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開瓢
南宮丞看白晚舟還是不情愿的樣子,又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去。
這瘋女人,跟父皇叫起板來了,當(dāng)真不想要命了!
白晚舟痛得又掬出一把眼淚,她并沒有不想治李淳親王的意思,要是在現(xiàn)代,她早就上前搶救了,可是這里不同于現(xiàn)代,她已經(jīng)吃了太多虧,身為醫(yī)生救死扶傷固然是天職,保護自己也沒錯吧?
看她這副委屈不已的樣子,晉文帝心里多少有些后悔,方才不該對她那么兇,想著自己在這里,大概也不利于她發(fā)揮,便道,“都出去吧,讓淮王妃安心治病!
語氣已不似先前那般惱怒,帶了幾分安撫的意思。
白晚舟喊住太醫(yī),“我沒帶藥箱,請?zhí)t(yī)把你們的藥箱留給我吧!
這是她的煙霧彈,藥箱她隨時可以開啟,只是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
太醫(yī)保頭要緊,藥箱算什么,白晚舟的面前立刻多出來四五個藥箱。
白晚舟接過其中一個藥箱,對南宮丞道,“你也出去!
南宮丞斜目側(cè)視,“我留下幫你。”
白晚舟抿了抿唇,“你也和父皇一樣不信我是吧?”
肅親王睨了南宮丞一眼,“老七!
南宮丞遲疑片刻,還是跟眾人一起出去了。
白晚舟立刻進入狀態(tài),檢查了李淳親王的瞳孔和心跳,他的情況很危急,目測顱內(nèi)應(yīng)該一直在慢性出血,當(dāng)即給他打了一針阿司匹林,服用了抗血小板藥物,剩下的只能觀察,若一個時辰內(nèi)情況沒有好轉(zhuǎn),就得開顱引血。
開顱是大手術(shù),需要人協(xié)助,而且需要無菌環(huán)境。
無菌環(huán)境可以現(xiàn)場消毒,協(xié)助的人實在是難找。
想了半天,白晚舟想到兩個人,立刻到門口將南宮丞喊過來,“一個時辰內(nèi),能幫我接兩個人過來嗎?”
南宮丞蹙眉道,“曾叔公很不好嗎?”又壓低聲音道,“父皇說的不過是氣話,你別硬頂,曾叔公八十多高齡,真不治也是常理之中,父皇不會拿你怎樣!
白晚舟抿唇道,“確實不好,但可以一試。我需要人協(xié)助,你能幫我去胡街把丁香接來嗎?”
南宮丞點頭,“可以。還有一個人是誰?”
“裴馭!
南宮丞變色,“他?”
“我要是沒記錯,他好像說自己在藥廬待過幾年!
南宮丞黝黑的眸子像是起了霧,“你什么時候跟我兄弟關(guān)系這么好了?”
“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要是想讓你們南宮氏最高壽活下來,就抓緊去接他們來!卑淄碇壅f完就把門關(guān)上了,差點夾了南宮丞的鼻子。
晉文帝回去了,留下肅親王在這里主持大局,肅親王一直背手在旁,靜靜看著這一幕,這時才開口,“她連皇上都不怕!
南宮丞委頓下來,肅親王的意思是她連皇上都不怕,還會順著你嗎?
肅親王接著幽幽道,“老朽去請裴小侯爺,老七你就去胡街跑一趟吧!
裴馭很快就趕到,只見白晚舟正拿一個瓶子對李淳親王四周的空氣里噴著一層層白霧,“你在干嘛?”
“消毒。”
“消毒?哪里有毒?”
“空氣里都是病毒和細菌,只是我們看不見而已。”白晚舟都懶得科普了。
“這是你老家的規(guī)矩吧!迸狁S歪嘴笑道。
老家?
白晚舟也忍不住笑了,“是的,老家!
“他就這樣了?你不治了?”裴馭問道。
白晚舟白了他一眼,“不要說這種不專業(yè)的話好嗎?我給他打了一針!
“哦,然后呢?”
“得觀察,視情況而定,要是能給他掃個ct就好了,沒有儀器,我也不知道他具體情況如何。他這年紀,最好還是保守治療!卑淄碇郾硎竞軣o奈。
裴馭嘆口氣,“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消毒完畢,閑著也是閑著,白晚舟八卦道,“你之前說他吃了很多苦,到底咋回事?”
裴馭撇撇嘴,“什么時候了還不忘包打聽,八卦真是女人的天性!
“知道是女人的天性還不快說!
“哎!”裴馭未開口先嘆氣,“李淳親王的出身很慘的,不止慘,還很忌諱。他是高祖與乳母不倫生下的孽子!
“神馬?”白晚舟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乳、乳、乳母?!想到賴嬤嬤那張慈祥的老臉,整個人都凌亂了。
裴馭拍了她一把,“你想啥呢!高祖的乳母跟你家阿丞的乳母不一樣!
