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承承認自己是有點臉盲，之前在廠子里那么多同事，看了人臉和名字對不起來，見了誰都是“你好”。

        但他不是白癡，不可能說完全一點印象也沒有。

        “人家小景黍等了你13年，你居然真完全不知道這件事？”范千俞提高嗓音道。

        蕭子承不語，真感覺是自己這里理虧了。

        他站起來緩緩，想再次順著記憶找找線索。

        景黍拉了下范千俞叫他不要說了，“不是他，搞錯了，是我搞錯了。”

        “那就是我說的，那個人就是你的幻想，他根本不存在。”范千俞扶著景黍。

        這兩人挺有意思，叫蕭子承過來，卻一個勁的自己聊。

        他緩緩從兩人中間起身，說要去睡覺了，然后同時被抓著肩膀攔下。

        “不鬧了，說正事。”范千俞突然臉色一變，縷縷頭發，把蕭子承重新拉回到座位上。

        “你的妹妹叫蕭雪對吧，有沒有照片？”

        蕭子承拿出手機，這些天手機沒有信號，電話網絡都用不了，但在張進徐的提點之下，他時時會給手機蓄電，方便記錄拍拍照片什么的。

        相冊里還存有蕭雪的照片，蕭子承把手機舉在范千俞的眼前，他自然接過，還左右滑動著看。

        “你會用手機？”蕭子承帶著詫異的眼神。

        按照他們的說話方式和禮儀，兩句話一說就開打，從小生活在怪物橫行的地方應該也不需要接觸什么人。

        這里一切電子設備都被屏蔽掉，這些人居然會用手機。

        范千俞蹙眉，把手機給到景黍，“我們又不是山頂洞人，手機，電腦，wi-fi，為什么你會覺得我們不懂？”

        “你們不是在這里長大的嗎？”蕭子承探頭探腦地問。

        “是沒錯，但是之前我們的生活也正常。”范千俞答。

        景黍很快歸還手機，范千俞說尋人的事情交給他，明天一定會給蕭子承一個答復。

        從范千俞的房間退了出去，景黍表情舒坦許多，“哥，你放心，蕭雪問絕對給你找出來。我那朋友他會和怪物說話。”

        蕭子承感激地點頭，轉身就往張進徐他們的方向走去，腳還沒邁出去，又被景黍抓住胳膊。

        “你愿意聽我說說13年前的事情嗎？”景黍祈求的語氣說。

        蕭子承帶著點困意，沒什么興致和景黍聊，“你不是說，認錯人了？”

        “嗯，”景黍點點頭，“但我想和人說說這事，你們長的很像。”

        蕭子承打了個哈欠，執意要回到張進徐秦琴那里去。

        景黍沒放手，兩人拉扯了一下。

        “今晚能不能，”景黍抬頭望著他，“能不能和我一起睡？”

        上次被景黍軟綿綿地聲音帶到溝里，看他可憐兮兮，情緒又不穩定，但今天是為了什么。

        “哥，其實你不用利用我的，我是真心想幫你的。”景黍借機又說。

        思緒回到當天晚上，秦琴摁頭給他們出著餿主意。

        “我看那怪人對你挺上心，我們可以利用一下，而且他也挺有本事，你要不然去勾引一下，讓他幫我們找一下小雪。”

        “咱們糙漢子承哥，能做的了勾引人的活？”張進徐表示不信。

        談話戛然而止，蕭子承看著眼前的景黍，心里泛嘀咕。

        確實景黍人不壞，反而是他們一口一個怪人的叫著，心里很愧疚。

        “好，行。”蕭子承答，于是他那句“你不是還有范千俞”硬生生地被他咽進肚子里。

        房間門一關，昏暗的燈光，蕭子承睡意來襲。

        景黍枕在他身邊，嘴上就沒停過，具體是說了什么蕭子承沒聽清，他只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著了。

        醒來過后，范千俞不知蹤影，似乎他離開前還給他們準備了食物。

        張進徐和秦琴坐在餐桌前，對于昨天的事情無話可說。

        “接下來我們要做什么？”張進徐開口問。

        他們看著蕭子承聰景黍的房間里走出來，已然沒了第一天的驚喜，都面無表情耷拉張臉。

        “等他找到子承哥妹妹的蹤跡，我們再出發。”景黍答。

        秦琴看看景黍，又看看睡眼朦朧的蕭子承，腦袋里萌生了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你們兩？”

        她欲言又止，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們兩怎么了。”蕭子承把眼前的劉海捋到腦后，坐下來盯著眼前的牛奶面包發愁。

