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洛一覺睡了好久，夢里她回到七歲那年。那年新的門炎班初建，時光讓人覺得新奇而美好，那時一直是朔茂在她和紫霄即將惹怒古板嚴肅的門炎前一刻出來圓場，磨合期里他壓下兩個刺頭三分不著調，勸高門炎三分容忍度。

        只是有關少年時光的夢境美好而短暫，她未能完全展顏便進入新的可怖之夢，她看到朔茂一臉茫然地站在木葉街頭，人潮從他身邊流過，平日里對他畢恭畢敬的人皆對他或面露憤恨，或視而不見，漸漸的，朔茂的茫然變成了絕望。

        她拼了命地想去抱住他安慰他告訴他她還在紫霄還在卡卡西還在門炎班還在，還有很多人在愛著他。可不管她如何奔跑都無法靠近，只能流著淚眼睜睜地看著朔茂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醒來的時候渾身難受，生理和心理皆仍然處于疲憊狀態，玉洛緩緩睜開眼睛對上身邊男人的視線，他守了她一夜，下頜冒出點點胡茬，有種不修邊幅的男人味。

        “我夢到了小時候，”她微笑，沒有問自己如何孩子如何，而是用低啞甜蜜的嗓音向愛人述說自己夢的前半部分：“老師罰我和紫霄不準吃午飯，老大就把自己便當里的米飯省下來捏成小飯團，訓練的時候趁老師不注意扔給我們，我們倆張著嘴就像兩只嗷嗷待哺的鳥，滑稽得很。”

        大蛇丸幫她擦了擦眼角一直在流的淚，靜靜地等，等她說完，等她從夢中回神。

        女孩子眉眼彎彎，眸光似山間清泉，倒映出璀璨星湖一片：“那幾年真的很開心呢。”

        “是嗎？”輕撫她的臉頰，男人慢慢道：“我對那些年倒是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他低頭去與玉洛額抵額，告訴她：“目前活過的三十年里我最愛今年。”

        “告訴我你在憂心什么，玉洛，你知道的，我不想失去你們。”

        然而她只是笑，似恢復了些精神一樣調侃：“美人計沒用，真告訴你我這木葉軍師可就沒法當下去了。”

        摟上大蛇丸的脖子親親他：“我會努力好好的。”她也想好好的，想自己好好的孩子好好的朔茂好好的，只是命運有時候是由不得自己的。

        神智完全恢復清醒后玉洛立刻喊來隱匿在周邊的部下，詢問朔茂那邊的消息。得知門炎接手此事后稍稍松口氣，自家老師無論如何還是向著些自家的，不怕尋人過程中有人下黑手。

        她不能確定這次發生的究竟是不是那個會害死朔茂的事件，但她要做好準備，畢竟卡卡西今年已經五歲，時間差不多。

        門炎的效率是非常高的，傍晚時分就有消息傳回村子了。紫霄帶著御手洗媽媽煲的湯和最新情報一起到病房見玉洛，他也隱約察覺到這次事情不同尋常，但仍堅信朔茂會像以往那樣凱旋歸來。

        石蓮子雞湯味道清淡，縱使玉洛不喜歡這種湯也要夸一夸御手洗阿姨把它煲的十分鮮美，畢竟它追求的目標不是美味，而是保胎。

        周邊交由信任的部下警戒，門炎班此時剩下的兩人毫無避諱地談論朔茂小隊失蹤一事。玉洛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地一勺一勺邊喝湯邊聽紫霄說最新情報，左手放在床桌下，輕撫腹中虛弱的孩子。

        “目前還沒找到老大他們，但老師的暗部找到那個線人了，”紫霄眉頭緊鎖，他從這個地方開始意識到此次事件的嚴重性，絕對有什么東西是他暫時沒想到但已經暗中發生了：“發現的時候線人已經被云隱施加幻術逼瘋，不管怎么問整個人翻來覆去就幾句話‘云隱要和木葉開戰了’、‘一定要把情報帶回去’、‘村子有危險’……”

