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戶宅向來歡迎門炎班學生來做客，不管是穩重可靠的朔茂還是古靈精怪的玉洛，門炎班的學生面對老師時都相當自然膽大，年少時他們常一起到水戶宅訓練，氣氛好了還敢跟這位全村論古板嚴肅能排前三的老頭兒插科打諢。

        只是自從門炎班殘缺了，紫霄再沒來過，玉洛也很少登門。以至于水戶宅的傭人現在一個個看到她來都笑瞇瞇的，引她去后院找門炎，還提前端茶倒水準備零嘴兒，殷勤地不得了。

        突然聽說弟子來了門炎也略驚訝，他正在院子里練字養心，瞥到玉洛從走廊那邊過來，等她近了，手下筆鋒微斂：“出什么事了？”

        “沒什么事，我剛從北邊回來，就過來看看您……”玉洛相當厚臉皮，理直氣壯地坐走廊下的小茶桌旁，“然后這不到飯點了嘛，順便蹭頓飯。”

        揮手讓傭人都退下，門炎不認為她真的沒事。

        “真的沒什么事，”玉洛嘆氣，把一直未愈的傷口撕裂給他看：“……我剛去看了老大。”

        運筆一頓，門炎心微沉……旗木朔茂是門炎班的痛。

        “還是很難過啊。”她笑得很淡，仰頭靠著柱子，半個身子都在走廊下陰影里，蕭蕭瑟瑟。

        誰會不難過呢？門炎繼續寫著字，沉心靜氣。

        朔茂是他最看好的弟子，是班里最有希望成為火影的人，本能夠帶著村子砥礪前行，在未來創造無限輝煌……他的隕落太出人意料。

        “日斬這幾年會選擇出下任接班人，”將老家伙們私下里的談話告知弟子些許，略有深意，“你們這一輩里表現突出、性格也合適的沒有幾個。”

        玉洛眸中剎那間閃過一片厲色，又慢慢收斂起來。她現在的確有些許當火影的野心，也掙得些做火影的資格，但正在做的事不允許她再去坐上最高位享受民眾愚昧的向往。

        “老師，我沒那個心思，不止是我，同輩適合的人選里怕也只有大蛇丸會有這種心思，”她盤坐好，雙手撐在腿上，一時間又是那個冷靜理智的木葉大腦，“可他也不合適。”

        玉洛這話說得好似已經看到了未來，門炎眼皮一抬，問她：“你心里有人選了？”

        “有個大致范圍，”不可能直說，她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給個大概想法，“我們這輩合適的不愿意，愿意的不合適，下任火影應該會在我們的后輩里選出來。”

        門炎皺起眉，后輩？從玉洛這輩人里挑出下任火影是最好的選擇，從他們的后輩里挑人隱患太大，最基本的服眾都不好做到。

        沒了朔茂，這輩里實力功績都突出的也就她和三忍，玉洛與三忍最大的不同是旁人將木葉三忍當做一個整體，他們平分功績與贊賞，她卻是獨享自己的功績名望。門炎認為只要玉洛愿意，完全可以再進一步，實際上，她也的確是目前上層屬意的下任火影。

        知道老師對自己的回答并不滿意，但她并不會轉變心意。玉洛看得清老人家們的心思，與她同輩者里綱手自來也對火影沒興趣，只有大蛇丸一直對火影的位置虎視眈眈，但三代對他十分猶豫，咨詢人員也不贊同。老師們認為唯有她能以“情”壓制。除她以外，無論下任換誰大蛇丸都有很大可能生出二心成為村子隱患。

        為火影者需實力、頭腦、功績、還要德高望重，她目前的確最合適，但是啊，她不愿。

        她不愿承擔火影的責任，不愿給大蛇丸再上枷鎖，也不愿……讓木葉一直平穩下去。

        “老師，”火影的話題有些沉重，并不是玉洛今天來的目的，她給自己再倒一杯茶，“時機差不多的時候我會出去走走。”

        等事情做完了玉洛會像綱手和自來也那樣滿忍界跑，她并不準備一直給火影做刀。

        “不過也不急，等卡卡西再長大些，”村里現在最讓她放不下的就是卡卡西，他是朔茂的孩子，是門炎班驕傲的延續，“等到他能獨當一面的時候。”

        她好像真的只是來找老師談心傾訴的，又接著跟門炎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卡卡西最近有多乖，學起新忍術有多快。

        興致勃勃地把小鬼的成績向老師匯報一遍，像是想到什么，玉洛神情正經起來：“我們班的仇家不少，戰場上不必多言，生死全看他自身實力，只是等我走以后，平時在村里還要老師您多費心關照卡卡西。”

        對于卡卡西這個門炎班唯一的后代，門炎想得也很多。當初小家伙從忍校畢業，在把孫輩分到誰麾下做學生這事上他也深思熟慮了好一段時間，最后玉洛說她跟三代商量好了，讓卡卡西去跟著自來也的那個弟子波風水門。

        ……波風水門？

        心里驀地一動，抬眼看了看學生。她心里向來藏有無數詭譎心思，卡卡西是她最為疼愛的小輩，這些年一直在培養他為他鋪路。若玉洛真的認為火影將出在她的后一輩中，那她看好的人莫不是波風水門？

        說起來那小輩好像的確很合適……他是個少見的天才，與村里其他家族并無牽扯，性格好又屬日斬那一脈，除去太年輕其他倒也沒得挑剔。

        一幅字穩穩地寫了下來，最后從頭到尾掃視一遍，邊看邊問學生：“你以后想讓卡卡西做火影嗎？”