        他吃不下。

        等待的過程煎熬，讓蕭子承心里不舒服的是，他感覺自己一直在依托著別人，不是景黍就是范千俞。

        隨意扒了兩口，蕭子承起身準備趁著天亮到附近轉轉，他剛站起來景黍就跟著一起起身。

        不光是蕭子承本人看不懂，就連他兩個朋友也一樣。

        “你跟著他干什么？”秦雪問。

        “怕他出意外，我要保護他。”景黍一本正經地背上行囊，站在蕭子承身后。

        他腰桿挺拔，不茍言笑，真像個訓練有序的士兵。

        蕭子承看了搖搖頭，摔門出去。

        小區里到處是破敗的景象，植物無人打理蔓延到了人行道，每輛車都是經歷了風霜。

        那場大雪過后溫度又回到了正常，蕭子承腳步踏的緩慢，下一秒像是踩進了什么空間，眼前一黑。

        四處伸手不見五指，耳邊也是寂靜的可怕。

        蕭子承不敢動彈，眼睛尋找景黍的身影。

        剛還是白天，如果驟變成晚上景黍不可能沒有察覺。

        一起旅途上，蕭子承早就摸透了景黍的本事，在觀察時間這方面確實很有一套。

        “景黍？”蕭子承輕聲喚。

        “咚咚咚。”

        “咚咚咚。”

        四面八方傳來敲門聲，蕭子承尋著聲音一轉頭自己竟出現在以前住過的老房子里。

        “來了來了。”阿姨從自己身邊走過，她徑直朝著大門的方向。

        蕭子承茫然的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場景，手邊的鏡子里倒影出自己的模樣，倏然他驚地后退。

        自己變成了十幾歲的模樣，穿著校服手里攥著退學單。

        開門聲抓住了蕭子承的注意力，他呆滯地看著一個人女人緩緩朝自己走來，手里還抱著年幼的蕭雪。

        “我們承承怎么要去退學了，妹妹媽媽就帶走了，你負責好好學習就行了。”那個自稱是媽媽的女人拍著蕭子承的頭。

        “你要帶走蕭雪？”蕭子承脫口而出，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和眼前的媽媽對上了話。

        她嘴角向上，眼睛微微瞇起，“當然要帶走她,因為蕭雪本來就不存在啊。”

        蕭子承低頭看向她手里原本抱著蕭雪的地方，殊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一個襁褓的燒干焦黑的東西。

        女人把手里的東西一丟，蕭子承往后退了一步。

        片刻，他鎮定下來，堅定了自己的認知，“不，蕭雪是存在的，不存在的人是你，是你們從小拋棄了我們。”

        蕭子承尋找身后的阿姨，想讓她站在自己這確定證詞。

        阿姨涂紅指甲油的手指夾著煙，上來就用帶著煙味的手指摁住了蕭子承的頭，“我讓你看看什么是現實。”

        痛楚從阿姨觸碰的地方散開，到了蕭子承渾身上下，包括他的每一根手指。

        臉上接著氧氣面罩，一口氣大喘他醒了過來。

        床邊是秦琴和張進徐，他們焦急地握住他的手，“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蕭子承頭痛欲裂，他的記憶被玩弄著，眼前來回穿插的幻覺，讓他徹底迷茫。

        他看了看周圍不像是范千俞的家，病房里也有人來回的走動。

        “景黍呢？范千俞回來了嘛？”蕭子承問。

        “嗯？誰景黍是誰，范千俞？”秦琴疑惑道。

        蕭子承沒功夫和她掰扯，上次的產生幻覺本體差點一腳背怪物踩死，誰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在經歷著什么。

        “這里不是真的，我得趕快找到景黍。”蕭子承拔掉身上連著的管子，下床找拖鞋。

        張進徐不語拿來了一面鏡子，鏡子中蕭子承頂著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再一看居然是景黍的。

        “你出了車禍，然后就變得瘋瘋癲癲，說自己有個妹妹，還說她被怪物抓走了。”張進徐道。

        “景黍應該是你幻想出來拯救自己的人，我們都認識你多少年了，哪有什么妹妹啊。”秦琴在一旁繼續迷惑蕭子承。

        蕭子承此時的大腦比誰都清楚，看著門外走廊上來回走動的人群，眼前的朋友。

        他嘴角微微上挑，“能不能幫個忙？送我回去，我還挺忙的。”

        蕭子承穿著病號服，隨手抄起手邊的鹽水架朝秦琴的臉會上去。

        顧不上拖鞋，直接踉蹌奪門而出，身后的張進徐和秦琴緊追不舍，他們保持著人的模樣，卻以極其不正常的速度前進。

        蕭子承隨手推翻了邊上護士的小推車，在走廊上穿梭一不小心不知道被誰絆腳，整個人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雙膝跪著，他穿著病號服，周圍的人似乎視他不見，繼續做著手上的事情。

        “不是的，蕭雪是存在的，我去了游樂園找她，她是存在的。”他心里默念。

        秦琴盒張進徐停住腳步站在蕭子承身后，他們試圖左右控制住他，被蕭子承一把推開。

        “離我遠點！你們和我一起被吸進了那個怪異的世界，這才是現實！蕭雪是存在的！景黍也是！”蕭子承情緒激動的咆哮。

        眼眶不知何時濕潤，大腦像是被人抽離一般的疼，有人試圖想奪走他的記憶。

        往后跌跌撞撞，腳上沒勁，在快要站不穩之際，之際被個人拖住。

        蕭子承抬頭看去，景黍面如古井，護住了他。

        情緒是喜出望外，在見到景黍的剎那間，蕭子承知道自己得救了，臉上的表情半哭不笑，用盡吐出幾個字，“我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帶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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