        玉洛聽著心沉了下去，她意識到另個方面更糟糕了，打斷紫霄的陳述，問自己最關心的點：“線人的話傳到村里了嗎？”

        看她一眼，紫霄點頭：“部分忍者已經知曉，派出去的忍者里有幾大家族的人，那些家族怕是瞞不住，回村時少不得被負責警衛的宇智波碰到，他們應當也知曉了。”

        宇智波……

        勺子輕磕碗邊，默念幾遍這個姓氏，玉洛心里生出一片寒意，宇智波，你們可別太跳啊。

        “既然去的是老師的人，那就好辦了，明早前查清隨行的人明里暗里都屬于哪些家族，我身體不方便，小家族讓人捎個話，大家族過來探望的我來處理，其他你親自去一趟露個面，必須把他們野心的苗頭先掐了。”

        點點頭，應下她的安排，紫霄從中琢磨出點東西來，倏地一驚：“你覺得這次各家會集體針對老大？”

        毫不掩飾自己的憂慮，玉洛也不跟他藏著掖著，直言：“木葉各家天才雖不少，但老大太強了，他們出不了頭，這點紫霄你比我清楚。野心家一旦等到機會必定是會出重手的，這次對于他們就是個好機會。”

        “戰場那邊我們做不了什么，可村里我們倆得穩住了，做好最壞的打算，老大能成功把情報帶回來最好，若他失敗了很大概率會在野心家運作下為千夫所指——別指望普通村民有多少理智，我們要避免這種事。”

        縱然身于暗部，紫霄也未把整體木葉想到如此黑暗的地步，但玉洛說的沒錯，普通民眾最易親近也最易被煽動情緒，他們的惡意一旦起了那就是最傷人的，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

        “我把村里的天才和他們所在家族列了份名單，你看看，這幾天多注意他們的動向。”放下勺子，一口氣把剩下的湯全灌下去。有些話她不能和大蛇丸說，但紫霄不一樣，他們同是門炎班的人，同發自內心地敬佩兄長。

        快速瀏覽一遍那份名單，除了排在最前面的宇智波，紫霄還詫異地看到幾個無家族的熟人名字，某幾位如今已是木葉高層，在五大國都赫赫有名。

        外面雪還在下，窗臺處已經積起厚厚一層雪花，遮去下方冷硬的混凝土，以借來的純潔柔白假象面世人。

        “紫霄，我先跟你透個底，”玉洛斂著眸，抱臂以一種防備的姿態靠在床頭，她對整個世界心懷不安：“這次老大如果出了事，不管對方是誰我都不會手軟。”

        是人便殺人，管他主犯幫兇，是全世界便讓世界一起痛楚，她已然做好變成魔鬼拖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的覺悟了。

        似乎是被前日的事嚇到，玉洛再次進行產檢時卡卡西帶著忍校作業就坐在外面，手里練習著結印，耳朵支起來聽屋里響動。臉雖然被面罩遮了起來，但緊張擔憂的老成眼神怎么都掩飾不了。

        “卡卡西？”洋溢著熱情的莽撞少年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驚得卡卡西冒出一滴冷汗，轉頭看過去，來人戴著個防風鏡，有點眼熟，好像是班里哪個吊車尾。

        “你在這里做什么？”見到熟人，吊車尾同學興致勃勃地跟他搭話。

        記著對方好像是姑姑最喜歡顏值的那個宇智波一族的人，卡卡西難得理睬他一回：“在等我姑姑。”

        “啊，抱歉，玉洛大人還好嗎？”立刻反應過來他是在等那位和宇智波關系親密的大人，吊車尾小心地問下安否。木葉人盡皆知青浦玉洛是親宇智波派，于助他們重回木葉中心有恩，只等現下部分大齡高層退居二線，他們的人便可填補合適的空缺，慢慢平和地接觸到村子政治核心，宇智波的小輩大多對她崇敬非常。