高祖出生時,太祖剛打下江山成立東秦,因太皇后懷高祖時,一直都隨在太祖身旁行軍打仗,吃了很多苦,是以高祖出生后,太祖和太皇后都極其寵愛他,高祖有奶癮,直到十來歲都不肯斷奶,太皇后竟就由著他,每年都往宮里給他物色許多身強力壯的乳娘,直到高祖十四歲那年,太皇后還往宮里給他找了最后一個乳娘,也就是李淳親王的生母。
那乳娘年輕貌美,因家貧不得不出來謀生,進宮后發(fā)現(xiàn)乳的不是剛出生的嬰孩,而是已經(jīng)年滿弱冠的太子,就生了心眼子,竟膽大包天勾引了高祖。
高祖后來在太祖的勒令下斷了奶,卻把乳娘留在身旁做了侍婢,再后來,兩人竟珠胎暗結(jié),太祖知道后龍顏大怒,李淳親王一出生,就下令捂死了乳娘。李淳親王也被當(dāng)成一個不倫產(chǎn)物,寄養(yǎng)到皇室旁支一個小家族里。
他這般出身,又無父母庇佑,自幼受盡屈辱和冷眼,成年后也成了皇室的邊緣人物,連個像樣的妻子都沒娶到,至今膝下無子無女。
好在他飽受磋磨心性倒并沒有變壞,平日只喜讀圣賢書,一生不參與朝野,年老之后,輩分越來越高,說起話來,竟?jié)u漸有人信服幾分。
直到晉文登基,頗多人不服,他還仗著自己輩分在族中賣了幾次老,一直為太后和晉文說話。晉文記著他的所作所為,前些年便讓他做了族長!
“原來是這樣啊,果然挺凄慘的。”白晚舟也不由嘆氣,之前李淳親王想讓她背鍋,她還挺厭憎這個謹小慎微的小老頭呢,現(xiàn)在結(jié)合他的身世,他的行為也就不難理解了。
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安享晚年,他當(dāng)然分外珍惜族長這個位子,長明燈滅,他這個族長難辭其咎,不找出事主,那就得是他擔(dān)著責(zé)任了。
“對了,我也有件事要跟你打個招呼,南宮丞一直懷疑我的醫(yī)術(shù)和藥箱,之前在胡街治天花的時候,他就問我小小的藥箱為什么會有那么多源源不斷的藥,我實在解釋不出來,就把你推出來擋箭了,讓他以后問你,我猜今晚過后,他肯定會追問你!
“靠!”裴馭滿頭黑線,“你可真會坑我,你都解釋不出來,我怎么解釋?”
白晚舟瞇眼一笑,露出兩粒嬌俏可愛的淺淺梨渦,“你這么聰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他唬住!”
“你是不是對阿丞有什么誤解,以為他很好糊弄的?”
“就是不好糊弄才需要你幫忙啊,你要是都唬不住他,我只好自殺,看能不能再重生一次了!
“別別別,生命誠可貴,你好容易重生一條命,萬一再作沒了,可不一定還能活過來了!
“唔,你瞧我多慘!卑淄碇坂狡鹱欤拔以谶@兒舉目無親,一個朋友也沒有,敵人倒是樹了一堆,好容易交了你這么個玉樹臨風(fēng)才高八斗只手遮天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朋友……”
“打住,我?guī)湍氵不行嗎?再說下去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兩人正說著話,李淳親王忽然翻了個身,險些從架上掉了下來,裴馭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他,“老人家您可別亂動了!”
白晚舟一看,只見李淳親王雙目瞪得滾圓,眼神卻空洞無物,眼球還充斥著血絲,原本蠟黃的臉卡白卡白,病容十分嚴重。
“糟糕,他這一動加速顱內(nèi)出血了!要立即動手術(shù),要不顱壓快速升起來,也就是分分鐘的事!
“我草,這么兇險的嗎?”裴馭郁悶不已,怪自己明知狐貍一身騷還跑來摸。
白晚舟沒說話,而是一把伸到他腰間。
“喂喂喂,你干嘛!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外頭都是人,你想來刺激的也別挑這個時候啊!”
“閉嘴!”白晚舟一邊喝斥,一邊扯下了他腰間佩刀。
那是一把古樸的玄鐵匕首,和南宮丞的軟劍一般,是裴馭的貼身武器,除了眉兒,無人碰過。
“把他頭發(fā)剃掉,快!”
裴馭怔了怔,從白晚舟手里接回匕首,一言不發(fā)的開始給李淳親王剃發(fā)。
白晚舟沒注意到他突然低落的情緒,自顧自從袖中摸出自己的藥箱,用意念讓它變作正常大小,打開,從里面挑出各種手術(shù)器械。
她挑了最小號的手術(shù)刀,在消毒液中泡了泡。
裴馭嘴巴雖貧,做起事來卻絲毫不含糊,片刻就已經(jīng)把李淳親王刮成了個光瓢,白晚舟接過光瓢,雙手在上面摸了一圈,用筆在上面畫出了骨骼分布情況。
裴馭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要干嘛,“你不會是要給他開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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