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街道上人少車少，下水道堵塞，排不走的雨水在路面形成小河，咕嚕翻涌。
  沿途的蓮花狀路燈壞了好幾盞，讓本不明亮的夜變得更昏暗。
  羅億烈卷起褲腿，光著腳踩在雨水波濤的地面。
  他背著祝福，雙手穿過祝福的小腿，手上拎著自己的兩只鞋子。
  祝福趴在他背上，舉著傘，新奇打量著這座被暴雨沖刷的城市。
  “下了雨，城市就變成了海哎。”
  在祝福的眼里，這不算是一種苦難，而是一種抽象式的浪漫，她就沒見過這種場景。
  羅億烈光腳淌在冰冷的雨水里，背上馱著個嬌滴滴的公主，他無奈垂頭低笑道：“真不知道你這是性格樂觀，還是從小被保護(hù)的太好，不知人間疾苦。”
  祝福的臉往羅億烈的背上靠去，想起小時候何翩也這樣背過自己。
  不僅被何翩背，她還可以騎在何翩的脖子上。
  羅億烈的背，給了祝福熟悉和安全感。
  “你的背，好像我爸爸的背。”
  羅億烈：“那你叫聲爸爸來聽聽。”
  背上傳來祝福拍的一巴掌聲。
  “你會不會聊天？”
  “你不是說，我的背像你爸爸的背嗎？”
  像也不至于叫爸爸。
  祝福只有一個爸爸，那就是何翩，哪怕以后嫁了人，祝福想著，自己也只會叫何翩為爸爸，未來老公的爸爸，那是未來老公的爸爸，不是自己的爸爸。
  在雨中背著祝福走了二十多分鐘，羅億烈走回了家。
  下雨了，地下室更陰冷了，飄散出一股淡淡臭水溝的氣氣息。
  家里沒有凳子，能坐的地方只有那張用木板制成的床。
  祝福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來這里的客人，羅億烈翻墻倒柜找出一個杯子。
  已經(jīng)很干凈的杯子，還是被羅億烈拿去又洗了一遍，倒上了一杯白水。
  “我這里簡陋，比不上你居住的環(huán)境。”羅億烈端著水走出來，將冒著熱氣的水杯遞給了祝福，“我這里沒有好喝的，只有白水，你不想喝的話，抱著暖暖手也行。”
  祝福坐在羅億烈睡的木板床上，接過了羅億烈給的水。
  那床很硬，祝福坐著都覺得咯屁股。
  她捧著水杯，喝了一口水，眼神巡視起室內(nèi)。
  這間地下室很小，沒有窗，通風(fēng)不好，空氣中隱隱有一股不好聞的氣味。
  屋內(nèi)剛好能擺下一張木板床和一個破舊脫漆的兩開門舊衣柜，旁邊是隔出來的小廚房，用磚石與瓷磚砌成的灶臺很簡陋，沒有櫥柜，灶上放著一個單灶爐，連接著藍(lán)色的煤氣罐，灶下一層用來放置鍋碗瓢盆。
  小廚房緊挨著的是衛(wèi)生間，燈光昏黃，像晚霞落日的顏色。
  巴掌小的衛(wèi)生間，里面鋪著碎花瓷磚，處處表明了這是上個世紀(jì)的產(chǎn)物，充滿了復(fù)古老舊感。
  在這個屋子里，最值錢的東西就是放在床邊的取暖器與那臺看上去不知道用了幾手的老舊冰箱。
  祝福沒看見洗衣機(jī)，問道：“你洗衣服怎么洗？洗完又晾在哪里？”
  “手洗，夏天的衣服一天一換，當(dāng)天洗了澡，脫下來幾下就洗好了，晾去一樓平臺，那里是集中晾曬地，秋冬的厚衣服就拿去學(xué)校里的自助洗衣機(jī)洗。”
  說話間，羅億烈拿著一塊干毛巾，扔到了祝福手中。
  “擦擦，雨水臟的很。”
  羅億烈一手拿著干凈衣服與盆，走進(jìn)衛(wèi)生間，去洗澡了。
  衛(wèi)生間門關(guān)上，沒關(guān)住祝福的好奇。
