早已光亮的頭顱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汗珠,他結滿老繭的雙手拍打著躁動的方向盤,第一次恨自己的愛車沒有警燈和急救燈……
回鄉的路上,他停了幾次車,就錘了幾次方向盤。手中抖動著白沙二代。二代的味道與相思鳥很像,但煙味偏淡,沒有相思鳥濃稠,略顯得單薄、稚嫩。相思鳥的煙霧,飄得要比二代的遠,煙霧環繞的七情六欲、五味雜陳,繚繞的貧窮困苦,早出晚歸,二代遠不能及。
暴風雨漸小,朦朧細雨中,他魁梧的身影背著單薄、骨瘦如柴的身軀,像是肩上背著的,是他的萬千世界。
恰巧又是疫情期間,一連串的繁瑣手續忙得雙手難支、不可開交。他想若是此時有四只手該有多好?他經歷過與鬼神的抗爭,望著躺在病床的已高齡七十有一的父親,他想爭取哪怕多一秒種,向拜祭的蒼天再多借點兒時間,摳出一點留給周旋的老人家。
當病床終究推入了急診室,他顫抖的雙手終于減緩了頻度,這時他用襯衫的衣角蹭了蹭滿頭的大汗,從兜里慢慢取出那盒早已塵封不動的白沙二代,又摸了摸口袋,打火機并沒有出現,可能掉在開車門夾縫下了吧,可能掉在百米沖刺的水泥坪上了吧,可能掉在踉踉蹌蹌攀爬醫院樓梯的角落里了吧……他最后也沒有摘下口罩,一屁股坐在了藍色的靠背椅上,這一排座位的夜晚,白沙二代陪著他。
他掏出手機,按了十一個數字,默默刪除,又按了十一個數字,又默默刪除,最后鎖了屏,站起身來,來回踱步……
“爸爸,樂樂先回了,大概五點左右到!你有空嗎?有空的話先接下他吧,他還小,我自己解決……”
“我……現在在醫院……咳咳……你提前告訴我吧,我看……有沒有時間。”
他的聲音明顯地衰弱了許多,一下子又蒼老許多,也一下子低沉了許多。
“爸爸?怎么了?”
“你公幾絆了一跤……陪你公幾在中心醫院……”
“公幾怎么了爸爸?沒大事吧?”
“現在……還不曉得……醫院流程太……口罩還是問別人借的哎。”
……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喂,爸,你在哪里……”
“我回家了,洗個澡……”
“哦,回家啦,那公幾那?”
“我港我洗個澡回家!”
“那……那兒還需要去嗎?”
“……屁話!肯定要去啊!”
“我……我要去嗎?我跟你去看看……看下公幾?”
“你國晚還跟噠去做么子?!”
“公幾……公幾冒大事吧?”
“……”
“冒死!”
過了不知多少個年頭,已經很久不見這個高大堅韌的男人卸下身上的重甲,此時又亦如一個青澀二十出頭的青年,看到卸下包袱、卸下一切,顯出不甘的失態。
爸,需要資助嗎?
我錢雖不多,但你需要,我馬上打給你。
你錢不多,就暫時不用了,我另想辦法。
現在已經花了兩千多了,接下來一陣估計還會有五千、六千……
冒事……冒死……
你不要學抽煙聽到冒?你公幾就是抽煙、絆一跤,倒了,中風。
嗯,不會的,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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