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衡回了酒店，徑直進內景碼字。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李衡起床，簡單洗漱一番，便打算出門。

按照學院的安排，他們這些大一新生會在各自流派講師的帶領之下，去走歷代人族先賢戰斗的路。

一大清早，李衡三人便集結完畢。

楊思，自然是跟著他們的隊伍一同行動的。

走在邊城的城墻邊上，隨處可見浸入磚體的黑色血漬，可見那青石磚上利爪揮舞的痕跡。

縱使戰斗已經結束，但痕跡歷經百十年依舊存在。

抬頭望去，依舊能夠感受到一股心悸氣息彌漫而出，感受到那股鐵血殺伐之氣。

那黏在墻上的黑血；

磚縫之間倒插著斷劍、斷戟、斷槍……

掛在破碎墻頭，飄舞不斷的長襟。

遠處山頭上一個又一個的小土包。

……

這些，都是先賢戰斗過的證明。

靜靜地從此地走過，恍惚間似能聽到無數英魂怒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鐵血殺伐的氣息在瞬息間爆發。

“殺！”

“戰！”

“死戰不退！”

“為人族，不退！”

“擋住，一定要擋住這群畜生！”

“班長，那個大家伙兒交給我，守城的事情交給你！我會殺死他的！”

“今日，孤注一擲，有死無生！”

“死戰！”

“戰！”

……

恍惚間，李衡仿佛看見了這城頭之上，無數灰頭土臉的士兵挺直腰背，舉起武器，縱使面前是鋪天蓋地的妖族，縱使他們看不到半點獲勝的希望，他們手中的武器也未曾有絲毫顫抖。

他們心中的戰意未曾有半點動搖。

緊握武器，指向妖獸，怒聲低吼。

“殺！”

沖破云霄的怒吼聲擰成一股，震耳的喊殺聲直入云霄。

他看見了那些士兵發起沖鋒，義無反顧地沖進獸潮之中。

漸漸地，當這些現代化士兵的虛影消失在妖獸群中的時候，李衡看見腳下的城墻逐漸淡化，化作一捧黃沙，看見無數古代制式的盔甲。

看見一個又一個身穿甲胄的士兵從漫天黃沙之中沖出，他們手中舉著黑金的戰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仿佛有著虎熊之聲在震顫嘶吼。

依稀間，李衡似乎看見那戰旗之上繡著的赤金色大字：

秦！

恍惚間，李衡甚至聽見了那些士兵在吶喊，聽見他們的聲音擰成一股，響徹天穹。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赳赳老秦，復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殺！殺！殺！”

……

無數秦軍化作鋼鐵洪流，自黃沙中殺出，轉而又殺入黃沙之中。

等到他們再出現時，人數已經減半，身上滿是傷痕，鮮血淌過盔甲，凝成血伽。

但他們的眼神依舊堅定，盯著遠處的黃沙，沒有絲毫遲疑，再一次殺入黃沙。

直至血流干，人死絕，但大秦的旗幟依舊死死地被一具戰死的秦軍尸首抓住，插在沙土之中。

任由狂風卷過，旗幟亂舞，發出獵獵聲響，也未曾倒下。

漫天黃沙之中，李衡仿佛看到了一位將軍右臂已斷，仍舊左手舉劍向空，大聲嘶吼道：

“大秦，不退！”

“殺光這群畜生！”

“殺！”

……

“李衡！你沒事吧，李衡！”

恍惚間，李衡似聽到一陣熟悉的在耳邊響起，眼前的幻象在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滿是關切的面孔。

是楊思！

李衡挑眉，看向楊思，問道：“我沒事。怎么了？”

“你剛才被兵家煞氣入體，沖擊精神，看到幻象了。”楊思言道。

旁側，那位五境的小說家講師：白木楊也圍了過來，滿臉關切地望著李衡，眉宇間透著幾許疑惑。

這里是昔年諸子百家鎮守的城墻不假。

這里充斥著死去亡靈凝聚的煞氣，也不假。

來這里的新生，被煞氣侵入，看到往昔的幻象，更是常有的事情。

可問題是，絕大多數人到這里之后，即便是被煞氣入侵，也頂多是十數秒的時間便可以恢復正常。

像蒲凌和鄒瑞兩人，就是在二十秒后恢復清醒的。

楊思則是要快點，只是一秒便恢復清醒。

可李衡不一樣，站在這里足足過了一刻鐘都沒有動靜。

甚至于，周身凝聚的陰煞愈發濃郁，絲絲縷縷如鋼針般鉆入其身體，讓其雙目越發空洞迷離。

就連精神意識都在逐漸沉淪。

見狀，楊思也是擔心李衡沉入幻象，無法自拔，方才動用丹青家獨有的精神共振之法，開口輕呼，喚李衡醒來。

白木楊一臉擔憂地望著李衡，直至蘇醒，方才松了口氣。

這一位，可是小說家未來崛起的希望啊！

萬不能出事。

否則，他白木楊可就是小說家的千古罪人！

“嗯，看到了幻象。”李衡點頭，沒有否認。

“看見了軍人以一敵百，死守邊關。”

“看到他們在怒吼，面對數以百計的敵人，面對毫無生路的局面，他們依舊沒有后退半步，硬生生地用血肉之軀自絕境之中鋪出一條路。”

“我還看到了在同一片土地之上，不同時代的人在抵抗妖獸。看見了大秦的旗幟在黃沙中揚起，百戰不殆，至死方休！”

……

李衡述說著自己在幻境之中看到的一切。

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發現，當他話匣子打開的時候，便關不上了。

甚至在說起這些過往的英烈時，他的話音在發顫，連帶著身體也有些輕微地顫動。

那一刻，他體內的熱血在沸騰，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那一群群人，一個個時代的人族不斷抵抗妖魔，只為了給人族留下一片凈土。

只為了守護華夏人族！

等到李衡說完的時候，偏頭看向四人，卻瞧見這四人都是一臉震驚地望著李衡。

最終，還是白木楊吞咽口唾沫，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你真的看見了那么多幻象？確定不是你自己腦補出來的？”

“當然，我可沒有腦補胡謅的習慣。”李衡翻了個白眼。

“不過，白老師，我感覺我之前十二年學的歷史是錯的。”

“若是我看到的幻象為真，那妖獸入侵自古便有之，根本不是從五百年前開始的吧？”

白木楊沉默了數秒，道：“但諸子百家的傳承是五百年前出現的。華夏歷史文脈的斷裂，也是從五百年前開始的。”

“再往前推，華夏歷史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們不知道。”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

“人，總是需要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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