  她問道：“你有學(xué)生宿舍可以住，為什么要出來租房住？你不是住在孫家嗎？”
  衛(wèi)生間里響起放水聲。
  羅億烈沒有回答。
  上大學(xué)后，羅億烈就從孫家搬出來了，但不代表與孫家就此割席斷聯(lián)。
  一到節(jié)假日，羅億烈還是會備上禮去孫長齡家，即使不被待見，也要笑臉相貼。
  孫長齡的叔叔孫茗強(qiáng)是害死他父母的人，就算孫家把他一腳踢開，為了報(bào)仇，他都得蟄伏，學(xué)會承受他們給的冷嘲熱諷與屈辱。
  羅億烈洗澡洗的很快，幾分鐘就洗好開門走出來。
  一股混合香皂味熱煙飄出。
  羅億烈身穿黑色圓領(lǐng)t恤與深灰色長褲，他邊走，邊拿著毛巾擦起頭發(fā)。
  這里沒有窗，不知道雨停沒停，他打算出門去看看情況，雨變小或有停的趨勢，就趕緊把祝福送走。
  祝福叫住要走的羅億烈，說道：“我餓了，你這里有吃的嗎？”
  祝福猜到他住的這地方，掏不出二兩肉，問道：“泡面也行。”
  “沒有。”羅億烈說道，“我去給你買泡面。”
  想到他剛洗好澡，走出去又會被雨淋臟，祝福說道：“算了，我不吃泡面，你這里有什么能吃的？”
  羅億烈想到冰箱里的剩飯與雞蛋，說道：“蛋炒飯，可以嗎？”
  “行。”
  祝福吃蛋炒飯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家里餐桌是不會出現(xiàn)這種簡易的快餐，祝福只是在外面餐廳吃過幾次蛋炒飯。
  開火，打蛋，倒入剩米飯。

  羅億烈站在灶臺前做蛋炒飯，他本就高大的身軀在小廚房里顯得如一個巨人。
  祝福站在墻邊看著，羅億烈顛個勺，引火亂竄，祝福發(fā)出了哇的一聲。
  “你是不是經(jīng)常做菜。”
  “恩。”
  羅億烈被煙氣熏得半瞇眼，找出兩個干凈碗，放在水龍頭下沖刷了下，就鏟起了鍋里做好的蛋炒飯。
  羅億烈端著兩碗飯走出來，用腳勾過放在床下的一張簡易木桌，又往上面墊了幾本書，就把蛋炒飯放在了上面。
  “吃吧，放心，干干凈凈的，不會拉肚子。”
  祝福看著那一碗只有蛋的蛋炒飯，一時下不了口。
  她在餐廳吃的蛋炒飯，里面有香腸丁或火腿丁，還有豌豆、胡蘿卜丁等時蔬，羅億烈做的蛋炒飯，只有蛋與飯，連蔥花都沒有。
  愣神間，羅億烈已經(jīng)吃了起來。
  他餓了，吃的香極了。
  祝福拿勺子扒了扒飯，說道：“我又不想吃蛋炒飯了，我還是點(diǎn)外賣好了。”
  “現(xiàn)在這種天氣，點(diǎn)不了外賣，外賣會停止接單。”羅億烈一抹嘴，起身說道，“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給你買。”
  祝福不想麻煩他，這樣顯得自己太作，叫住他說道：“算了，我將就吃。”
  祝福勉為其難吃下一口蛋炒飯，驚訝發(fā)現(xiàn)這碗蛋炒飯，竟比外面餐廳做的蛋炒飯要好吃。
  看見祝福肯吃那碗蛋炒飯，表情從不愿意吃，變得一口接一口舀著飯吃，羅億烈就坐了回去，與祝福面對面，繼續(xù)吃起了他碗里沒吃完的蛋炒飯。
  昏黃地下室里，發(fā)出勺子和碗的碰撞聲，誰都沒說話。
  祝福因?yàn)榱_億烈做的蛋炒飯?zhí)�好吃到說不了話。
  羅億烈則是看著眼前的祝福，忘記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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