        笑了笑，玉洛發現老師好像察覺到自己的意思了，便大大方方地把小心思送他眼前去：“卡卡西是我們門炎班的小輩，他有這個才能……他也會有這個條件。”

        門炎班一脈出身，又有三代一脈的傳承，若卡卡西的老師也是個火影，那他的未來就是一片光明坦蕩。

        “所以，”門炎放下筆，結束練字養心的環節，突然轉變話題，“你屬意波風水門做四代？”

        這是個相當令人詫異的選擇，越過木葉建村以來正值壯年的第三代精英，要直接將權力交給年輕的第四代。或許水門實力性格都合適，但這不僅是強者為尊的時代，還是個論資排輩的時代，選他會有很大隱患。

        門炎宅的后院是典型的和式風格，幽靜到有些清冷。玉洛深吸一口氣，覺得心肺都在發涼。

        朔茂活著的時候常被人私下議論風頭太盛，當年上忍班班長選拔的推遲就是因為有人認為作為火影候選的他光芒太過影響了三代，要壓制。

        摩挲著茶杯，隱去紛雜的私人感情，道：“三代目才五十二歲，遲幾年退休也必不可能完全退出村子的治理，有他幕后再坐鎮幾年過渡，對四代和木葉可謂兩全其美。”

        緩步走向廊下，門炎承認玉洛的想法有些道理，但是他沒被她的思路帶著走，他的注意力仍然在“服眾”這個隱患上。波風水門與大家族無牽扯的確令人滿意，但這也意味著他沒有家族支持，更加難以服眾。

        火影這事太大，也不是這么私下里討論就能有個結果的，玉洛并不準備深談。見老師過來休息，立刻坐直伸手去拎小茶壺。

        “不過我嘛，也就隨便想想，”幫老師倒杯茶，她換了個語氣說話，想讓氣氛輕松些，“那孩子的確不錯，不過以后的事誰說得準呢？”

        “水門是個好孩子，他有心思緩和宇智波與村子的關系，班里也有個宇智波……我知道帶土目前也是個好孩子，但是，”似想起過去，紫砂茶壺放邊兒去，語氣和心情都沒法再輕松，玉洛煩躁地從額前朝上捋了把碎發，陰冷地抱怨，“……這令人厭惡的宿命感。”

        門炎慢慢品茶，也不訓斥玉洛叫她收斂些。他聽到了“宿命”二字，他知道玉洛指的什么。

        上一個想緩和村子跟宇智波關系、班里也有宇智波的天才被他視如長子寄予厚望，最終卻失誤后窩囊自殺。

        門炎不喜跟人提起朔茂，他氣弟子心智不堅，更恨設局用輿論逼死弟子的那些人……尤其是宇智波。

        ……宿命啊，宇智波這不詳的血脈是巨大的潛在危險。

        “你想對付宇智波？”思考了良久，門炎方才向弟子淡淡問了聲。

        扭頭向旁邊笑笑，玉洛搖頭：“我是木葉軍師，是火影的智囊，不會因個人喜好針對誰，我是‘公平’的。”

        她神色很正常，看不出是否在搪塞說謊。

        “不過呢，多了解一些總沒壞處，”她又提起茶壺，給老師續了些茶水，接著道，“還要老師您多勞累些。”

        談話一路發展到這里，玉洛的提議很合情合理合門炎心意。前些年她幫著宇智波，沒少頂撞老師，現在能討厭那被詛咒的一族和老師們站到一起倒也挺好。

        喝下弟子添的茶，門炎的答復也很合玉洛的意：“我會讓人多注意宇智波的動向。”他認為玉洛還是一心在為卡卡西謀算，怕他被宇智波下黑手，擔心水門會走朔茂的老路，不想為卡卡西鋪的路被宇智波毀掉。

        玉洛的話說完了，門炎也有事要跟她講。這處只有師徒二人，他表情相當嚴肅地問：“日斬批準大蛇丸去根部的事你知道了嗎？”

        搖搖頭，玉洛不知道這事但也沒有驚訝，只道：“這兩天頭疼，沒來得及看情報，他回家也沒跟我說。”

        大蛇丸幾年前就想去根部，不過那時候被她懷孕的事耽誤了下來，現在過去也還在意料之中。玉洛低頭抿了口茶水，她理解日斬放大蛇丸去團藏那的心思。自她與團藏進行利益交換后根部已完全成了團藏的地盤，三代認為大蛇丸畢竟是自己的弟子，去了根部也是自己人，還能作為根釘子打進內部，起制衡監督作用。

        若是三年前的青浦玉洛，她此時會直接跟老師說自己認為日斬這步走錯了，但現在的青浦玉洛只是埋頭喝茶。朔茂之事后，她對這些會擾亂木葉的事沒了去阻止的興趣，心態相當黑暗，也很是贊同佩恩的那句話——讓世界感受痛楚。

        “團藏和大蛇丸都是木葉的不確定因子，團藏有日斬壓制，大蛇丸這里我希望你能看好他……”門炎對弟子也是十分用心，像玉洛會為卡卡西著想一樣，他也為弟子謀劃，“不管你現在想不想去爭那些，把他作為自己的勢力吸收進來總是有百利無一害的。”

        并不答應，玉洛只趴桌子上揉太陽穴，很是頭痛：“老師，這話你都說了多少遍了……”

        把大蛇丸跟自己的事業混淆在一起是玉洛相當抗拒的事，她向來不認為女性需要憑借感情來誘導男性為己所用，女孩子也能正正經經地靠自己經營起一番事業。

        有特殊才能的人可以通過自身魅力讓異性成為自己的刀，但玉洛覺得自己沒必要。

        “老師，”她嘆息，重申立場，“我有自己的‘刀’，我的‘刀’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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