        不想直接回答怎樣，卡卡西繞了個彎子只說還要靜養。他知道姑姑經常給宇智波幫忙，那一族人太傲，常和其他家族鬧出事來，為了村子能安寧，出了事就得她去幫忙說和。現在姑姑身體不好，卡卡西打心底希望他們能老實點，最近別再讓玉洛操心。

        聽到的不是客氣的說挺好，吊車尾小鬼真心實意地挺擔心，撓撓頭，決定要回去跟小伙伴們說下，一起來探病。

        產檢的時候熟人和玉洛聊天，從對她腹中孩子的期待談到現今旗木家的小天才，夸贊門炎班幾代人都是精英。

        “卡卡西可是真乖呢，在外面安安靜靜等這么久也不鬧騰，”同樣大著肚子的日向家太太看起來挺喜歡卡卡西，旗木家沒有血繼限界，但個個都是天才，是了不得的家族：“這孩子跟你很親近吧。”

        “是啊，卡卡西是我們班第三代第一個孩子，也就跟我親兒子一樣，”她笑得很漫不經心，看看隆起的腹部，開玩笑一般把小鬼劃到羽翼之下：“紫霄搶不過我的，以后就讓他們兄弟倆一起給我養老。”便是哪天朔茂真的沒了，門炎班也還有她和紫霄在，卡卡西也不是他人可以動得的。

        聽她這么說其他人也都笑笑，日斬班和門炎班拎出來單看就已然是龐然大物了，現下因她又連在了一塊兒，分量更是極重，誰會去動他們護著的人。

        “說起來玉洛大人家孩子取名字了嗎？”有后輩大著膽子打趣：“聽說三代目想給孫子起名，被大蛇丸大人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呢，有了孩子以后大蛇丸大人真變了挺多。”

        動動變笨重的身子，玉洛揉額笑得很無奈。那條毒蛇就像怕她不把孩子放心上一樣，在她醒過來不久就通知她兒子的名字取好了，叫景明，望他出生后所見所遇者皆為明。

        景明，很好的名字啊，寄托了父親對兒子未來美好的希冀。默念幾遍這個名字，玉洛真實地感受到大蛇丸激進扭曲的性格被孩子修正了不少，她本以為他會期盼兒子成為最厲害的忍者，不想他希望的是親子能一生明朗。

        大蛇丸沒告訴她，他甚至為上一個沒了的孩子也取了名字，阿和。縱然無緣，也按照若是活著來希望它平和順遂。

        大人們出去忙各自的事情，陪伴玉洛的任務交到卡卡西身上。他有很多話想問，他想知道那天姑姑為什么突然變了臉色，為什么大家突然都變得這么忙，為什么父親還沒回來……早熟的孩子心里隱約出現個不愿去想的猜測，他也很憂慮，但他不能問。

        屋內暖氣開的很足，只穿一件薄毛衣稍微走走便要冒汗，可作為孕婦體溫本應偏高的姑姑此時仍然披著兔絨披肩蓋著厚毛毯。

        過去幫她添些熱茶，床桌上玉洛面前攤著一堆高級暗號寫成的文件，木葉事情很多，她歇不下來。

        “怎么了？”注意到卡卡西添茶后站在旁邊久久未動，玉洛抬頭微笑著看他。

        “姑姑，”目光落在她的腹部，那里面有個他感受過活力的脆弱小生命，白毛小鬼低聲問：“我會保護弟弟，你安心把他生下來好不好？”幼年喪母，姑姑就像卡桑一樣，她的孩子對他來說就是親兄弟，他想家人都好好的。

        病房外大片雪花飄飛，以最純潔的顏色最大程度暫且遮住世間丑惡難堪。

        玉洛伸手把小鬼摟到懷里，讓他摸摸寶寶，輕笑著告訴這位小哥哥：“放心吧，你弟弟呀，很快就能和你一起玩了。”

        “他叫景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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